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迟暮？蒂姆·波顿是否已跌落神坛_风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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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白胡椒

“曾经，蒂姆·波顿真的是一个神话。”

3月29日，改编自1941年迪士尼经典动画**《小飞象》的同名真人电影登陆全球院线。它的原版动画由迪士尼创始人华特·迪士尼亲自担任制片人，著名动画导演威尔弗雷德·杰克逊**执导。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这部脍炙人口的动画改编落到了曾执导**《剪刀手爱德华》、《科学怪狗》、《查理和巧克力工厂》、《蝙蝠侠》**等著名影片，与迪士尼渊源颇深的怪才导演——蒂姆·波顿的肩上。

蒂姆·波顿在资深影迷群体当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还会有很多人会告诉你，这是他最喜欢的导演。这位被誉为“好莱坞三大鬼才”之一的导演，由于其鲜明而极具辨识度的哥特式电影风格，深受世界各地观众们的喜爱；他与约翰尼·德普、海伦娜·邦瀚·卡特组成的“黄金铁三角”，也一度成为了票房与质量的保证。

然而，大约是年龄大了跟不上潮流，大约是被迪士尼收买了丧失自我，大约是江郎才尽思绪枯竭，也可能是“铁三角”散了以后命中水逆，魔力不再，自2010年红遍全球的**《爱丽丝梦游仙境》之后，蒂姆·波顿就再也没有交出过一份令人满意的作品，甚至连最后一部“铁三角”之作《黑暗阴影》（2012）都呈现出江河日下之势，《科学怪狗》（2012）和《佩小姐的奇幻城堡》**（2016）也不过是及格线上的差强人意之作。到了今年正在上映的《小飞象》真人版，只让人忍不住感叹：蒂姆·波顿的光环或许真的不如以往了。

但曾经，蒂姆·波顿真的是一个神话。

怪才初现

1958年8月25日，蒂姆·波顿出生于美国加利福尼亚伯班克郊外一个普通而又怪异的家庭，**幼年的蒂姆·波顿很早时就表现出了独特的气质、绘画的天赋以及诡异的爱好。**9岁那年，他画的一副反对乱丢垃圾的海报就被当地一家清洁公司看中，张贴在他们的垃圾车上长达一年。这件事大大增强了小波顿的自信心，因此，他开始系统学习绘画，而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和与众不同的视角给予了他的作品以鲜明独特的风格。

然而，由于父母长期不在身边，年幼的波顿从小跟老祖母生活在一起，身边没有同龄的小伙伴，以至于他的童年孤独封闭，不善言谈。**绝大多数时候，波顿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痴迷于绘画以及各种电影，绘画和摄影机后来也成为了他向社会展示自己内心世界的一种方式。**成名后，他提到自己的童年：“对我来说，视觉表达比口头表达要容易得多，所以我就以图画的方式在记日记。”这种绘画的习惯贯穿了波顿的一生，很多电影角色的原型都源于他自己的画作。

小时候的波顿就显示出品味上的与众不同，他对当时主流的迪士尼合家欢动画不怎么感兴趣，反而更喜欢看关于怪物题材的电影，最爱的角色就是哥斯拉，雷·哈里豪森、文森特·普赖斯则被他视为自己的偶像。

童年的孤独自闭以及从小被认为是异类的经历给波顿留下很深刻的影响，以至于后来波顿电影中的主角常常是“孤独的怪物”，无论是长着一双剪刀手的爱德华，躲在巧克力工厂逃避社交的威利·旺卡，还是手持剃刀的疯狂理发师陶徳，沉溺于自我世界的geek警官伊卡布，本质上都是与社会脱节的边缘人。

高中毕业后，波顿顺利考入加利福尼亚艺术学院学习电影制作，科班出身的经历为波顿日后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毕业后，波顿进入迪士尼学习并为**《狐狸和猎犬》**之类的主流动画片工作。然而，这种可爱风合家欢动画显然与波顿的审美取向背道而驰，因此他后来评价说：“那段日子感觉非常苦闷，如同时一间僵尸工厂的作业员，每天机械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工作。”

波顿真正意义上的处女作是仅有6分钟的粘土动画**《文森特》**，这是他说服迪士尼公司拨了一笔专款给他，让他充分发挥自己想象力和创造力去创作的一部与众不同的影片。黑色阴郁的风格、鬼怪猖獗的世界再加上孤独而忧郁的小男孩，奠定了波顿电影的基调，也获得了业内的一致好评。然而，迪士尼公司认为这部影片太过于阴森恐怖，不适合儿童观看，因此不予公映。

《文森特》的禁播使得创业初期的波顿备受打击，但并没有使他放弃自己的风格，投奔主流迪士尼动画的怀抱。相反，1984年波顿改编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创作了一个剧本，并以第二导演的身份参与了拍摄。

