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佣兵、间谍和双重间谍在波哥大大规模聚集 - 彭博社

博哥塔北部的85街。

摄影师：胡安·克里斯托瓦尔·科博，供彭博商业周刊使用

小家庭带着床垫在博哥塔北部高档餐厅和时尚精品店外的红砖人行道上静静徘徊，接受施舍。在更南边的嘈杂、鸣笛的街道上，年轻人推着装满糖果的手推车出售，或肩背食品配送背包，成为哥伦比亚首都快速发展的初创企业的员工。他们是委内瑞拉难民，数以十万计，过去几年他们涌入这个位于安第斯山脉高处、潮湿、空气稀薄、扩展广阔的城市。

地缘政治危机往往会创造出意想不到的避难和间谍中心。在冷战期间，它是西柏林；在伊拉克战争前夕，它是约旦首都安曼。现在，世界的目光转向了委内瑞拉，这个国家的人民几乎面临饥饿，尽管他们坐拥世界上已知最大的石油储备。特朗普政府援引门罗主义，声称美国在西半球的主导地位，表示其总统尼古拉斯·马杜罗的离开是不可谈判的。它已领导超过50个国家支持反对派领袖胡安·瓜伊多担任临时总统，并实施了 严厉的经济制裁。莫斯科则通过向加拉加斯派遣军事顾问作出回应。与北京、安卡拉和哈瓦那一起，它 支持马杜罗。至今，委内瑞拉军方指挥部也是如此。

委内瑞拉的吉尔伯特·格拉纳多在波哥大向路人寻求帮助。摄影师：胡安·克里斯托瓦尔·科博，彭博商业周刊随着美国外交人员撤出加拉加斯，委内瑞拉在停电和恶性通货膨胀中几乎瘫痪，波哥大已成为在哥伦比亚东部边界上不断升级的冲突的代理战场。那些卖糖果的人？是被困境中的马杜罗政权派遣的一个反情报单位的成员，称为la Sombra——“阴影”。那些穿着得体但磨损的中年人在维雷公园的咖啡馆里喝咖啡，滑轮滑者在他们身边飞驰？是去年逃避逮捕的委内瑞拉教授，他们匆忙来到这里，没有证件，住在嘈杂的一楼公寓里，公寓里配有沙发床。而那些在丹卡尔顿酒店喝啤酒的身材健壮的年轻人？是雇佣兵和前委内瑞拉军官，正在策划他们的下一步行动。

飞往哥伦比亚的航班已满。副总统迈克·彭斯和国务卿迈克·蓬佩奥，以及国会民主党人纽约代表埃利奥特·恩格尔和弗吉尼亚州参议员蒂姆·凯恩，最近都曾带领代表团来到这里。在2018年他在英国遭到毒害之前，前MI6双重间谍谢尔盖·斯克里帕尔曾被派去帮助哥伦比亚人弄清楚如何应对日益增长的俄罗斯存在。（自从幸存于谋杀未遂后，斯克里帕尔已更改身份，无法联系以获取评论。）古巴人告诉哥伦比亚官员，他们正在减少在该国的人数，但哥伦比亚人表示情况正好相反。美国并没有让步：其在波哥大的任务是世界上最大的任务之一，拥有3000名员工。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委内瑞拉人每小时都在涌入。

有人说波哥大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就像卡萨布兰卡。正如1942年亨弗莱·博加特经典电影中关于战时城市生死的故事，难民们蜂拥而入，颠覆了社会秩序。在电影中，一位阿姆斯特丹的银行家不得不在瑞克的咖啡馆担任糕点厨师，而他的父亲则做门童。在这里，有委内瑞拉的法官开着优步，他们的银行账户和房屋被政权没收。

当然，卡萨布兰卡——无论是历史上的地方还是好莱坞的版本——都是难民们希望逃离的地方，他们寻求前往里斯本，然后再到纽约的通道。对一些委内瑞拉人来说，波哥大也是通往其他地方的一个停留点——巴西、智利、秘鲁。但对许多人来说，这里是一个舒适的新生活之地。77岁的翁贝托·卡尔德隆就是其中之一，他是一位粗犷的前能源部长和石油输出国组织的主席，代表着委内瑞拉的瓜伊多“政府”，这是一个有国际支持但没有实际权威的平行统治结构。他已经担任这个职位几个月，工作地点就在他居住的同一栋大楼里。“我们不太移动，以免给他们跟踪我们的机会，”他说。

