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自留地种资本主义 养出了视觉中国与知网_风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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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退资进

我读小学的时候，周围没有这么多私营服务机构，走在小城的街道上，寥寥几个浴室、照相馆甚至理发店都是国企，至少也是国家托底的集体企业。但是，不等我读大学，这些国企就纷纷关门，或是改头换面，变成了私人店铺。

为什么国企倒闭？为什么社会主义公有制退了一大步，把空间留给私营资本？这一点马克思早有论断——生产关系必须和生产力相适应，不适应生产力，就得被淘汰。理发、拍照、洗浴行业的顾客喜欢个性化服务，而80年代国企的服务水平、自身的管理精细度都不支持这一点，只能提供标准化产品。另一方面，小生产者和资本既能做标准化产品，又为基层单位注入积极性和灵活性，一旦群众需求超出“把头发剪短”、“把灰尘冲掉”的水平，当然会让那些貌似很“社会主义”的企业混不下去。

在大致相同的时间，快速私营化、市场化的行业还有出版业和图书零售业。80年代初，要买期刊就去邮局，买其他图书就找新华书店，几乎没有第三种选择，就算邮购年画或是风景画，也得在新华书店二楼查定价。现在我还记得自己在柜台前小心翼翼陪笑，请营业员帮忙拿一本书试读的惶恐心态——是否拿给你看，能允许你翻多久，都是营业员不可侵犯的权力。

很快，这个行业的国有体制也崩溃了，因为虽然印书是机械化流水线作业，但必须经过很多个性化的服务，才能把书从印刷厂送到正确的个人书架。电报-固定电话时代的社会主义国企不擅长这一点，普通员工也缺乏调查读者需求和控制印书成本的积极性。

此外，当时没有电子书，每一本书都包含很高比例的印刷、运输成本，卖不掉就会亏损。国企厌恶滞销风险，又不会因为销量好就大幅提高工资，往往是畅销书缺货，为落实领导意志和宣传任务的书籍大量积压。一旦公平竞争，当然是那些愿意在风险和利润之间取平衡的书企快速抢占市场，新华书店专心吃教科书发行，赚保底利润。

总之，如果社会主义生产关系无法有效激发足够的生产力，或是不适应当下的生产力，资本主义复兴就是大概率事件。无论工业还是服务业，规律都一样。作为国企职工子弟，我亲眼看到过旧式国企和附属服务业的崩塌，这其中当然有可怕的人祸和腐败，但首先还是马克思发现的历史规律在发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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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正在起变化！

对于21世纪的居民来说，国企在服务领域的撤退已经成为 “新常态”，但“常态”不等于真理。30年来，中国经济领域的“硬件”更迭了几代，很多行业的生产销售方式经历了不止一次颠覆，以至于隔几年我们就得扫视一下当前的社会，免得我们陷入鲁迅嘲笑的陷阱：“从来如此，便对么？”

回到书店卖书、卖图片的问题，第一个变化是通信、物流成本大大降低，甚至可以订单化生产。书店和出版行业不再需要庞大的书库，只需在前台提供足够的样品，就能满足读者试读需求，然后手机下单，邮购到家。这消灭了私人小书企敢于冒险的优势。所以私营小书店相对标准化的连锁书店不再有优势，又逐渐边缘化，要么转型为卖气氛的阅读咖啡馆，要么借着靠近学校的优势吃地租， 

第二个变化，是书籍、图片的“载体”成本消失。用户买电子书，买网络图片，买科技论文，只需为纯粹的“信息”付费，而不再考虑印刷、存货、运输成本。换句话说，我们并不需要一个灵活的私营机构去斟酌囤货的风险-利润比。

第三个变化，是大多数劳动力不必再从事简单体力劳动，普通人获取信息，目的除了消遣外，主要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技术水平，学习新的技能。这种信息流动的受益人不仅仅是学习者自身，还有整个社会。如果要求每个受益者替全社会支付信息成本，既不完全公平，也会阻碍技术进步。

三方面生产力进步，彻底颠覆了卖书、卖画、卖论文这个广义信息服务业。毫无疑问，中国社会需要一个信息交流平台，让原创内容作者出售自己的信息，让更多的读者、用户得到最方便的信息索引，如同房地产业需要房屋中介。但和房屋中介不同，图片和论文的买卖双方都可以看到信息本身的质量，他们交易的只是内容的使用权。平台为双方提供的都是标准化服务，而不是个性化销售方案。在这种情况下，社会主义企业——即便是只能提供标准化服务的社会主义，也足以来当这个中介，而且可以做的更好。

