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的G-20困境：如何在不改变中国的情况下赢得特朗普的支持 - 彭博社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

摄影师：冯丽/盖蒂图片社

当习近平在2011年接待乔·拜登访问时，中国时任副总统心中想着阿拉伯之春。习近平告诉拜登，正在中东倒台的政权与其公民失去了联系，变得孤立和自满——这是共产党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避免的命运，一位前美国高级官员回忆道。

在半自治的香港，200万人走上街头，可能并不构成对中国的阿拉伯之春式威胁，中国对最近因计划引渡法而爆发的抗议活动进行了审查。但在他准备本周在日本的二十国集团峰会上与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会面之际，习近平仍面临着他执政七年来的一个分水岭时刻。

示威者在6月16日的香港游行中抗议一项首次允许引渡到中国的法案。摄影师：凯尔·拉姆/彭博社在成功成为中国几十年来最有权力的领导人后，习近平现在面临来自特朗普本人的最大挑战。特朗普政府的 贸易战威胁到中国国家主导的经济模式的核心，以及其主导未来几十年推动增长的新技术的能力。到目前为止，尽管贸易战，中国资产仍然表现良好：今年中国的股票仍然是全球表现最好的股票之一，人民币在5月经历了一次突然的波动后已趋于稳定。但一些警告信号正在闪烁，中国的政府债券在主要债务市场中表现最差。经济在贸易冲突开始之前已经降温，现在的增长速度是自1990年代以来的最低水平。

进一步的损害威胁到削弱共产党声称合法性的一个关键支柱：只有它的管理才能带来长期财富。与此同时，习近平的强硬外交政策使得曾经的政治和商业盟友疏远，使国际社会对中国的怀疑程度达到了自30年前军队在天安门广场及其周边杀害平民以来的最高点。

因此，特朗普与习近平在大阪G-20峰会上的会晤显得尤为关键。找到解决贸易战的方法并恢复世界上最重要的经济关系的正常状态是中国的首要任务，而实现这一目标的唯一途径是赢得这位动荡不安的美国总统的支持。

“这是习近平及其政府自上台以来面临的最大考验”

在2020年寻求连任的特朗普需要找到一个能够满足共和党鹰派的交易，同时让渴望改善关系的商业领袖感到安心。然而，对于习近平来说，寻找妥协充满了危险。虽然他有一些杠杆，包括伤害美国公司的能力和抛售中国对美国政府债务的庞大持有量，但这两种举动都可能对北京产生反效果。特朗普的大多数要求涉及到中国经济的自由化，这将以习近平一生所倡导的国有企业和党的主导地位为代价。为了结束僵局，习近平可能不得不放弃他从未愿意妥协的东西：控制权。

“这是习近平及其政府自上台以来面临的最大考验，”北京研究公司Trivium China的联合创始人特雷·麦卡弗说。“他面临的困难的核心来自于双边关系的破裂。并不清楚他是否做得不好；只是不幸的是，唐纳德·特朗普不会被任何人控制，而美国的情绪已经达到一个他几乎无法逆转的地步。”

当前的紧张局势与习近平所偏好的中美关系框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自2012年上任以来，他监督了中国外交政策的显著强硬，首先是在南海，他加大了在争议礁石上建设的努力。2017年，中国开始对韩国进行经济战争，原因是韩国在反对的情况下安装了美国的萨德导弹系统。次年，习近平的政府开始对加拿大施加类似压力，因为华为技术有限公司的首席财务官因美国的引渡请求被逮捕。

2014年和2016年的火烈鸟礁。解放军在苏比礁、 Mischief礁和火烈鸟礁上安装了导弹系统，并在这些地方建设了军用级别的跑道。来源：DigitalGlobe via Getty Images然而，在所有这些事件中，中国避免直接挑衅美国——即使在韩国和加拿大的案例中，美国的政策正是中国认为不可接受的行为根源。特朗普——自1960年代以来最公开反华的美国总统——得到了相当程度的克制。在他当选后不久，特朗普通过接听台湾亲独立总统蔡英文的电话，冒着与中国关系危机的风险。但习近平却选择了沉默，显著地没有谴责特朗普的行为或威胁报复。相反，根据一位了解事件的前美国高级官员的说法，中国向华盛顿传达了一个默默的信息：习近平不会与特朗普交谈，除非特朗普公开重申指导美国与台湾互动的历史‘一个中国’政策。2017年2月，特朗普确实这样做了，在与习近平的通话中确认了美国的立场——这一让步使两国领导人之间的对话得以恢复。

“在我担任政府期间，中国变得更加愿意威胁和胁迫较小的国家，尤其是美国的盟友，”约翰·李说，他是哈德逊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并在2016年至2018年期间担任澳大利亚外交部长的高级顾问。然而，针对华盛顿的公开行动仍然是禁忌。“共产党在外交事务上有着非常等级化的思维方式，而美国是唯一一个高于中国的国家，”李说。

