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晶华：管控军事风险，避免走向新冷战

10月22日晚间，两艘美国军舰从鹅銮鼻海域由南向北航经台湾海峡。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23日表示，中方密切关注并全程掌握美国军舰过航台湾海峡的情况，已就此向美方表达了关切。台湾问题事关中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是中美关系中最重要最敏感的问题。 美方应慎重妥善处理涉台问题，以免损害中美关系和台海和平稳定。

客观说，此次美军的行动放在当前中美关系大背景下，并不令人吃惊，而且在两天前，美国媒体就引用匿名人士的消息释放过“探空气球”。但笔者认为，当前中美应该避免走向新冷战，其中军事风险管控将是重要的一环。

与历史的差异

不久前，美国副总统彭斯发表的对华政策演讲，被不少人称为新的“铁幕演说”。众所周知，英国前首相丘吉尔于1946年3月在美国发表的那场激烈抨击苏联的演说，拉开了冷战序幕。依此类比，有些人认为，中美也正在走向一场“新冷战”。联想到2015年美国开展大辩论全面质疑几十年来的对华接触政策，2017年底以来特朗普政府的一系列战略文件将中国定位为“竞争对手”，以及《国家利益》杂志近期刊发封面文章《美国对阵中俄：第二次冷战到来》，得出这一结论似乎并不令人意外。

但是，中美作为全球最大的两个经济体，在全球化背景下已经形成了相当复杂的互动关系。如澳大利亚前总理陆克文所说，对“中国崛起”这一问题“任何简单的回答都是智力上的懒惰和道德上的不负责”。那么轻易地做出“中美即将甚至是已然陷入冷战深渊”的判断，同样是思维上的过度简单化和对国际社会发展的不负责任。

如果将当前的中美关系与冷战时期的美苏关系作一个简单的对比，不难发现至少有以下几点明显差异：

政治上，与美苏之间“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不同，中美长期以来在国际事务中互有所需，中国改革开放的过程就是逐步融入国际体系的过程，在此期间获得了和平崛起的良好国际环境。美国同样在与中国的交往中获得了巨大的政治和安全利益，曾任奥巴马总统首席亚洲事务助理的美国学者杰弗里·贝德就列举了美国的收益，如在朝鲜、越南及台湾地区都未再陷入中美冲突风险，带动中国积极参与全球防核扩散进程，等等。

在经济上，与美苏的相互隔绝不同，中美不仅经贸往来密切，而且双方都得以从中受益。“牛津经济研究院”2017年发布报告显示，中美贸易往来为美提供了260万个就业岗位，中国在美国出口市场中的排序已从2000年的第11位上升至2016年的第3位。

从各自国内来看，与美苏两国民众间相互仇视不同，中美民间交往频繁且热络，美国政界及学术界的所谓对华强硬共识，不仅忽视了美国内州一级官员对于中美关系发展的需求，也未看到基层民众特别是年轻人的意愿。皮尤民调2018年数据显示，18-29岁的年轻人中有49%持对华友好态度，远高于30-49岁民众的37%和50岁以上民众的34%。

军事矛盾增多

基于中美关系的上述特征，绝大多数理性的决策者与学者都会认为，中美两国不应爆发冷战，也不能爆发冷战。但是，特朗普政府近期所采取的一系列行动，正在将中美关系带到关键的十字路口。是保持以“有序竞争+有效合作”为特征的总体稳定，还是不断走向以“对抗与对立”为主要内容的持续动荡状态，这不仅直接关系两国未来，也关系到国际局势走向。有效管理双方各种矛盾，特别是军事领域的风险，在这样的时刻显得尤为重要。

进入21世纪第二个十年以来，中美在军事领域的矛盾焦点明显增多并日益复杂化，由传统的“三大障碍”即对台军售、舰机侦察和涉华歧视性法律，扩展到具有多边性质的东海、南海，以及网络、太空这样的新兴空间。近期，这些领域中业已存在的风险都在加剧。

在台海，美国会通过“2019财年国防授权法案”要求强化美台安全合作，通过《台湾旅行法案》，并于9月宣布总额3.3亿美元的新一轮对台军售。在南海，美军执意开展“航行自由”活动，并宣称将于11月在南海和台海开展军演。在网络和太空，美在已经占据明显优势的情况下，仍然不断渲染中国对其构成威胁，刚刚发布的国防部《网络战略报告》里还公然表示要借助“先发制人”维护网络安全。

三领域需努力

历史一再告诉我们，军事冲突的风险必须加以管控。一旦军事机器开动，因误解、误判导致冲突不断升级的可能性就难以避免，这对中美两个核国家而言无疑将是巨大的灾难。兰德公司2016 年的一项研究表明，如果战争爆发，美中的GDP 将在一年内分别下降10%和35%。如果战争升级为核战，两国都将被彻底摧毁。

防止中美在军事领域发生风险，需要双方在以下领域作出努力：

第一，美方避免触碰中方核心利益，停止无谓的挑衅举动。在台湾问题上，一个中国是中国政府的政策底线，无论如何不能触碰。客观而言，彭斯的演讲和10月9日蓬佩奥访华期间都作出了坚持一个中国政策的表态，对于稳定中美关系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也是需要继续坚持的。在南海，应停止以示强为目的、明显带有挑衅性的“自由航行行动”，减少对中国的军事侦察。

第二，双方应认真落实2014年底两国签署的建立重大军事行动相互通报信任措施谅解备忘录和海空相遇安全行为准则谅解备忘录，并着手研究制定核(如互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太空、网络、反导及常规战略武器等领域的信任措施与行为准则。

第三，将危机管控作为稳定中美军事关系和避免军事冲突的核心，将危机管理对话纳入两国的外交与防务对话，完善危机管控联络机制与程序，并鼓励双方智库就危机管控开展交流与模拟推演。(作者是盘古智库高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