也谈阳明学_风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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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谈阳明学

孟子云：“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儿子大四了，去年寒假高中同学聚会后回来和我说：“爸，你知道不?现在我们同学都很迷茫，对未来没有信心，情绪都很低落。”儿子高中是在我们农村一所普通中学读的，但他们是学校的一个“励志班”，也就是那种中考相对高分的班级。同学们最后基本都能读大学，大家的家庭情况和学习成绩都还算好。但是优秀生的幸福感终会消失的，一个班级，一个级段，一个学校的比较终会消失的。当他们终将面对社会而反观自己的渺小时，这种茫然是可以理解的。

国人几千年来以忠孝为核心的道德规范，在某一时候被摧毁后，随着近年的社会转型，人们的伦理道德也面临着转型重塑。再回到过去是不可能的，也不是理想的。虽然以孝为本的儒家传统还需继承，但也要同时接受个体的多样性。这就要求我们要在传统文化中发掘出契合时代精神的个人主义来。阳明学无疑是其中的一个好选项。

我们现在在经济建设上自信，在国家治理上自信，但是在公民个体的道德建设上还是稍显迷茫的。我们反对应试教育，反对以当官发财为培养目标的教育，还在摸索着当如何进行为人的教育。这点与当年王阳明的困惑有很多相似之处，所以阳明学的兴起也是有其必然性的。当然几百年过去了，所有条件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看阳明学决不能顶礼膜拜，但也无需拿起显微镜找瑕疵，主要是找出一些能引起我们共鸣的东西来。

我们一部分人迷恋阳明学总念念不忘他的人生成就，甚至一些所谓的成功学大师也在拿阳明学做文章，这样的学习就反其道而行了。功成名就，圣人光环其实都是阳明学的附属品，也不是他本人看重的。这些就像飞行突破音障时那华美的烟云，好看但不重要。真正需要重视的是他的求学经历和心理历程。但由于篇幅所限我也没法谈。好在现在市面上介绍王守仁的书很多，并且大多都会写到这些。

一、阳明学产生的时代背景及与今天的异同

    宋明理学到了阳明学成熟时已基本融会贯通。几千年的出世入世之争，有为无为之争，性本善本恶之争，渐修与顿悟之争，知与行之争，到这里都有了安放处--“致良知”。此时的儒释道已相互吸收渗透多年，渐有不争不排之势。所以作为几百年后的我们更应该放下门户之见，面对血脉中流淌着的共同文化基因，自豪而自信。她不仅是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之所以几千年绵延不断的护身符，也可能是这个贪婪而功利的世界的一副灵丹妙药。

    阳明学产生的年代有其优越性，也有其局限性。优越性是当时儒学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上至国家治理，下至柴米生活无不以儒家经典为准绳。同时大量的有识之士开始因明理而读书，修身养性渐成文人主流。但相较于今天，这些优点也就天然的带有其局限性。目光过于专注就容易束手束脚，总要在经典中找出处。虽已知心外无理却不敢稍越孔孟之道半步。

    今天的我们再谈心性之学就能放开手脚海阔天空，不讲门户不攀附经典，儒释道皆可为我所用。但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了，四书五经已不是我们的必修课。务实的知识学习已经让我们几乎丧失了思考人生的能力，心安理得的被这个物欲的世界主宰着。

    相同的情况是我们都到了必须反思的时候了。为什么现在衣食无忧国泰民安，我们也学到了比古人多得多的知识，却总是快乐不起来，反倒很茫然且普遍焦虑呢？“盖至于今，功利之毒沦浃于人之心髓，而习以成性也，几千年矣。相矜以知，相轧以势，相争以利，相高以技能，相取以声誉。……知识之多，适以行其恶也；闻见之博，适以肆其辩也；辞章之富，适以饰其伪也。是以皋、夔、稷、契所不能兼之事，而今之初学小生皆欲通其说，究其术。”《传习录--答顾东桥书》先生修书惜字如金，但说起时弊来洋洋洒洒一大篇。如果不是文言文，我们一定会觉得说的就是现在。

