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袁岚峰的《对中国来说，真正的自信是什么？》_风闻

本文是对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袁岚峰文章的评论，原文《对中国来说，真正的自信是什么？》链接在这里：https://zhuanlan.zhihu.com/p/60000572。

　　这个文章，大部分应该说写的非常好，把事实和要点都搞的很准，结论也相当有价值，推荐大家读一下。

　　我承认文章本身很出色，不过，依然不赞同他的一些观点，主要集中在两点，一是“科学并不是必然会在地球上出现”的论断（由此引申的相关的结论当然也不同意），二是关于什么是真正的自信。

　　先说第一点，长时间跨度上看，科学是否出现绝不是偶然的。

　　如果说科学诞生于什么时代什么地点，这的确是有偶然因素，没有疑问。不过，袁岚峰却说“科学并不是必然会在地球上出现的”，甚至有可能存在一个外星文明，什么都有，就是没科学，这却是有问题的。

　　错误出在时间跨度上。短时间内，几十年，一两百年，这是一种时间跨度；数千年，则是完全不同的时间跨度。短时间跨度，产生或不产生什么，这是有偶然性的，并不确定；长时间跨度，产生或不产生什么，则主要是必然性作用的结果。

　　长时间跨度下必然性的作用，可以产生科学，也可以不产生科学。若思想或哲理层面相关的缺陷少，科学就可能很早应运而生，否则，晚产生或不产生都可能。对于后者，我们是一定要追究和反思对应的民族缺陷的。

　　因此，相关结论应该是，古希腊时期肯定有其相关优点，数千年来从未产生科学的其他民族或社会，肯定存在各自的民族缺陷。

　　我们面对李约瑟问题见仁见智无法统一，一个关键因素是没有注意时间跨度，长时间跨度下，必然性才是主导。

　　自然地，推论就是，中华民族肯定有自己的民族缺陷，缺陷才是我们无法产生科学的原因。

　　关于我们的缺陷，我个人一直是有明确观点的：根本上说，缺陷是哲学层面的，理论与实践的关系上的不均衡态度，尤其是不重视甚至无视远离实践的基础理论，是我们的长期民族缺陷，至今未被正视，更没有根本改正。

　　缺陷的危害，也远不仅仅是因没有科学而积累出了落后挨打。西方原本是远远落后于我们的欧洲蛮族，抢劫了西罗马文明果实，也只能被卡在中世纪消化不良，他们的发展其实是极其低效率的。但就算如此低起点、低效率，他们也能在后来迅速赶上并超过我们，这足够说明我们自己的发展效率更低。缺失科学的后果，远远不是落后挨打那一百多年而已，我们的发展进程，也许白白被浪费了千年以上，我们百年快速复兴，远不能弥补缺陷所造成的损失，更不能确定我们的前途一片光明。

　　这里还需要誊清一个相关问题：交流学习并不能代替原始创新。交流之所以有大帮助，就是因为交流之前各自都有不同的单独创新（而且是多年创新积累换取一时的交流），各自有不同的优点，才会让交流有意义。我们落后时可以更多地靠交流学习去快速进步，但自主创新另有自己的作用。学习能力再强，也绝不是通吃一切的本事。我们不可以只靠学习能力强就建立自信。

　　袁岚峰的文章观点，掩盖了作为必然性的民族缺陷，是否出于文过饰非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认识就没有反思和改正，带着重大缺陷上路，我们眼前就算再风光也走不长，以此为基础的成功和自信也至多是暂时的。

　　再说第二点，什么才是真正的自信。

　　袁岚峰把自信主要建立在既成事实上了，这最多只是浅层自信。只有建立在科学之上的自信才是深层自信，才是真实事求是，才真正靠得住。

　　既成事实当然是综合因素的结果，这个综合因素，包括自己的优点足够多、缺陷影响不太大，还有对手要相反（不要太强、缺陷不要太少），更有具体的客观机会性因素。说极端点，掷个骰子赢了，信心就来了，这哪能可靠？

　　绝大多数民族而不单是我们一家，都没有自主发展出科学，这是一种既成事实；古希腊文明思想再出色，他们的文明早已灰飞烟灭，这也是既成事实；我们已经是发展最快速的科技强国，这还是既成事实。这些本身都不是建立自信的真正根据。

　　科学的态度，必须是在足够的深度上，正确面对自己，正确了解世界，正确总结经验。自我认知都出错的话，不管是将科学看成纯偶然，还是不正视自己的缺陷，都是不科学的。科学认知的深度，才是自信最可靠的支撑。

　　整体上看，袁岚峰的文章是十分出色的，把问题阐述的相当清晰，欠缺的是最后临门一脚的准头。之所以这样，我觉得和我们的上述民族缺陷有关——我们几乎一切看法，都集中在实用和具体层面上了，没有抽象到哲学高度和深度上去，包括分析我们自己的历史，也包括在实践中建立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