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的大火与法国的重建_风闻
晨枫-军事撰稿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2019-04-17 07:57

巴黎圣母院的大火吸引了全世界的注意,法国人尤其悲伤。法国总统马克龙誓言要重建巴黎圣母院,并号召法国乃至全世界人民踊跃捐款。已经有好几个法国富翁捐献了总值6亿欧元的捐款,估计这个雪球最后会滚得很大。这可能依然不够最终的重建投资,但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巴黎圣母院在建筑史、宗教史、政治史上的地位且不说,在文化史上的地位是世界上很少建筑能比拟的,即使是著名城市的著名地标,其在民族心理里的地位也是很少建筑能比拟的。巴黎有很多著名的地标建筑,凯旋门、埃菲尔铁塔、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都世界闻名,但都在不同历史时代属于争议建筑,只有巴黎圣母院从来就是公认的巴黎的象征,乃至法国的象征。
这也是重要的教堂和天主教中心,收藏的圣迹在基督教(天主教是基督教的三大主要分支之一,另外两个是新教和东正教,基督教是总称)世界享有重要地位。
巴黎圣母院也是见证法国乃至西欧历史的地方。英国的亨利六世在发疯之前,建立了伊顿公学、剑桥的国王学院和牛津的全圣学院,在百年战争后,他在这里加冕为法国国王,尽管法国人好像不大认账;苏格兰的玛丽女王在这里与法国王子举行婚礼,她在与英格兰的伊丽莎白女王的权力之争中落败后,苏格兰与英格兰组成联合王国,其后遗症至今不灭;拿破仑和约瑟芬也在这里举行加冕典礼,这或许是法国最辉煌的时代,影响遍及欧洲,拿破仑法典至今是大陆法系的基础,拿破仑用血与火传播的启蒙思想更是砸碎了中世纪的锁链,开启了欧洲新秩序。
不过在拿破仑时代,巴黎圣母院已经破败了。要不是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和挽救巴黎圣母院的呼号奔走,是不是能留存到今天都是疑问。在路易·菲利普时代,巴黎圣母院得到大规模的整修,在大火中倒下的尖塔其实距今只有100多年,“原装”的在1786年就倒塌了。
有人说,巴黎圣母院在两次大战中幸存下来,却没有逃过大火,这是似是而非的。一战中,德军并没有打进巴黎,谈不上战火。二战中,前期法军“和平”地投降,后期德军“和平”地撤离,巴黎也没有经受战火。所以巴黎圣母院并没有受到战火的威胁。
如今,巴黎圣母院在和平年代被一场大火几乎烧毁。
但在巴黎圣母院的烟火中,人们忘却了法国正在经受更大的考验,连续几个月的黄马甲运动对法国政治、经济、社会的冲击绝对大于巴黎圣母院的大火。然而,巴黎圣母院的大火可能意外地成为马克龙重掌法国政治进程的契机。
关于黄马甲运动的政治、经济、社会层面的分析已经汗牛充栋。黄马甲只是一个共同的符号,代表的是千差万别的思潮和诉求,真正的共同点只有一个:愤怒,或者说对现状的不满和对未来的绝望。马克龙的当选本来就是法国现代政治历史上的现象性事件。在左翼和右翼主流政党轮流使选民失望后,选民选择了缺乏政治背景的政治素人马克龙,希望他能扫除积弊、推动改革,把法国带出困境。但马克龙并没有魔术,改革遇阻,问题深化,人民的愤怒还在加剧,最后以黄马甲的形式爆发出来。但一呼百应的黄马甲反映的是破坏性的对所有事物的愤怒,而不是建设性的凝聚力。
法国的问题不在于指出不要什么,而在于缺乏一个得到全民认同的走出困境的路线。甚至在某种层面上,多样化、包容化和种种政治正确使得法兰西民族、传统、文化到底代表什么都模糊了,而族群割裂、贫富悬殊、官民隔膜快要成主旋律了。事实上,表面光鲜、内里破败、年久失修的巴黎圣母院可谓是法国真实现状的象征,这把大火与黄马甲在某种意义上是暗合的。
在这个当口,巴黎圣母院的一把大火反而可能提醒人们一个久已遗忘的事实:法国在本质上是一个基督教白人国家。重建巴黎圣母院有可能形成凝聚点,唤醒人们对什么才是法兰西的共识。重建的巴黎圣母院即是基督教的圣地,又是法国文化和民族传统的凝聚,这是少有的共同点。
这也是法国富有阶级和大公司洗白自己的机会。自私一点来说,慷慨的捐款不仅改善公众形象,也是税务优待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这可能是很长时间以来法国一直缺失的共同的“要什么”而不是“不要什么”的共识,而且是整个国家和民族可以共同做一点事情、而不只是无畏空谈的东西。
黄马甲之后,马克龙号召全国开展大讨论,对法国的未来形成共识。大讨论没有什么结果,但在重建巴黎圣母院中,反而可能形成某种共识。灾难性的突发事件常常是凝聚民意高度分裂的民众的契机,尽管有时只是短暂的凝聚。911之后的美国就是这样的,但911后的共识把美国带向战争,巴黎圣母院大火后的共识会把法国带向重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