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凡：法国“黄背心运动”何以难平息

法国的“黄背心”抗议活动已经进入第三周。每到周末，身穿黄背心的抗议者们就涌向巴黎的各种公共场所，抗议政府加征燃油税的决定。抗议活动有时会出现失控，烧车、砸商店，甚至与警察暴力对抗等行为层出不穷。“黄背心运动”抗议有一点很明确，就是矛头直指法国总统马克龙，有些人身穿的背心上就写着“马克龙下台”。

马克龙刚上台时的形象与现在相比，真是判若两人。当选总统后，在紧接着的议会大选中，由他刚刚组建了一年的共和国前进党赢得了议会的多数席位。国际舆论都以为，马克龙政府可以大刀阔斧地改革法国社会与经济的顽疾。然而，随着“黄背心”抗议活动的发展，这一切都在迅速变化。有民调显示，法国支持“黄背心运动”的人高达73%，而马克龙的支持率却下跌至25%，创下了他上任18个月来的新低。

“黄背心运动”的直接起因虽然是马克龙政府要加征燃油税，但深层次的原因是民众对现任政府的各项政策不满的总爆发。马克龙上台后便推动劳工法改革，以此寻求降低失业率，提升经济竞争力以及缓解财政压力。这种做法某种程度上动了工会的奶酪。同时，政府还降低了社会福利，取消退还部分人群的住房补贴。在失业率高达9%的法国，降低社会福利当然会引起民众的不满。

事实上，马克龙犯了一个误判民意的错误，以为多数法国民众会支持减少化石燃料，增加可再生能源。然而，公共政策需要经济发展的配合。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法国经济一直没从它的阴影中走出，这些年法国的经济增长一直乏力。在这种背景下，农产品又受到新加入的东欧国家的竞争，导致法国农民的收入不高。而汽柴油对法国农民来说，却是不可或缺的生活与生产资料。其价格上扬，法国农民就不干了，由此导致在这次“黄背心运动”中农民成了主力军。

这次的抗议运动很难平抚的另一个原因是，它是通过社交网络传播的，没有真正的领导者。法国总理爱德华·菲利普很想与这次“黄背心运动”的领导们对话，并放出话来说，群众运动诉求中有很多合理的因素。然而，到现在也没有人站出来与总理对话，即使有人愿意站出来，可能也难以获得民众的认可。

法国的民主为代议制民主，即民众的政治权利体现为，他们可以选举出替他们利益说话的代表，再由这些代表去讨论国家政策。法国民众这些年对传统的左右翼政党都不满意，认为它们的政策都没有充分考虑选民们的利益。因此，在去年的大选中，选民才选出了马克龙这匹在法国政坛上基本没怎么露过脸的“黑马”当总统，在议会选举中才投票给那些政坛上的“新面孔”——支持马克龙却毫无政治经验的人。然而，这些议员们通过的这一系列改革措施却被认为没有充分考虑到民众的利益，得不到民众的认同，所以民众就干脆上街了。如果法国传统的左右翼政党都不行，而现在执政的中间派政党也不行，那么将来民众会相信谁呢？民众会不会去尝试那些“政治言论不靠谱”的极端政治人物呢？某些国家的选民似乎已经做了尝试，法国民众会更理性一些吗？(作者是北京外国语大学亿阳讲席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