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身经历告诉你,面对种族歧视,“道德婊”很好用_风闻
王一陀-跨文化交流, 微信公众号:yituo五一路王一坨2019-03-22 23:04
“中国游客”的确制造了一种在全世界都不太好的名声,而名声这种东西就是第一印象。

出国旅游的游客是感受不到留学生和华侨的爱国心的。
游客走了,这种坏印象留下的不舒服就由长期在这里的其他中国人承担了。
先说我身边人或听来的真实例子。
对黑人不准用N字已经是被所有人接受认同的规则了,但是有些地区的华人还是会被人用“chink”(中国佬,蔑称)。英国很多华人小孩还是较多跟其他华人一起玩,他们会觉得很难融入英国社会,特别是白人的圈子。

我有个95后的朋友,在中国也算家境不错的小少爷,中学在英国读了两年就辍学了,那两年的经历他一点都不快乐,那些外国同学也是年少气盛的年纪,歧视不仅仅体现在语言,直接挑衅或者动手是常事,他那两年基本上是打架挨揍渡过的。
而英国的成人社会的歧视表现不一样,固有的假客气传统不会有很多直接对抗,有的是只可意会的厌恶眼神,有的则是一种优越的礼貌,还有一种是无视的冷漠,像很多华人的抗议和要求不拒绝也不接受,就吊在那儿,比如说之前伦敦有个图书馆的唯一中国雇员被解雇,很多人写信抗议也没有回音。