之所以我相信社会主义机构做的更好，是因为信息中介平台很容易取得垄断地位。信息电子化时代，书籍、文章、图片都不需要实体载体，复制成本为0，合法源头只有一个，每条原创信息都有天然垄断性。交易平台如果通过先期投入拿到足够高比例的信息授权，即便不能控制所有信息产权，面对分散的用户也很容易占据垄断地位，获取垄断利润——任何经济学派都赞同，垄断利润会严重损害社会效率。

在一个天然垄断性行业，如何避免垄断利润呢？如何避免干掉视觉中国，再来一个“视线中国”？显然要靠社会主义国家出手，在这个严重资本主义化的行业引入社会主义服务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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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主义国家的“本职”

道理显而易见，为何视觉中国、知网等流氓资本不断涌现？

一个重要原因是社会主义部门被这些年的运行惯性束住了手脚，缺乏根据生产力进步调整生产关系的主动性，所以既不观察社会，也懒得干预社会，把社会主义自留地扔给资本主义。

另一个原因，显然是因为某些潜规则机制在保护垄断资本主义。比如2014年的高法判决，既不要求华盖公司（视觉中国的马甲）在图片信息上明码标价，也不查验华盖公司是否在搜索引擎的图片列表中声明了版权，强行推定视觉中国可以靠一个水印就随意起诉。这实际上是对资本主义企业垄断权的官方确认。又比如教育部等部委通过“中国知识基础设施工程”赋予知网前身“中国期刊网”准官方地位，为知网敲诈全国提供了足够的底气。

一旦得到足够的政治支持，资本主义从来不会满足于市场优势地位，甚至不会满足于普通的垄断利润。知网这些年随意涨价，拒绝退款，吞没原作者的稿费，完全是不动刀枪的抢劫。至于视觉中国，最近的恶行被一一披露，主要盈利方式是利用搜索引擎等工具诱导用户侵权，再以起诉做威胁，强行出售打包图片合同，收取超高售价，完全是黑吃黑做派。

当然，这一过程中，某些侵权企业得到了惩戒，有些人声称“视觉中国”的敲诈是行侠仗义，是“必要的恶”。这就等于赞美向赌场收保护费的黑帮，夸他们打击了赌博。实际上，黑吃黑的行业，最大的诉求就是有“黑”可吃。在完全超出传统资本主义规律的电子版权市场上，如果想体现我们国家的社会主义性质，消灭“视觉中国”是不够的，还得重建社会主义秩序。

所以，我的建议很明确，成立国家级图片版权电子交易平台，所有版权拥有者只需缴纳少量管理费，就能上传原创图片，同时明码标价，供使用者挑选。这才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样子。至于知网，考虑到大多数利用学术资源的行为有利于全社会，应该直接由国家包销全部公开学术期刊版权，允许国人随意使用，根据下载量向作者提供回报。社会主义学术繁荣，从知识共产主义开始，从消灭资本主义知识法权开始！

总之，在一个宪法里写着社会主义的国家，在马克思主义成为指导思想的土地上。政府有义务绷紧两根弦：

第一是调查研究，搞清楚到底哪里适合搞社会主义。

第二是不断测量生产力的进步，开发新的生产关系，落实社会主义。

其实，这两根弦应该是社会主义干部的本能才对。

眼下，最新消息是政府工作组进驻视觉中国，媒体或谈罚款，或说换人，连敢谈论解散公司的都少。至于前几天被全国讨伐的知网，已经被轻轻放过，重新享受垄断利润了。如果这几天再来个别的大新闻搅局，视觉中国很可能在大出血后整改过关。

然而，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政策是不是可以再“社会主义”一点？视觉中国的股价已经注定要再来几个跌停了，这岂不是公私合营，社会主义改造的好机会？能不能成为通用化图片交易平台的起点？我这个社会主义公民拭目以待。

最后，资本主义和权力结合，故意制造垄断性，这种故事不是最近才有的。私人企业勾结有关部门，垄断英语四六级查分入口，敲诈全国大学生，这是一个绵延十几年的故事。直到最近，补办四六级实体证书依然要给某些垄断企业交买路钱。如果打黑除恶工作愿意追溯以往的话，全国人民都很乐意看看结果。

(作者：马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