当哥伦比亚承认瓜伊多为委内瑞拉总统并撤销马杜罗代表的外交地位时，卡尔德隆接管了距离约一英里的官方大使馆。卡尔德隆表示，在马杜罗的控制下，大使馆不过是一个“情报收集行动的中心”，有数百名特工，他在英语和西班牙语之间自如切换。在他大楼的会议室，两个男人在落地窗旁站岗，窗外是一个最近翻新的公园，公园里有户外健身器材，体现了对健身的公民关注。在公园的一端，一个四口的委内瑞拉家庭坐在长椅上，向路过的人寻求帮助。

哥伦比亚一直是一个悖论，既复杂又粗犷。它的技术官僚阶层在世界最优秀的机构接受培训，而马克思主义革命者的帮派则通过武力占领乡村。几十年来，波哥大是一个阴郁的地方，漫无止境的寒冷雨水和交通拥堵的街道，充斥着小偷小摸，缺乏魅力。戴手表是有风险的；有人可能会把它从你的手腕上扯掉，然后在下一个街角出售。直到2002年，总统就职典礼还被自制的游击队火箭打断。

但最近，这个地方已经焕发出活力，拥有数百家一流餐厅、数英里的自行车道、众多绿地和连锁吸引人的咖啡馆。这里有一种自由感，和时尚实验的气息。周末，骑自行车的人们向东爬山，在俯瞰城市的烧烤店用午餐，那是游击队曾经统治的地方。嗅炸弹的警犬仍在主要酒店巡逻，公交车排成长龙，排放着废气，正好与自行车道并行，因此波哥大或许更像是一个正在过渡的城市，而不是一个已经到达的城市。今年一月，游击队向一所警察学院投放了一枚汽车炸弹，造成20多名学员遇难。但它在历史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自信，并以优雅和慷慨接纳逃离的邻国。

扎伊尔·蒙达雷对此心怀感激。他曾是委内瑞拉卡拉卡斯国家检察官办公室的主任，直到2017年夏天，他的上司，检察总长路易莎·奥尔特加因调查马杜罗在一场从巴西蔓延到整个拉丁美洲的腐败丑闻中的角色而面临逮捕威胁，逃往波哥大。蒙达雷随之而来，并与一小组律师和调查人员在流亡中设立了一个狭小的办公室。逃亡过程很混乱。他们的护照已经被没收，不得不伪装穿越边境，并请求哥伦比亚检察总长的保护。保护立即被批准。几个月后，蒙达雷在波哥大走路时，两辆车挡住了他的去路。四名男子跳下车叫他的名字。他逃跑并在一个繁忙的建筑工地找到了避难所。那些人开车离开了。从那时起，哥伦比亚政府为他提供了一个两人警卫单位。

穆达雷摄影师：胡安·克里斯托瓦尔·科博为《彭博商业周刊》拍摄在波哥大的其他委内瑞拉流亡者——医生、立法者和军官——有着类似的故事。反对派控制的立法机构成员何塞·曼努埃尔·奥利瓦雷斯在试图将美国紧急援助送过边境的挫败尝试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他表示他开始在WhatsApp动态中收到自己的照片：有人在跟踪他，并想让他知道。在二月份，两个带有委内瑞拉口音的男人在他慢跑时骑自行车跟着他，叫着他的名字。在反对派接管委内瑞拉大使馆时，发现的文件中有他妻子和幼儿的照片。

自19世纪获得独立以来，哥伦比亚从未需要与移民问题斗争——国会甚至从未觉得有必要通过限制或规范移民的法律——因为几乎没有外国人想要移居这里。它的问题一直是内部的，导致了数十年的血腥斗争。数十亿美元的美国援助帮助其遏制了爆炸性的可卡因产业，并与曾在该国大部分地区占据主导地位的马克思主义游击队签署了2016年的和平协议。当哥伦比亚与自身斗争时，人们离开——通常是前往委内瑞拉、东边的加勒比天堂和该大陆最富有的国家，在那里，受古巴启发的政府为所有人提供食物、住房和教育。

