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与你何干_风闻

文 |  李栩然

首发 | 栩先生（ID：superMr_xu）

01.

会长出事儿的那天，我和罗胖子都在寝室。

斜对面的寝室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我靠，你大姨妈来了啊！

“你大姨妈来了啊”是大学同学马老板的口头禅，用以指代一切让人无语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没想到的是，他那天居然不是在说笑。

当我和罗胖子闻声跑到他们寝室的时候，会长已经软倒在地上了。

鼻血一股股地往外涌，马老板正手忙脚乱地往会长鼻子里塞卫生纸，地上弄得一塌糊涂。

我和罗胖子吓坏了，正在想会长是不是脑溢血，要不要打120的时候。

会长又悠悠地睁开眼，把鼻子里塞的纸巾全扯出来，微弱地说了一句话：

我没事。

我和罗胖子对望一眼，都觉得，这下子事儿才大了。

02.

会长一度是我们所有人的精神导师。

他很有才华，表现在很会写诗。除此外，他看过很多书，思考总是很深，做什么事情都有很强的计划性。

刚进大学没多久，他就把我们几个聚在一起，成立了一个“创业会”，他任会长。

紧接着，他用他强大的商业头脑，制定了一个非常庞大精细的大学创业计划。

计划的第一步是通过在男生寝室卖袜子赚取第一桶金。

因为会长经过认真研究发现，对大学男生而言，袜子属于易耗品。

第一步进展很顺利，通过地毯式的扫楼，我们卖掉了好几百双袜子。

然后，没有第二步。

因为会长又发现了另外一个商机：洗袜子。

他经过跟踪研究，发现买过我们袜子的男生继续购买袜子的欲望降低了，但与此同时，洗袜子的需求上升了。

因为这些男生买了一大堆袜子后，就开始每天换一双，直到有一天没有新袜子换了，会悲剧地发现角落里已经堆了十多双臭袜子。

“大家要相信，我已经深入考察过了，这是一片蓝海，是一片市场空白”。会长严肃地对我们说。

革命家表示了反对，罗胖子表示了反对，我表示了反对……

会长痛心疾首：你们啊，这点苦都吃不了，怎么能干大事啊！

03.

后来，会长又开始倒腾着去往旧书店卖书。

他对大家说：寝室里放了那么多书又不看，还不如给我处理，卖的钱我只分一成。

那天是凌晨六点，记忆里只有罗胖子嘟囔着说了一句：随便。

会长卖了马老板的《九州》，卖了白公子的《卡尔维诺》，卖了我的《今古传奇》。

会长没看到罗胖子有什么课外书。

会长卖了罗胖子的教科书。

第二周，罗胖子和会长一起从旧书店里花两倍的钱把教科书买回来。

罗胖子气喘吁吁地抱着书，边走边骂。

04.

我们都很好奇，会长干嘛一进大学就一副想挣钱想疯了的样子。

“你们不懂。”

在学校门口的小饭店里，会长深沉地说：“这个世界的机会是有限的，在一定时间段里的社会资源更是有限的，你如果不趁着年轻赶紧赚钱，就只能一辈子给有钱人打工。”

我们表示这个逻辑不太懂。

会长叹了口气：“你没发现学校里的，每年符合贫困补助标准的学生越来越少了吗？”

“难道是因为人民整体收入水平提高了？”革命家小心翼翼地问。

“是因为这个社会的阶层正在固化！财富、教育、医疗这些核心资源正在大量聚集在少数人身边。越往后，越难通过读书来改变命运了，就像现在买不起北京房子的人，以后会更买不起一样。”

会长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们现在考上了大学，就像是进入了一个跨越社会阶层的通道，但这个通道非常细，就像蛛丝那么细，风一吹就断了。你不抓紧往前爬，就可能断在半路了。”

我们都觉得会长思考太深邃了，完全跟不上节奏。

“我说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就像这个世界上你喜欢的姑娘只有一个，被别人追到了，你就只能单身了。你不努力赚钱，怎么让喜欢的姑娘生活幸福？”会长最后说。

我们表示，这下懂了。

05.

但会长喜欢的姑娘是谁，他一直讳莫如深。

大二那年的11月11日，罗胖子召集大家聚餐：“11月11日，四根光棍在一起，不吉利。走，一起去聚餐冲冲晦气，就当是过单身节了。”

那是我们第一次听说“单身节”这个东西。他后来把这段话发到了校内网上，发现居然不少人在呼应。

很多年以后，单身节变成了光棍节变成了双十一变成了网购狂欢夜。

罗胖子一直觉得，马云欠他一个解释。

那天吃火锅的时候，罗胖子一脸发春样的点评了整个院系所有他认识的女生，说的眉飞色舞，最后归结到一点“只有我们家七七才是真女神”。

然后突然单刀直入地问会长：

会长，你的女神是谁？

会长正在捞牛肉丸子的手一下子就停住了，一颗乒乓球大小饱满的肉丸滑到锅里。

“说了你们也不认识。”

“说来听听嘛，万一认识呢。”

“嗯……”会长沉吟了好久才说道：“她叫林静，北外的，我的高中同学。”

会长像报简历似的一口气说完，然后重新捞起那颗肉丸。

我们都愕然了，不是因为会长居然肯说出来，而是因为这个女生的名字太普通，和深邃的会长完全不搭啊。

罗胖子不放心地求证道：“会长，你说的不是那个演电影的宁静吧。”

“去你大姑父的，滚。”

06.