二阳明学的影响

    在那个以四书五经为金科玉律的年代里，人们学习思考的本就是为人为学之道。但是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阳明学一经登场就吸引了众人目光。哪怕在贵州龙场这样的蛮荒之地，都能有大量追随者。“谪龙场，穷荒无书，日绎旧闻。忽悟格物致知，当自求诸心，不当求诸事物，喟然曰：‘道在是矣。’学者翕然从之，世遂有‘阳明学’云。”《明史王守仁传》“学者翕然从之”这种待遇几千年的历史中都是少有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宋明以来儒学被朱子定调后，文人反八股，腻繁文缛节，感“圣学晦而邪说横”，人心思变。阳明学的出现如久旱之甘雨。用梁启超的话说：“晚明士气，贯绝前古者，王学之功不在禹下也。”王守仁嫡传弟子首府徐阶提拔张居正。张虽不直接师从阳明，但其行事为人无不展示王学影响。泰州学派创始人王艮师从阳明，因感其狂，师取“艮”字静止之意而戒之。像这种例子举不胜举。可以说自阳明学问世，文人气象为之一变。虽后来部分王学传人过分强调其“知行合一”、“明明德”之功而把“止于至善”当成了第二等事，误入佛、老之义。致后人指责王学癫狂。其实先生在世时已发现此苗头，曾于《大学问》中作重戒勉：“故止至善之于明德，亲民也，犹之规矩之于方圆也”。并且他本人不愿著书立传，就是恐后人曲解其意。更愿意亲授解惑，也提倡门人口口相授。因为个人资质不同则传道方式与内容也必不能相同。

    阳明学“良知即是天理”、“心外无物”之说，把个人的修为可能完全解放出来，这也间接地助推了明的灭亡。清军入关后阳明学是被禁的。直到晚清，很多文人又从日本传回阳明学，魏源、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宋教仁、陈天华等王学继承者才又重登历史舞台。近现代就更加壮观了，除冯友兰等一、二人外，新儒家学者都自认从阳明学中受益良多。我们的习总书记更是多次提到王阳明，并引用其著述。所以阳明学作为儒学距我们最近最高的一座山头还从未被超越过，且一直展示着其旺盛的生命力。作为集儒释道三家之长而大成者，五百多年来阳明学一直为我们提供着精神源泉。在新时代，我们要结合当下重新认识阳明学，点亮灯塔，继续照耀我们一路前行。

三、知行合一

    几个世纪以来，研究阳明学的文章本就汗牛充栋，我一个胸无点墨且偏居乡野的农民，真的要说点什么了不免诚惶诚恐。

    先生的至简主张，我只能挑出如下几条来说：“心外无物”、“知行合一”、“四句教”、“格物致知”、“致良知”、“止于至善”。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就是“知行合一”的注脚，也就是明心见性的功夫，包含有“心外无物”之理。这一层是阳明学的基础，也是进得王学之门的通行证。

    “心即理也”大道之所在，空寂无形，浑然与天地通，自然朴实，不偏不倚，无对错无善恶，无始终无彼此。因无彼此故心外无物无理。今人在理解这一点上总有困难，是因为我们凡事总要分个彼此之故。心若能静，无染于私即是无相无我，纯乎自然的“廓然而大公”。

    “知善知恶意之动”与“物来而顺应”同理。往俗了说就是心如明镜。“其良知之体，白敫如明镜，略无纤翳，妍媸之来，随物见形，而明镜曾无留染：‘所谓情顺万事而无情也’。无所住而行其心，佛氏曾有是言，未为非也。”《传习录--答陆原静书》

