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武統的理性基礎2 — 什麼是不合理的?_风闻
雁默-台湾自由撰稿人-台灣自由撰稿人2019-03-05 10:21

YouTube上很有些大陸智庫公開的武統論述,若將支持武統的網友論點也一起做整理,大家談論的武統理論通常集中在「為什麼這麼做?」,「什麼條件下做?」,「怎麼做?」。這三項議題構成的一般性理論,我認為缺乏厚實的理性基礎,故而有本系列文章的產生。
所謂理性基礎,是集中討論「怎麼做才合理?」。
若不談理性基礎,則武統理論流傳到一般小民的思想領域後,就會被濃縮,曲解成「台灣人怎麼想不重要」,「台灣人都是台獨,不是中國人」,「留島不留人」,「和統不可能實現統一」,「餓死台灣人就統一了」這些脫離理性,甚至脫離現實的思路上。
追本溯源,這些流於情緒的片面說法,往往都出自一些堪稱嚴謹的系統性論述,也正因為這些原始論述有「中美博奕」,「南海戰略」等大格局思想框架,所以顯得特別有說服力。只是,這些論述被情緒性解讀,被斷章取義,被通俗地簡化後,反而呈現出武統不理性的面貌,很容易被大陸以外的地方對武統進行污名化,進而干擾了和統的工作,甚至削弱了統一的正當性。
要讓武統理論具備理性基礎,上一篇的重點是將和統置於武統的範疇裡,以和平統一的過程與努力作為武統的第一個階段,一方面中和「武」字隱含的戰爭味兒,另一方面避免「和統」被視為沒完沒了的無用功,再一方面也消除武統與和統理論上的對立關係。
這次,將這個範疇問題再談深入點,我們可將武統劃分為三階段,1. 政治協商。2. 經濟制裁。3.軍事行動。以上每一個階段,也都應細分為鬆緊有別的各個小階段。
每一個階段都是下一個階段的準備期,並且三階段都有邏輯關聯,不會有哪一個階段是無用的,失敗的,每一個階段的經驗累積與情勢發展,都是開啟下一個階段的鑰匙。只要這麼看待武統,它最起碼就具備了理性的態度,以及更周延的思考。
既然以「合理」為訴求,就得將不合理的現象先抓出來檢討。什麼是不合理的?
其一,台灣經濟對大陸依賴性高,在內部卻沒有為大陸立場發聲的工商民間團體,實在不合理。其二,台商在大陸賺錢,卻不資助島內的統一工作者或團體,實在不合理。其三,國民黨「反台獨」流於空話,而無實質作為,當然不合理。其四,「中華民國憲法」是追求統一的憲法,但統派在島內卻被視為異端,怎麼想都不合理。
以上的不合理,只是諸多不合理現象的一部份,但若在和統(政治協商)階段解決這些問題,即便和統階段不能盡如人意,至少能為下一個階段(經濟制裁)打好基礎。
台灣內部有不少台獨民間團體,說沒有美日的暗中資助我是不信的,而一般的台獨企業肯定有資助,否則組織如何運作?反觀統派團體,張安樂就說了,從沒有台商資助統一工作。少了民團的力量,大型政黨當然就缺乏統一的壓力或說辭,在這個部分,台商理應一肩挑起,資助務實的統一工作。
關鍵問題是,台商支持統一嗎?若答案為否,如何解決之?如果嘗試在和統的階段解決此問題,無論成效高低,至少能為經濟制裁這個階段打好基礎。經濟制裁的第一個對象應該是誰?當然是潛伏在大陸內部的台獨企業。因此,在第一階段的反台獨工作若能做得好,就算政治協商失敗,其所累積的台獨情資,足以為第二階段所使用。
不為政治協商階段貢獻自己一份心力的台商,當然是有問題的,就如蘇起在2016年所言,兩岸和平狀態下,讓人民有安全感之後,反而覺得台獨更可行。這番說法被武統派的大陸學者做為「和統不可行」的論據,我認為謬之遠矣。如果在和統階段的反台獨工作都沒做紮實就直接跳到軍事行動,會忽略掉有許多「敵人」其實在大陸內部。
換言之,蘇起之論應視為 ——「不該讓台商在台獨問題上有安全感」,這是和統反台獨的重要工作之一,應該以具體行動消滅的不合理現象。
關於2020若國民黨重返執政,大陸應該如何處理?我們也可在合理的軌道上進行思考。
眾所皆知,要國民黨積極進行統一工作可能性太低,如上所言,因為他們缺乏壓力與說辭。因此,目前大陸對台灣執政黨採取「已讀不回」的狀態,不宜在國民黨執政後立刻解除,而應把條件說好。處理不願統一的國民黨,最好的方式就是要求這個黨提出具體的反台獨政策,並成立執行機構。因國民黨對外展現的立場就是反台獨,大陸要求其落實就具有合理性與正當性。
國民黨會以「台灣講究言論自由」為由,保障台獨主張的存在,拒絕成立反台獨機構。然而,反台獨機構的功能,不見得是要將台獨繩之以法,或壓制台獨言論,它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兩岸合作調查主張台獨者是否也在大陸經商盈利(包含三等親)。大陸甚至不必制裁這些企業,只需要將這個商業台獨結構透明化,昭告天下,就足以有效打擊台獨。
在進入全面性對抗的第二第三階段前,先把反台獨的成效做出來,才是合情合理。