这种立场将在G-20会议上受到考验。特朗普的贸易战策略——反复提高对中国商品的关税，针对华为获取美国技术的能力，以及敦促美国公司将生产转移到其他地方——将推动任何中国领导人采取坚定的回应。习可能比大多数人选择的余地更小。经济利益巨大：维持华为及其较小竞争对手中兴的活力对中国出口高科技服务以及商品的能力至关重要，这是一个关键的转型，因为不断上升的劳动力成本使其制造业竞争力下降。在这一转型发生之前，制造业仍然是就业的主要来源，因此也是社会稳定的主要来源——这是一个对一个专注于避免任何危机迹象的领导者来说至关重要的考虑。

一名工人在2017年几乎空荡荡的乐天玛特上海店内站着。这家韩国零售集团在允许其一个前高尔夫球场举办美国萨德导弹发射基地后遭受了经济损失。摄影师：Johannes Eisele/法新社通过Getty Images习需要考虑国内政治风险。最近对瑞银集团经济学家“一个中国猪”的不当表述引发的网络愤怒爆发，显示出公众对被视为侮辱的事情非常敏感。在习的任期内，中国的领导人、外交官和国家媒体一直坚持一个简单而一致的叙述：其他国家的行为如果与中国的愿望相悖，是不可接受的，必须迅速受到惩罚。

习现在正在测试将这种逻辑应用于美国的极限。中国暗示可能会限制稀土金属的出口，并正在调查联邦快递公司“错误”的交付。它还威胁要将未指明的美国公司标记为中国的“非可靠实体”。然而，毫无疑问，习的偏好是缓解争端。

自他进入白宫以来，一些外国领导人已经了解到，特朗普的观点在面对面的互动后可能会发生剧烈变化，比如计划在大阪进行的会晤。对中国来说，习在与海外对话者交往方面有一定的魅力记录，这让人感到欣慰。特朗普在去年12月阿根廷的G-20峰会上称赞他与习的“非凡”会晤，表示与中国的关系“取得了重大进展”。

习与特朗普在2017年11月美国总统访问北京期间。摄影师：Qilai Shen/Bloomberg根据参与双边讨论的人士，外国官员常常对习近平在会议中展现的信息掌控能力和专注度印象深刻。而之前的中国领导人往往高度依赖稿件，习近平则常常不带笔记发言，即使面对对中国行动的强烈谴责，他也能保持镇定自若。在北京，许多大使回忆起习近平曾就他们国家相对冷门的政策问题进行过知识渊博的询问。高层峰会同样受到重视。在最近的“一带一路”论坛上，当各国领导人聚集进行圆桌会议时，习近平逐一介绍每位发言者，并对每个人添加了一些亲切的评论以及对他们国家的赞美。

“我认为中国没有足够好的叙事来解释成功。中国需要一种新的方式来讲述自己的故事。”

这种针对性的恭维对特朗普来说可能会产生很大影响，而赢得他对重启贸易休战谈判的支持对习近平来说并非遥不可及。但即使中国和美国设法找到妥协，许多外交政策专家仍然相信进一步的对抗是不可避免的。两位G-20国家的领导人，加拿大的贾斯廷·特鲁多和澳大利亚的斯科特·莫里森，将带着对中国强硬外交政策战术的不满抵达大阪，特鲁多的情况包括因华为逮捕而监禁两名加拿大公民，其中一名是休假的外交官。其他G-20国家最近对习近平的政府也变得更加怀疑，包括德国，欧洲最大的经济体和主导力量。

与此同时，即使是中国的支持者也承认该国的信息传播需要改进。“我认为中国没有一个足够好的叙述来解释成功，”中国与全球化研究中心的主席、国务院顾问亨利·王说。“中国需要一种新的方式来讲述自己的故事。”尽管如此，他认为反华情绪部分源于嫉妒。“就像一个男孩在课堂上表现得太好，”他说。“这会引发嫉妒。”

人们在深圳的一块广告牌前拍照，广告牌上是中国前领导人邓小平的形象。邓小平开始了将中国转变为市场驱动经济的进程。摄影师：Qilai Shen/Bloomberg习近平可能无法指望美国企业界帮助缓解紧张局势。大型美国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们不久前还是北京在西方的最佳朋友，是支持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等可能开放市场的措施的可靠倡导者。随着中国在兑现经济自由化承诺方面拖延不前，以及对工业间谍活动和知识产权安全的持续担忧，这种情况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习近平本可以采取克制，回归邓小平的做法，向他人保证中国并不是威胁，即使它变得更强大，”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21世纪中国中心的主席、前美国国务院高级官员苏珊·施克说。“相反，他走向了对世界更雄心勃勃的方向，以一种导致对中国的广泛反弹的方式过度了，这种反弹不仅在美国，而是在每一个先进工业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