    “无善无恶心之体，知善知恶意之动。”与程颢在《定性书》中的“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物而无情。故君子之学，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也是互通的。这个“知善知恶意之动”和“物来而顺应”就是“知行合一”的功夫。“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大学》。比如讨厌难闻的气味和喜欢好看的颜色，这就是“知行合一”。“难闻”和“好看”为知，对应的“讨厌”和“喜欢”就是行。不分先后，“随物见形”。“只见那好色时已自好了，不是见了后又立个心去好。”《传习录--心即是理》见到那好看的颜色就已自喜欢了，不是看到后又通过思考来选择喜欢的。

    如果我问“你爱TA吗？”“你喜欢现在这个职业吗？”“你爱吃猪肉吗？”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就会这么想：“我无法直接回答这些问题，因为我不知道TA爱不爱我，不知道TA人品怎么样，以后会怎么样，我是否能配得上TA……；我不知道现在这个职业以后是否有前景，是否还能找到比这个更好的职业，别人会不会看不起我一直干这个……。”关于“你爱吃猪肉吗？”在成人的世界里同样是个复杂的问题。“吃猪肉是否人道，是否健康，是否合乎信仰，回答爱吃猪肉是否有面子，吃猪肉是否能让你联想起什么来，你是否曾经在众人面前说过不喜欢吃猪肉……”这种需要考虑的问题很多甚至万分曲折还相互影响。可我问的仅仅是你是否喜欢啊！如果你能轻松看见本心，当我说出这三样东西的时候好恶立辩。无需思考，更不该在别物上求。生活的经历和知识的学习，让我们懂了很多道理，但同时也在心里种下了虚荣、嫉妒、贪婪、迷信，愚昧和偏见。当我们突然想看看本心的时候，才发现他已被这些恶重重包围，且生出许多理由来。于是如何看见本心就成了首要问题。

    在这里我们主要是做减法，试着来捅破这层窗户纸。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善恶美丑标准，曾经不愿提起的伤害和曾经的荣耀，都过去了。甚至所有的知识道理都过去了，已不再属于我。试着以白纸的心态来应事：水不是因为有了七十度才烫的，是我觉得烫它才烫的；苦瓜不是因为能清火解热我才爱吃的，我爱吃是因为我喜欢吃过苦瓜后嘴里的那个味道。永远没有心外之理心外之物，这个世界永远没有终极理论更没有放之四海皆对的善恶标准。“民湿寝则腰疾偏死，鳅然乎哉？木处则惴憟怐惧，猨猴然乎哉？三者孰知正处？民食刍豢，麋鹿食荐，蝍蛆甘带，鸱鸦耆鼠，四者孰知正味?”《庄子--齐物论》。任何事都没有绝对意义，永远没有能强加于我心之理！

    “就如讲求冬温，也只是要尽此心之孝，恐怕有一毫人欲间杂。只是讲求得此心。此心若无人欲，纯是天理，是个诚于孝亲的心，冬时自然思量父母的寒，便自要求去个温的道理；……”《传习录--心即是理》。天冷了真正知孝的人，就会想起父母，担心父母冷不冷，而打个电话或者回家看看。孝敬父母没有标准规范的理。没有无行的真知真感，也没有无知无感的真行。天冷了父母受冻你难受，父母温暖你安心。这个孝心是知，难受和安心就是行。真知必有行，真行必有知！告诉你怎么做才叫孝的那是编剧和导演，表演给别人看什么才是孝的那是演员。

    再如对子女之爱，不是因为TA能给你养老，更不是因为TA能给你争面子。如果是因为这个，那么就说明你不知爱，抚养之情也就如同春种秋收，与爱无关！真爱之行必发自内心，无私欲之杂。孩子是否聪明、能干、听话都不是真爱之理。真爱只能求诸于心，与孩子无关，与伦理无关，与道德无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六祖坛经》。心动即已行矣。