再者,以「台灣自古屬於中國領土」作為武統的理論基礎之一,很容易流於自說自話。最有效的方式,是要求台灣當局落實自己「憲法」裡的統一取向。在政治協商的階段,就要對國民黨「表統實獨」的矛盾進行處理。如果執政黨連自己的最高法律都不遵守,拒絕統一政治協商或藉故拖延,那麼大陸進行第二階段的經濟制裁,亦屬合理。
怎麼做,經濟制裁才最有效?一般有兩種截然相反的論點,富台與窮台。其實我認為這也是範疇問題,這兩個主張不該是對立的,而可以是相輔相成的。先富台,窮台才更有力量。富台策略是李登輝與蔡英文極力想避免的困局,所以執政時務求減少對大陸的經濟依賴,但他們做不到。因此,窮台要發揮更大效力,自然要讓台灣對大陸經濟依存度更高。
富台策略,應該在政治協商階段實行,大陸可藉由提出宏觀的經濟自貿區,或區域貿易協定,一方面作為第一階段政治談判的籌碼,另一方面為第二階段的經濟制裁做佈局。簡言之,就是「給新糖」,如果你不要,我就連「舊糖」都從你手中取回。不必把「給新糖」視為讓利,輸血,而應將之視為統一前的基礎建設,使統一後的台灣,對整個中國都更有價值。
歷史證明,有許多協議一旦實現,台灣內部無論有多少雜音都無法走回頭路,如三通。因此,一旦宏觀經濟建設能夠落實,台灣絕無可能自斷糧草。這就是「先富台再窮台」的合理性,事實上,台灣可能都還沒窮,統一就已實現。
以上,旨在說明武統的三階段論,可以是環環相扣的統一策略,而不是政治,經濟,軍事三種取向互相對立的觀點。
大家都意識到寄希望於台灣政客,終究要落空,所以大陸才要化被動為主動,主導統一工作。如果將視野侷限在軍事行動,那等於寄希望於美國實力落後於中國,而這個希望能否在10年間實現,誰也不敢有百分百的把握。所以,雖然台灣問題的本質是中美問題,但絕不代表台灣人民的想法不重要,在理性的基礎上,兩岸對彼此的立場與處境應有更合理的認知。
說到底,對大陸而言,最合理的統一,就是台灣人民願意統一,這是成本最小獲益最大的結局。在台灣人民普遍沒有統一意願的情況下,只把眼光盯著美國盛衰,合適嗎?你可以這麼想,就算美國實力低於中國,它還是一頭巨獸,要它放下嘴邊肉,中國難道就不必給予相當的交換條件嗎?這成本會低嗎?
故而,當武統論者斷言台灣人的想法不重要時,顯示他可能忽略了成本概念。武統的理性基礎其重要性就在於此。台灣人想法都不會變嗎?當然不是的。「九合一」的結果已經顯示民意的流動性往往超乎想像,一個契機就有可能豬羊變色。當武統論者執著於台灣人民傾獨的民調數字時,別忘了,台獨也是用同樣的方式曲解數字背後的意義。
當你見林不見樹,一味強調大格局時,往往會忽略能夠扭轉大局的細節。其餘不論,至少現在誰都不能否認,台灣人民多數希望兩岸和平。「多數樂見兩岸和平」與「多數傾獨」之間就算沒有邏輯矛盾,但也不能否認其中肯定含有不少的變數。如何掌握變數,使它對統一工作有利,方為正道。刻意忽視變數,只想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解決問題,恐怕後續衍生的問題會更多。
只要按照合理的步驟走,我實不認為台灣能挺過第二階段。如上篇所言,台灣人對大陸是毫無戰意的,而以目前兩岸的經貿連結度來看,台灣根本連小風小浪都經不起。只是少了陸客,對大陸而言算什麼成本?但對台灣而言其實質成本與隱形成本就很巨大。原因很簡單,台灣貧富不均的現象正在惡化,農產,觀光這類庶民經濟已然經不起風浪,韓國瑜就是掌握了這個變數,才能喚起社會普遍的認同,並一舉反轉政治結構。
為什麼我贊同大陸官方在民眾的層次採取細膩的處理?就是因為台灣政治的改變,唯有靠自下而上的壓力才得以實現,缺乏人民的力量,純粹官方對官方的政治談判,總會不得要領。故而,唯有掌握「群眾心理」這個變數,統一工作才能事半功倍,並大幅壓低成本。
其實,終歸就是一句話,反台獨的工作在島內要有實質的進展,這個工作做得好,也會壓抑華獨勢力。要將反台獨工作做得好,必須靠台灣人自己的力量,但統派民間團體不但欠缺資金,也欠缺有效論述,這兩缺就造成人才的欠缺。因此,我才會將眼光放在台商身上,台商自外於統一工作,已是非常不合理的現象,那些在和平時局裡賺大陸錢資助台獨的台商,更不合理。
有大網友認為,和平壓迫,光是大陸官方做不到「壓迫到台灣不統一無法活下去」,這個觀點就是將和統與武統對立起來的看法。經由上面的三階段論說明,我認為正確答案是,大陸官方可以藉由兩岸宏觀經濟計劃,累積政治協商的籌碼,並對第二階段的經濟制裁建立基礎,將台灣「引導」到不統一活不下去的處境,這才合理,也更有正當性。藉由這個做法,也能消除富台與窮台在理論上的對立關係。
韓國瑜到大陸搶訂單時,別跟他談小生意,要談就談大生意,並換取對統一有利的政治態度。
以上,論武統的理性基礎系列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