不管怎样，我们至少知道了会长喜欢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学校，时不时可以拿来调侃下会长。

而会长则还在不停地折腾，他赚了很多小钱，大部分都用来买礼物和请大家吃饭了。

但这些离他的期待，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些大学里就创业成功身家亿万的故事，在现实的世界里比中彩票的概率还低。

更严重的是，因为他把心思都放在创业上，专业课一塌糊涂。

到大三的时候已经挂了好几门课。

再不补上，毕业都可能要延期。

大三下学期有一天，我们看到会长亲手写了几行字贴在了床头。

“眼高手低，志大才疏，一事无成，傻逼一个。”

每个字都有指甲盖大，浓墨重笔，触目惊心。

用透明胶贴了好多层。

罗胖子悄悄对我们说：“会长喜欢的姑娘和别人谈恋爱了。”

“北外那个什么静？”

罗胖子表情凝重地点点头。

07.

大三结束，会长差不多已经放弃了他那些远大的梦想，开始一门门地去补挂掉的科目。

他成了即将进入社会的一名最普通的大学生。

他很着急，所以总是马不停蹄地实验一个又一个的项目，往往这个刚开个头，就因为有更好的想法而放弃了。

我们都很可惜，总觉得如果会长选择一件事做到底，很可能就真的成功了。

他很聪明，总是能看透很多事情，但好像唯独没有看透他自己。

临毕业前，会长突然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地跑出了寝室。

我们几个透过寝室模糊的玻璃看出去，发现离寝室几百米远的地方隐约有个女生在等他。

两个人站在路边聊了大概几分钟，最后那个女生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会长也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女生扭过头就走了。

隔得太远，什么都没听清楚，也没看清楚女生长相。

罗胖子若有所思地说：我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在我们诧异的眼神中，他神神秘秘的说，那姑娘最后问会长还喜不喜欢她。

会长说：不喜欢。

我们都觉得这简直太作了，何必呢。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罗胖子在胡说八道。

那天，那个女生最后说的话是：我要走了。

会长说：保重。

08.

会长回到寝室，冲大家笑了笑，就没再说话。

他把那些年里，精心搜集的各种商业信息，写下的数万字的企划书，他的校园创业计划，他进货时留下的票据……一本本、一张张地翻出来，仔细回味，然后整理，撕掉。

我们都不敢去打扰他，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到第二天下午，会长已经在那张他写下无数励志宣言的书桌前坐了二十多个小时，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然后，只听到马老板的惊呼，看到会长的鼻子里流出血来，人就慢慢软到地上去。

会长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星期，除了神经衰弱和毛细血管破裂，人没什么大碍，但我和罗胖子都知道，更大的问题在他的心里。

在帮会长收拾东西，准备毕业腾退寝室的时候，我和罗胖子费了好大劲才从床头把那张纸条撕下来，然后惊讶地发现，纸条背面居然还有很多小字。

那是一首会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写的诗。

“在以后许多不堪的日子里，不再会有

一见钟情的少年

在今后的日子里

所有天才般的情怀，千万个等待的黄昏中

一场为你而来的电影

一定与我无关

在这谷地的三月，春天

和无人问津的麦田一起窥视着我的沉沦

坠入江海的，仅仅是一场少女的笑

而我终将全身而退

在什么样的码头

骄阳似火，热恋如初”

前面写的是，给在北大的你。

09.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

会长毕业后没有找工作，在北五环外开了一家米粉店，用的是老家的手艺，生意还不错。

罗胖子前两年创业的时候，故意把办公室选在离会长米粉店不远的小区里。

经常跑到会长店里去吃米粉，然后打白条。

会长一直没有谈恋爱，每年光棍节，罗胖子都会拉着我去找会长喝酒。

简直快成了传统。

几个月前，我还在开会，罗胖子忽然给我发了一条微信：

出大事儿了，快看会长的朋友圈！

我莫名所以地点开会长朋友圈，忽然发现会长居然更新了一张他和一个女生的合影。

照片下面是五个字：终于等到你。

我连会都不开了，跑下楼就给罗胖子打了个电话：啥情况啊？

罗胖子也是一副激动的样子：“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女生就是当年会长追的那个姑娘，毕业就回老家结婚了……”

我难以置信地问道：“她结婚了？”

“对啊，然后去年离婚了，可能看到会长还在等她，就又回北京了……你说会长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是不是傻啊”

“……”

“对了，会长把我们所有人都耍了，这个女生压根就不叫什么林静，也不是什么北外的，是北大的，会长大学四年都一直说另外一个人，是怕我们打扰到她……你说他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我没有回答，想起了好多年前，会长在学校门口的小饭馆里对我们说的话：

“你不努力赚钱，怎么让喜欢的姑娘生活幸福？”

我很想知道，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不会这么想。

—— END ——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栩先生（ID：superMr_xu）。

作者李栩然，知乎个人成长、职场干货领域50万赞答主，微信上最会写毛泽东的人。特别擅长将个人成长干货与历史人物故事相结合，观点独特、内容有趣，每一篇阅读都是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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