华人警察梁彼得成为第一个被判刑的美国警察,美国华人认为这是让华人为长期美国白人警察留下的仇恨背锅。
接下来,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
虽然没有那种赤裸裸的对抗,但是多数英国人,甚至我们同龄人内心仍旧住着一个丘吉尔,民族自豪感通过鄙夷其他民族来获得,尤其是那些曾被大英帝国占领的殖民地。
有回上课,我们讨论的是联合国的保护责任制,一个英国白人同学反驳我的时候用的是香港作为例子,他说中国对香港的政策不尊重民主,还说香港曾经作为英国的殖民地,英国有责任保护香港社会的民主权利,并在国际社会谴责中国的人权问题。
面对这种虚伪的人权道德圣父婊,我没外交部的好脾气,跟只炸毛了的鸡一样。
我说香港那是你抢的(robbed),你丫的民主,你大英帝国统治了香港150年,最后在1997年回归前两年才搞了一次民选,谁不知道是做样子(posturing),你这么民主怎么不尊重苏格兰人的意愿再搞次独立公投,你看他们走不走?
我站在台上唇枪舌剑,他旁边还有些小圣母婊帮他,虽然我旁边就一个中国同学帮我怼了两句,其他同胞的默不作声让我有点不爽。
可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兴奋,这种时候没有同学情面,只有用雄辩征服他。我义愤填膺地说完以上那番话对方已经哑口无言,最后趁坐下我说:殖民地无论何时何地都是罪恶,更罪恶的是今天还有人proud of it (为他骄傲)。
在出去之前有学长再三告诫我们不要讨论政治问题,我理解学长讲的道理,埋头学习,学成归国建设国家,不争论那些口头的东西。
之前是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现在能很明确的说我不同意,那些我们不在乎的“口头争执”形成的是一种语言习惯,语言习惯反射的就是观念,观念决定了别人对我们态度。
借用福柯的话:话语及权利。
然而我们的文化里习惯性地低估一切不能切实衡量的东西,比如认为语言是“虚”的,像我妈总说:不就是一句话,有那么大关系吗
这个问题引起的注意并不多,加上我们民族内向性格和不喜与人起冲突的传统。语言的碰撞从来都被视为不礼貌的。
但我接触过很多学者对我们如今讲话方式的严谨已经到了很高的程度。
有次我说:我喜欢和gay做朋友,他们太有趣了。
他说我并没有很平等的看待这个群体,像是fetish(恋物癖),因为打扮和举止而喜欢他们就像商场里的东西一样。
我反驳到这种指控也太过敏感了,他告诉我说他们研究这个就是要改变人们对某些语言的使用从而影响观念。
这个我是同意的,在关于民族的语言战场上,我从来都是圣斗士,虽然有人会认为女孩子这样不够可爱,太咄咄逼人。
但我不觉得我有问题,也不认为这是激进,我只是不逃避,不因别人无根据的指责就害羞自己的文化认同。
但这种反抗有时候也不一定都是直接的。
我经常做的事情是确认他们的疑问和偏见,然后当他们看到现实的时候,就会觉得那种偏见很可笑。
像有的同学说你们能出国留学的一定都是家里很有钱的,我在电视里看的中国孩子很穷衣服很破,要走很远去上学。
我认真的说:我就是你们说的这种孩子,我小时候得放羊干活养家,但我不向命运低头,经常在羊群里读书,偷偷抄书带回去看,我家还算好,我能骑家里的那头小骡子上学,我同学就没那么幸运了,都是用走的,后来有对有钱的夫妻来我们村子资助我上大学,直到今天出国,但也不是无偿的,我回国要嫁给他们家的傻儿子,帮他继承家业,邓文迪你们知道吗?她是我偶像。
编故事的毛病犯了,集合语文书上的励志楷模,我越说越过瘾。他们听的是全神贯注,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深信我是下一个邓文迪。
如果说这种无意识或者不了解造成的歧视,用幽默可以化解的话,那赤裸裸的歧视就要赤裸裸地对抗了。
接下来这个故事就很直接了,
那会儿我刚毕业朋友Z帮我搬行李一起去伦敦,我们搭的是Megabus,我俩的票是分开的,没能坐一起。一路上我打着瞌睡,快到伦敦的时候,Z跟我发消息说他被后座的人骂了,原因是太阳太大他拉了一下窗帘,他听到后面的女的说: Fuxxing Chinese student。
我当瞌睡一下就醒了,很久前就看过郁达夫鲁迅先生的书里曾经如何面对外族侮辱,看的时候就演绎过无数次这个事情要被我撞见我是不会屈服作罢的。
我发消息给Z说计划是下车我先走去拿行李,然后在车门口等Z,Z就拦住那一男一女,我们找他们对峙。
可Z不同意,还要我别闹事,这是在国外,万一起冲突不好,也打不过。我说反正我们是有理的一方,要打就打,这种打挨了还光荣。
我有些兴奋,感觉这是一场拖欠已久的反抗。
可我下车等了半天也不见Z下来,他故意拖着最后下车然后假装没事一样说他们走了。我当时就怒了,在那儿很凶地吼他,他觉得我声音大引起别人关注丢人,我说:这你觉得丢人,骂你就不丢人!你不警告他,下回他们还这样无理由地侮辱任何一个亚洲脸的学生!
他安抚着我说知道了,就在我以为可能真的就这么放走他们的时候,Z终于出息了,在前面跟我挥手:他们在那儿!
我承认有点紧张有点兴奋,毕竟当面质问别人:“我听见你刚刚骂我了”是要有点危险的。
我们过去叫住他们: (excuse me)打扰一下
他们反头,我说:我朋友刚刚坐你前面,他拉个窗帘你不爽,你就骂他说 fuxxing Chinese student,你这是种族歧视(Racism).
不知道他是没反应过来还是装傻,说:sorry?
我又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次,那女的一脸无辜不承认。
我说:我跟你又不认识,不存在冤枉你,那4字词全世界谁不知道?而且Chinese这个单词他英文再差也不可能听错,就跟叫你名字一样,你能听错?
旁边那男的一边吐着电子烟,一边帮着说:我可以跟你保证她不是种族歧视主义者,她就不是那种人。
Z在旁边把事情有点激动地又说了一边,表示自己不可能听错,可那女的还是否认自己有做过。还说:我有很多中国朋友,我室友是香港的,我不歧视任何人。
这逻辑也是低级,我说:这我没办法知道,我只知道你说了,我朋友听见了,所以我们找你对峙,你要道歉。
僵持了半天,看我们一点要走的样子都没有,那女的放弃了:我是的确不记得我有说过,但是如果你真的觉得我讲的话有冒犯你的地方,对不起。
虽然说不上诚意满满,还找假设借口,但是这种事情差不多就行了,我也不是那样咄咄逼人,外交有时候就是点到为止不撕得太破。
我说:Anyway, 要说的我们也说了,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对其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
估计他们心里跟吃了屎一样憋,但是再不爽也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你敢骂我我就敢找你麻烦。
我曾在黑人奴隶博物馆看到一句话:自由的历史就是反抗的历史。

黑人即便今天仍然说唱着历史的屈辱,但是黑人在英国或者美国得到的尊重远比亚洲人要多,不仅仅因为反抗歧视,还因为反抗行为本身增强了社会的融合度,参与越多才越有发言权。
今天文明社会的好处就是,不管国家力量的强弱,在尊严的平等性上是能够让每个民族“苛刻”地追求平等的,因为这是全球化文明社会的基石。
而且Racism是个很严重的词,就像在抗日时期做叛徒一样。
我不对你可以说我,但不能歧视我,甚至泛化到整个民族。

虽然事情发生在英国,但也是因为在英国这个社会,有这样的环境和氛围让每个人觉得自己能够安全地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有个流行词叫道德婊,说的是站在道德高点去指责别人,装模作样的圣人,通常是令人讨厌的,但是在面对歧视的时候,道德婊实在太好用了。
这种观念就是:无论来自多穷的地方,你都不能看看不起人,也不能让别人感觉你在看不起他,
这是一种普世的道德观念,放到任何地方任何人都一样。

种族歧视是罪,是文明社会的罪,即便心里想的不一样,面上都得认可“各民族尊严平等”的原则。
所以,我一点都不怕就找这些人的麻烦,有一点不公平我都能很龟毛,反正一条道理用到底,不服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