    作为现代人，明心见性只能靠一路追问为什么，斩妖除魔，拨云见日。打破包裹内心的壳不光要有勇气还要有毅力。“无善无恶心之体”是前提，是良知，是“廓然而大公”，是那面无染之镜。有了它才能“有善有恶意之动”，才能“知行合一”。做到很难，因为我们都积弊太深，那些壳可都是你亲手糊上去的啊！做到也很容易，就像《皇帝的新装》里那个喊出“他没有穿衣服啊！”的孩子；自试河水深浅的小马；饿了就哭，吃饱了就能躺在妈妈怀里安心睡觉的婴儿。不需要高深的理论渊博的知识。真爱就不讲道理，喜欢就不能问原因。

    当你做到了“知行合一”，“事来而应，过往不留。”你的内心就会强大无比。明心见性的过程只能是顿悟的，破了这层窗户纸你就知道了你的心在哪。再有事就会只应在心而不应在物了。这个过程外力帮不了你。我们刚出生时都是靠本能支配的，彼时心之体清澈通透。在成长的过程中为了能适应人的群居生活，学习各种规矩和知识。这里面有很多有助于我们生存的知识和道理，这些是我们应当保留的合乎自然的善。但同时也沾染了很多虚妄之恶，这些恶包裹了你的心，并且相互作用，纠缠在一起难于分辨。可是你只要能看见一眼----你那曾经清透的心，所有鬼魅皆会烟消云散。记得刚毕业那会儿看过一个日本鬼片。主人公很多集都无法摆脱恶鬼的纠缠，疲惫不堪，恐惧万分。但每一集不管如何恐怖，结果醒来后他都依然活着，且毫发无损。最后一集当厉鬼再次从身后把魔爪伸向他的后脑，而他又已无处可逃时，一个念头突然出现，他也豁然明白----你就是我内心的恐惧。然后坦然的开门走了出来。

    自己给了它很多却总是以为来自别处。“我很悲伤。”“你为什么悲伤？”“他不爱我了。”“为什么他不爱你了你就很悲伤？”“因为我还在爱着他。”“难道爱一个人是悲伤的吗？”“不是，因为我再也得不到他了。”“难道你能得到一个也有内心的人吗？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个完整的至大无外的世界。没有人能占有谁、包含谁。除非你自己愿意欺骗自己，把自己的内心裹挟，打包给别人。但即使这样了，只要你还活着，就有可能在某一天猛然明白----我们每个人的内心世界都是至大无外的，没有重叠和包含，没有卑微和高尚。需要思考和判断的时候，应该是“我如果……”、“我应该……”、“我可以……”、“我要……”、“我不……”。凡事求诸内心，不要在外面找原因。终有一天能豁然明白，万事万物万理都只有也只能在你心里。“你说这个世界所有的理和所有的物都在你的心里，可假如你死了呢，可这个世界还在的啊！”“我是说我的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如果我死了，我的心我的世界便重归于寂。又没说你！”一人一世界，一叶一春秋。良知至善时容万物而不盈，应万事而不染。当然你永远都会有尚不识之物和尚不辩之理，但那只是因你还不曾见。不见而不现，见则现矣。

    如何判断你已经看见本心了呢？若已见本心。首先你可以坦然面对过去的一切，每时每刻都可以做到重新开始。过去的事能轻松放下且能轻松谈论。清楚地知道这个已经翻篇。再说起来就如讲说别人一样。其次是从此不再抱怨，有担当，自信自律。对事对物有自己发自内心的观点，不崇拜不盲信。最后是对未来再无恐惧，更不悲观。到这时候就可以做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遇事从心而判，有了坚定的目标因时因势而动，这就是最上乘的“知行合一”了。

四、致良知，格物致知而止于至善

    做到了“知行合一”我们只是入得门来。无事时读书学习静处修身。自己会主动屏蔽掉一些世俗乐趣。不是强求故作高雅，而是当你感受到了最上乘的愉悦后就不屑于那些虚词伪乐了。安静下来的内心能感受到更加细腻的美好，也能看见那些被极力隐藏的肮脏。于事事物物中致良知、明明德。这就引出了四句教中的后两句来。