现在，潮流完全朝着相反的方向。过去两年，哥伦比亚政府统计了120万名永久性委内瑞拉移民，另外70万人在前往该地区其他地方的途中，还有50万名从委内瑞拉返回的哥伦比亚人。还有数万名所谓的循环移民，他们住在委内瑞拉，每天进入哥伦比亚寻找食物和供应。如果这种情况再持续一年，委内瑞拉的难民危机规模将超过叙利亚。哥伦比亚已为超过90万名新来者接种疫苗，并将数万名委内瑞拉儿童送入学校。

费利佩·穆尼奥斯是一位在华盛顿有多年经验的经济学家，是伊万·杜克总统在委内瑞拉问题上的主要联系人。穆尼奥斯是一位穿着毛衣背心、使用白板的技术官僚，他在位于坎德拉里亚区的宏伟纳里尼奥总统府的办公室里，弯腰查看数据，解释他面临的挑战。当一支军乐队在外面的广场上行进，短暂地争夺他的注意力时，穆尼奥斯引用了一项研究，发现国际援助每位叙利亚难民的金额达到了5000美元；而在哥伦比亚的委内瑞拉人则不到300美元。 他说，需要更多的援助以防止这个国家被淹没。

利斯·约基斯·穆尼奥斯、赫苏斯·维瓦斯和他们的婴儿儿子塞缪尔，两周前从委内瑞拉抵达波哥大。摄影师：胡安·克里斯托瓦尔·科博，彭博商业周刊还有一些前委内瑞拉军人，他们在波哥大露营，策划政变。一个人住在哥伦比亚的其他地方，常常来到这座城市与其他持不同政见的军官会面。他穿着牛仔裤和T恤，住在普通、不显眼的酒店，乘坐公共汽车，所有这些都是为了让自己更难被跟踪。他不想公开自己的名字，并在提到枪支时保持沉默。哥伦比亚人禁止他和其他人持有武器（尽管他们还是持有）。

另一位前委内瑞拉士兵卡洛斯·吉伦表示，他为自己的反马杜罗活动感到自豪，并不会躲在匿名的背后。作为最近抵达波哥大的他，建议在市中心南部的一个工人阶级咖啡馆见面。采访一开始，他就要求换到城市的另一个区域；他担心自己被监视。他谈到在委内瑞拉安全服务总部的合作者，并展示了建筑内部的视频——他们需要这个布局来进行计划中的入侵。他说他正在从美国订购间谍设备——可以录制视频的笔、带有摄像头的眼镜——他会将这些设备寄给在卡拉卡斯的同事。

卡拉·里维罗、埃利奥·马特兰和丹尼尔·莫纳斯特里奥在波哥大的一处交通停靠点为小费演奏音乐。摄影师：胡安·克里斯托瓦尔·科博，彭博商业周刊哥伦比亚当局厌恶马杜罗，并渴望看到他被驱逐出权力。但武装人员的存在让他们感到紧张。他们并不想表现得不友好，但他们担心波哥大日益增长的反委内瑞拉阴谋中心的声誉。2月23日，当国际援助被马杜罗的民兵阻挡时，超过1000名委内瑞拉国民警卫队成员悄然越境寻求庇护。哥伦比亚人希望接纳他们，在边境附近的一家配有棕榈树泳池的酒店安置他们，同时考虑给予他们入境许可。但他们担心其中一些是间谍，许多其他人是激进分子；当局已经抓捕并驱逐了一些被指控为马杜罗派遣的渗透者。这一涌入给哥伦比亚政府带来了挑战，他们才刚开始意识到这些挑战。

“作为一个国家，我们没有考虑到如何处理23日进入国家的人，”海关警察维克多·古埃拉少校说。“我们没有准备任何协议。我们正在创建一个系统，以告诉我们他们是否以所说的理由进入国家，或者出于其他原因，最重要的是，他们到底是谁。”如果难民造成更多问题，波哥大在逮捕其“常见嫌疑人”时将有现成的理由：委内瑞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