这部29分钟的真人短片《弗兰肯斯坦》讲述的是痴迷于科学的小男孩弗兰肯斯坦通过电流复活心爱小狗的故事。影片结尾，小狗为了拯救小主人而葬身火海，曾经嫌弃小狗的大人们被小狗的忠诚所感动，用汽车蓄电池的能量让小狗再次复活。这个短片后来也被蒂姆·波顿重新制作为动画，即为《科学怪狗》。

与迪士尼动画不同的是，《文森特》和《科学怪狗》尽管都是以孩子的视角出发，展现的却不是孩子天真无邪、幸福快乐的生活，相反，他们展现了儿童内心的恐惧、孤独、偏执和因创伤而造成的阴影，这些情感很少被展现在主流动画中，但在现实里他们确实存在。

然而，可以预料的是，迪士尼制片方对于波顿的这种真情流露并不买账，他们以不适合儿童观看为由压在样片库中禁播，直到波顿名气如日中天以后才将之解冻。

振翅高飞

两部作品均被迪士尼禁播，蒂姆·波顿此后也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迪士尼。但与此同时他的才华却得到了华纳公司的赏识。1985年，波顿拍摄了他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长片电影**《荒唐小混蛋奇遇记》**。

这部影片因为成本有限导致制作十分粗糙，以至于波顿后来提到这部长片处女作时还是会发出遗憾之叹，但是，所有的波顿风格元素已经在这部作品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古怪离奇的造型、荒唐莫名的人物、浮夸怪异的肢体语言、天马行空的情节安排……这些独特的影像风格尽管在当时没有引起良好的市场反馈，却给华纳公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88年，《甲壳虫汁》（又名《阴间大法师》）问世，这部阐述鬼魂世界的电影因为浓缩了波顿极具特色的个人风格，再加上当时好莱坞玉女式人物薇诺娜·赖德的加持，使波顿的名字一下子就被B级片影迷们记住。同时，《甲壳虫汁》中几近成熟的影像风格也为波顿迎来了事业上的春天——借此，他获得了执导**《蝙蝠侠》**的机会。

原本，波顿只是以替补的身份编排在候选名单中，但因为原本人选与制片方无法达成共识不欢而散，美术出身的波顿脱颖而出。《蝙蝠侠》是波顿第一次执导好莱坞A级商业大片，幸运的是，《蝙蝠侠》这部漫画阴郁、惊悚的风格与波顿自身的美术风格完美契合。

于是，波顿在漫画原有基础上进行了大幅调整：**除了对于正面角色的深入刻画之外，还大胆地加强了对反派小丑的塑造，并将原作中现代感、都市感十足的哥谭市用暗黑、潮湿、不见天日的工业化城市所替代，凸显出了社会的黑暗与人际的冷漠。**也正是这样的城市，才滋生出无数罪恶之花。

**《蝙蝠侠》的大获成功使得蒂姆·波顿调整后的美术风格影响了日后整个《蝙蝠侠》系列的创作，由杰克·尼科尔森饰演的小丑也让蝙蝠侠系列后来逐渐呈现出了一种反派比正派出彩的趋势。**1992年，蒂姆·波顿再次操刀推出了《蝙蝠侠归来》，继续延续前作黑暗阴郁的风格，再次大获成功，并且猫女和企鹅人的形象更是成为了一代经典。

然而，到了乔·舒马赫执导的《蝙蝠侠3》和《蝙蝠侠4》，就呈现出蒂姆·波顿的不可替代性：尽管请来了乔治·克鲁尼、乌玛·瑟曼、阿诺·施瓦辛格、汤姆·李·琼斯、金·凯瑞、妮可·基德曼等好莱坞一线巨星参演，但没了蒂姆·波顿，这两部《蝙蝠侠》均以惨淡的口碑和票房狼狈收场，以至于华纳很长一段时间不得不雪藏蝙蝠侠这个IP，直到2005年才由克里斯托弗·诺兰接手，重新开启。

《蝙蝠侠》让籍籍无名的波顿一炮打响好莱坞，也使他一下子跃升为好莱坞一线导演，从此，蒂姆·波顿的名字成为了一块金字招牌。

终上神坛

《蝙蝠侠》之后，就是被人们津津乐道的**《剪刀手爱德华》**。正是这部影片，开启了波顿与约翰尼·德普长达二十余年的合作与友谊，也让波顿一步步走上哥特电影的神坛。

当时，波顿首先定下来的演员是曾经在《甲壳虫汁》中合作过的薇诺娜·赖德，而爱德华的角色却迟迟没有合适的人选。于是，薇诺娜向导演引荐了自己当时正在交往的小伙子，这个小伙子与波顿一拍即合，完美还原了波顿心目中的那个剪刀手机器人，他便是后来如日中天的好莱坞巨星约翰尼·德普。