    “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这两句是“格物致知”的功夫。何为良知“至善者，明德，亲民之极则也。天命之性粹然至善，其灵昭不昧者，此其至善之发现，是乃明德之本体，而即所谓良知也。”是故“良知”天然有知善知恶之功。“格”是观察、历练、分析、默想。“物”是事物，即“必有事焉”。所以“为善去恶”就是格物的目的。那么“格物致知”就是通过学习和实践并结合静想的功夫让良知更加精纯。

    良知不同于道德，本身无善恶之分。因个人学识、经历体悟不同其良知也不同，且是变化的。良知主要看纯不纯，所以不分能力大小，良知至纯无染就是圣人。不被阻隔的纯净良知天然的知善知恶。

    四句教分两层意思。第一层即一、二句是“知行合一”的应物之功，是守静的；第二层即三、四句是“致良知”、“明明德”之功，是主动的修身养性。“致良知”而至精纯，“明明德”到“止于至善”。

    “致良知”就是“格物致知”而“止于至善”。这个也包含两层意思：如何“格物致知”和什么是“止于至善”。我觉得还是先说后面一个比较好。“至善者，明德，亲民之极则也。” “明德”为内，“亲民”为外，“明德”、“亲民”之极就是至善。用白话说就是内外兼修达到最极致的善，这是儒家理想的最高为人状态。往大了说三纲领又属于方法，而八条目才是路径和目标。“格物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平天下。”所以“至善”就能“平天下”。儒家的“平天下”是王天下，可不是霸天下。“平天下”是众心归一、众望所归。“平天下”是“亲民”的极致，能代表儒家外修的最高水平--完全无我的境界。就是再无一毫私念，从万民的整体才能看出他的形象。“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儒家还有一个内修的极致，就是“明明德”的极致。“明明德”的极致是明万物万事万理。神游于万事万物而不染，完全的合乎自然。这样就可以看出“止于至善”就是完全的合乎自然和真正无我的状态。有了目标我们再来看该如何达到目标。达到目标同样要注意两个问题，一个是方法一个是路径。方法就是“在明明德,在亲民”、“格物致知”。这个我前面都讲过了就不再展开讲。然后说路径，路径就是上面的八条目。“格物”、“知至”用现在的语境就是学习文化知识和行为准则；“意诚”、“心正”就是“知行合一”；“修身”、“齐家”就是“致良知”；“治国”、“平天下”就是“止于至善”。

    儒家的理想高远，几乎无人能及。这其实也是其优点所在。道家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终极目标也是自然，但他是从自然而生，无为而为己。佛家的理想是无执念、不着相，最后四大皆空达到个人精神的完全超脱。但佛家是视现实世界如梦幻泡影的，而我们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西方的一神论宗教就更不好玩了，他是直接把自己给交出去的，简单是简单，但这样你的一生感觉就白活了。还容易出现代理人问题，因为他不和你讲道理。再来反观儒家思想：有理想有实现路径；因为理想高远不容易出现集权，且讲道理；解放个体，人人可以成圣。如此高下立判矣。

五、关于阳明学的误解

（一）阳明学唯心，不讲道理

    阳明学唯心，这个没有问题，因为阳明学本来也可以叫心学。但是说阳明学不讲道理就不对了。对这个有疑问的建议你认真读一下《传习录》，也可以找人辩论，道理越辩越明，交流讨论本身也是一种学习方法。说不定等你弄明白你自己也就迷上了（这里有个表情最好）

（二）阳明学是玄学，无法掌握

    心学是心性之学，无法手把手的教，也不能做实验，没有数据不能考核。它只能靠自己，只有你自己真心想学，且立下志来。就算这样你也有可能一直不能入门。因为这门学问是先退后进的，你得先放下已有的成见，把自己调整到无知状态来感受自己的内心才行。

