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大叔的猎物：美国对外国公司的法律诉讼让其他国家烦恼_风闻

【本文译者CHS为理科博士，科技从业者，专长为计算机技术，有多年海外生活经历，对国外社会有独特的观察。】

山姆大叔的猎物[1]：美国对外国公司的法律诉讼让其他国家烦恼

加拿大对华为首席财务官孟晚舟的逮捕就是最新的例子

2019年1月17日，巴黎

温哥华机场不像是可能会引发全球争端的地方，但加拿大当局于12月1日拘留在此转机的孟晚舟所造成的影响仍在蔓延。孟女士是华为公司的首席财务官，是这家科技巨头公司的创始人任正非的女儿，她是由于美国检察官要求调查该公司所谓与伊朗的商业关系而被捕的，而伊朗正受美国制裁。作为回应，中国当局逮捕了几位加拿大人；本周，法院还以走私毒品罪判处了另一位加拿大人死刑。（见https://www.economist.com/node/21757469）

孟女士没有被指控违反中国法律，也没有被指控违反加拿大法律，但这无关紧要。自世纪之交以来，美国加强了司法程序，其范围不再受国界限制。它专注于执行制裁、减少贫穷国家的腐败及打击洗钱和恐怖主义融资，而且已经找到了在其边境之外起诉公司及其高管的方法。孟女士现已被保释，准备在预计下个月举行的听证会上反对引渡，她可能面临着数十年的监狱生活。

美国的目的往往值得称道。其行动已经导致了许多不法行为被曝光，这些行为也很可能已被制止。但这类程序的持续发展引发了质疑，即美国在海外管辖区强制推行其道德是否公平。陷入他们法律之网的大多是外国公司，通常是欧洲公司，比如某些来自与伊朗有商业往来的国家的公司，如果不从美国的立场来看，这些公司都毫无问题。因此，批评者正在寻找限制美国司法程序范围的方法，他们谴责他们所谓的“美国金融帝国主义”。

欧洲的政策制定者和商业人士对于被迫遵守美国法律感到不满，他们怀疑这背后有其他动机。“欧洲公司越来越受到美国制裁的治外法权的影响。”欧盟的主要雇主联合会——商业欧洲（Business Europe）的负责人皮埃尔·加塔兹表示。“此外，这也越来越有助于促进实现其经济利益。”他补充道。某些情况下，美国的法律长袖确实会让美国公司相对外国对手取得竞争优势，如2014年通用电气收购法国阿尔斯通的案例（见https://www.economist.com/business/2019/01/15/how-the-american-takeover-of-a-french-national-champion-became-intertwined-in-a-corruption-investigation）。一直关注外交规范的唐纳德·特朗普总统，已经将孟女士的法律命运与美国在对华贸易谈判中获得大笔收益的前景联系了起来。

美国在全球经济中的核心角色让它有了在世界各地的董事会中强加美国方式的过高特权。某些形式的制裁只是禁止在禁运国家进行贸易的公司向美国出售产品。其他情况，特别是反企业贪污受贿的“海外反腐败法”（FCPA），则可能会导致刑事法庭的起诉。

有几个因素将美国在国外的诸多法律诉讼联系在一起。首先是它们的外治性。美国法律首先假定了其法规应用范围不超出其国境，但检察官对于法律如何解释具有广泛的权威性。律师们认为检察官对谁受美国法律管辖的问题已经采取了越来越宽泛的解释。

一桩银行交易若最终是通过纽约进行的——考虑到美元在全球贸易中的核心地位，许多交易确实如此——那么检察官就有理由检查它。如果美国境外的两位高管使用谷歌Gmail就一笔贿赂进行交流，美国检察官就可以声称电子邮件提供商的美国属性让这件事成了他们的业务范畴。

全球银行系统也为美国提供了有利条件。贷款方受到了美国检察官的严重打击，特别是法国巴黎银行（BNP Paribas），这家法国贷款机构因为促进与苏丹、古巴和伊朗的贸易在2014年遭到了89亿美元的巨额罚款。2017年，德意志银行（Deutsche Bank）由于协助从俄罗斯洗钱100亿美元而遭到4.25亿美元的罚款。毫不奇怪，绝大多数银行都会尽快向美国当局告发一个狡猾的客户，而不会继续和这些客户做生意。

作为避免起诉的条件，一些银行也不得不和公司一样，同意安插“监督员”——这些独立观察员由公司付薪水，但向美国当局汇报。据《华尔街日报》报道，正是汇丰银行的一位监督员（该银行在2012年因允许墨西哥贩毒集团通过其系统洗钱而被罚款19亿美元后同意了进行监督）向美国检察官通报了华为的可疑交易。实际上，困扰孟女士的罪名似乎正是她可能诱骗银行违反了制裁，华为否认了这一指控。

对外国批评者而言，美国显然是在不成比例地针对外国公司下手。咨询公司费内戈（Fenergo）的数据显示，250亿美元罚款中有超过四分之三是针对洗钱、违反制裁及相关违法行为而对欧洲银行提起的，其中有15家银行各自支付了超过1亿美元。美国银行因此类违法行为只被罚款了不到50亿美元（尽管他们因其他违法行为遭受重创，例如与次级抵押贷款相关的欺诈行为）。反腐败调查也不成比例地大多针对外国公司。在十大FCPA罚款中，只有两笔是针对美国公司的（见表）。

要证明美国对国内比国外更加宽容是很困难的，毕竟这种不对等可能有着充分的理由。比如，巴西的石油和天然气公司、丑闻缠身的巴西石油（Petrobras）最近成了FCPA的罚款之冠，这似乎实至名归。欧洲对其公司中的腐败容忍的时间更长，而且他们倾向于到国际上形势复杂的地方开展业务，这仍可让使他们被抓到小辫子。美国公司则得意于其FCPA合规计划的彻底性。但对华为的逮捕是个极为罕见的例子——一家中国大公司进入了美国当局的管辖范围。（“当然是因为中国公司从不贿赂任何人。”一位欧洲老板嘲讽道，他怀疑是地缘政治因素在起作用。）

在伊朗的全球禁运解除三年后，美国单方面重新实施对伊朗的制裁，这让欧洲公司尤其感到愤怒。法国能源集团道达尔（Total）和德国工程公司西门子（Siemens）都在不得不被迫放弃欧洲公司长期垂涎的市场机会的行列之内。他们的政治盟友担心，在特朗普先生治下，美国的治外法权可能会成为在海外协助美国公司的武器。法国和德国仍在进行努力，通过国家支持的“特殊目的机构”让其公司能够继续与伊朗保持贸易，尽管进展缓慢。

美国的激进主义正在促使其他国家改善自己的贪腐行为。奎因·伊曼纽尔（Quinn Emanuel）律师事务所的罗伯特·阿马伊表示：“美国调查的腐败案件通常是因为其他国家一直不愿或不能去处理它们。”这可能会发生改变。英国已经聘请了一名前联邦调查局员工——莉萨·奥索夫斯基领导他们的严重欺诈办公室，正在开始把公司们推向美国式的和解方式，而不是通过旷日持久的法庭案件来对付它们。从新加坡到法国，反贿赂调查人员正在与美国同行合作——并获得一部分从公司处征收的罚款。如果你无法击败他们，就加入他们。

注释：[1] 原文为Uncle Sam’s Game。Game可以译作“游戏”，也可以译作“猎物”。这种双关是英国报业常见的文字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