《剪刀手爱德华》上映于1990年的12月6日，当时的小规模放映因为良好的口碑迅速以病毒之势蔓延至全国，这部浪漫唯美而充满着奇幻和忧郁色彩的爱情悲剧感动了无数人，至今豆瓣仍保持着8.7分的高分，而约翰尼·德普和薇诺娜·赖德也因此成为了当时大家心目中的金童玉女。

1994年，波顿与德普第二次合作的传记片**《艾德·伍德》**上映。纵观波顿整个创作生涯，这部影片是最具有奥斯卡气质的一部，同时也是最不像波顿电影的一部。《艾德·伍德》讲述了好莱坞烂片导演艾德·伍德对电影的追求与坚持，同时也在讲述每一个好莱坞追梦人的心酸血泪史。

正是这部电影让人们重新认识了这个曾经几乎被所有人嗤之以鼻的**“史上最烂导演”，也开始认真地审视他那一系列糟糕的电影，其中包括就是被誉为“史上最烂电影”的《外星人9号计划》**（后来被托米·韦素的《房间》所取代）。

1996年的**《火星人玩转地球》**也是一部气质独特的波顿电影，尽管这部影片没有波顿往日哥特美术风格的阴郁、黑暗、诡异，反而阳光，但剧情上却充满了典型波顿式的荒诞和调侃，令人忍俊不禁，印象深刻。

这部影片中，杰克·尼科尔森饰演的总统、皮尔斯·布鲁斯南饰演的科学家等都被火星人消灭，反而是娜塔丽·波曼饰演的孩子以及一些善良平凡的普通人幸免于难。整个影片充满了反类型片的讽刺，大脑袋的火星人形象也成为了难以复制的经典。

2001年的**《决战猩球》是波顿导演史上很少被人提及的一部烂片，但这部影片让他结识了命中的缪斯——海伦娜·邦瀚·卡特。此后，从03年的《大鱼》**开始，海伦娜几乎出现在波顿的每一部重要电影中，见证了波顿最辉煌也最负盛名的十年，直到14年二人分手，“铁三角”解散，波顿也慢慢地走下神坛。

《大鱼》是波顿作品中评价最好的影片之一，同样也是一部风格不那么“波顿”的影片，主要讲述了由伊万·麦克格雷格饰演的爱德华一生中的奇幻冒险故事。这部影片通过双线叙事的手法，在展现爱德华奇妙旅程的同时，也展现了爱德华和儿子威尔从误解走向和解的父子关系。奇幻瑰丽的故事框架加之丰满细腻的情感表达，使得《大鱼》成为了好莱坞讲述家庭关系的范本影片之一，也证明了波顿对于主流电影的成熟把控力。

1999年的**《断头谷》开启了新千禧波顿作品的爆发式井喷，此后，《大鱼》（2003）、《查理和巧克力工厂》（2005）、《僵尸新娘》（2005）、《理发师陶徳》（2007）、《爱丽丝梦游仙境》**（2010）均获得了全球范围内口碑和票房的双丰收，凭借着这些作品，蒂姆·波顿也成为了中国最脍炙人口的好莱坞导演之一。

阴暗忧郁的美术造型、童心未泯的趣味故事加上主流价值观的家庭内核，使得”蒂姆·波顿式风格“从非主流走向了主流。而今，他已经不再是主流的对立面，更不再被迪士尼嗤之以鼻，相反，《爱丽丝》以后迪士尼真真切切地尝到了甜头，也开始走波顿式的暗黑颠覆路线，波顿就是这样以一己之力带动了主流审美的转向。

辉煌不再？

**但是，革新之后的波顿迎面而来的就是创新力的疲软和难以转型的困窘。2012年的《黑暗阴影》**是真正意义上最后一部典型波顿电影，同年的《科学怪狗》也不过是他对自己的重复。《黑暗阴影》的失败耗尽了蒂姆·波顿的才气，此后，《佩小姐的奇幻城堡》（2016）也好，《小飞象》也罢，都不过是波顿的妥协与疲软，那个我们熟悉的、风格明确、创意十足的波顿，已经老了，他不愿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却又难以创造出能够小球推动大球的新鲜玩意儿，于是，呈现出来的只有令人失望的刻板和无趣。

之前传言波顿执导的**《亚当斯一家》动画版如今也消息不明，《甲壳虫汁2》**的翻拍也让人难以期待，而今，“蒂姆·波顿”这个名字就像“周星驰”一样，已经不再是一块铁打不动的金字招牌。

波顿今年才61岁，在导演这一行里并不算老，路还很长。作为影迷和粉丝，我们或许可以允许波顿在目前的时代变革下好好地调整一段时间，但我们也更希望波顿能够再次呈现出一部令人满意的作品，而不要背负着平庸的骂名就此消逝在公众的眼前，只留下曾经的神话一遍遍诉说着现在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