（三）阳明学不是正统儒学

    我觉得要理解这一点不妨类比一下《六祖坛经》与佛学的关系。佛学深奥，佛经浩瀚，但你看《坛经》简单吗？难道你会说因为《坛经》简单明了他就不是佛学了吗？不能说《坛经》包括佛学，但最起码《坛经》是佛学经典中的一部。他不一定适合所有人，但有些人就特别适合。六祖不会读经但听一遍就懂。慧根不同，学佛的路径就不同，这个不能是互相攻击的理由。儒学归根到底是修身养性的学问，修身必先正心。而阳明学就是正心的学问。并且阳明学可以解释所有儒学经典，这个你详读《传习录》就能知道。

（四）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几乎成了阳明学的代名词，但世人也对“知行合一”误会最多。“言必行，行必果”绝不能成为“知行合一”的注脚。在一些简单的情况下可能这样，但这样说极易跑偏，所以我反对这样理解。真知和真行是同时产生的，如镜应物，不需要判断和意志力。这一点很重要！复杂的事物出现你首先要了解情况分析问题，你的决定良知能在真相出现的同时就告诉你。然后还是要分析情况找到合适的时机和路径来实现你的决定。你的决定和真相同时出现就是“知行合一”。

（五）格物致知

    “格物致知”不是坐在那看竹子，很看很想，然后就想出了宇宙的终极理论。我前文中已有解释，这里就不再讲了。

六、阳明学的现实意义

     首先是能安心。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发展和社会转型，人心浮躁是普遍现象。阳明学是最能安心的。人之所以浮躁是因为注意力总在事物上。跟着感觉走？每天一新鲜你都会觉得慢。因为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跟着专家走呢？再伟大的专家都会有偏见的。那就随大流吧，这点我们是有这个文化基因的。可随大流最危险的，就像端着一满盆水，于个人于社会都是危险的。再一点就是因为注意力总在事物上就生出各种比较，特别是现在条件好，想怎么比就能怎么比。但是你不管怎么比，结果都是不满意，这是肯定的。类似的情况我还能举出很多，究其原因就是心在别处。世界繁华让你眼花缭乱，可就是找不到自己在哪。阳明学是能让你找到自己的最好的学问。

    其次是文化自信的问题。文化不同于知识，你学到再多的知识都不能自称你有文化。看看我们那些高级知识分子犯的错误你就明白了，他为什么叫高级知识分子。文化只能是内在的，不是越多越好。但在文化构成上它又必须是大众认可的。仅靠几个学者是不能达到文化自信的。而阳明学就是最好的能走向民间的学问。

最后是阳明学的学习问题。我们的舆论导向必须要向文化和学问上倾斜了。由尊重钱尊重知识变成尊重文化，这个才是根本。况且阳明学特别有这方面的优势。面对面答疑解惑本来就是阳明学的最好传授方式。不是有这么多的对话节目吗？真正懂阳明学的在现场直接可以点石成金。你必须有疑问才能思考才能有所得。

七、结语

    阳明学最大的好处是能让你的内心变得无比强大。并且只需简单的方法训练，就能掌握如何修身养性，从此圣人不再遥不可及。掌握了方法见到了本心，以后不管做什么，如何生活，都能自信自知自律自强。人生从此不再迷茫，面对诱惑和坎坷总能从容以对。

    不管科技如何发达，社会如何进步，内心的感受永远只能是你自己的！虽然现在人已成神，站在了食物链的绝对顶端，但是物质能给于我们的幸福从不曾多过，并且以后也不可能。外在的条件从来也永远不能解决你的内心问题。不管这个世界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是谁，你的人生是否有意义。唯一能证明你还活着的，你曾经活过的，有且只有你的感受，也就是你的心。我无意于批判什么，存在着的都有其道理。科学能让我们不挨饿不受冻不疼痛但无法定义幸福，更不懂爱！

    我们不能再给唯心主义戴高帽了，“心学”从来就不是迷信，更不是洪水猛兽。我不知道我这样来写是否能发表，但我真心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在有生之年公平地接触到对于他来说有用的学问。我很庆幸，人到中年能有幸看到阳明学。“朝闻道，夕死可矣！”可我还能幸福的生活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