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波：美国在南海更应该自设“红线”

近日，中国军方宣布将在南海进行大规模军事演习。3月30日中国海南海事局发布了为期一个星期的“南海军事训练临时禁航”公告。而此前有国外卫星图片显示有大量军事力量在南海集结，包括中国航空母舰辽宁号在内的至少40艘军舰和潜艇现身南海，空中还有军机编队伴行。

此次军演尚未正式开始，就引起了国际媒体的高度关注，“美国之音”、《国家利益》等美国媒体声称，“这是中国以大规模实弹演习在太平洋向美军发起的挑战”，“美军在南中国海的‘航行自由行动’不起作用”，“美国应该采取更强硬的措施，在南海给中国划‘红线’”。

众所周知，军事演习是和平时期军队战斗力生成的不可或缺的重要路径，任何国家都有权利在管辖海域和国际公共海域进行演习训练。中国作为南海最大的沿岸国，在南海有着200万平方公里的主张管辖海域，在相关海域进行任何演习都无可厚非，实在不至于让“友邦惊诧”。

反倒是美国，作为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非南海沿岸国，每年在南海举行上百场次的军事演习，近年来更是频繁进行“航行自由行动”，不断强化在南海及其周边地区的军事部署，才是南海“军事化”的始作俑者和最大的操盘手。

这些批评指责的根源在于美国军方和战略界非常不适应中国南海力量的增长。20年前，美国军舰可以在南海任意穿行而极少遇到中国海军舰只，今天则大不一样了。中国海军拥有了许多非常先进的军舰和飞机，只要美舰出现在南海由中国控制的岛礁附近，就会被中国海军舰机伴行，接收到它们发出的信号，明确感知到中国实际存在的不断增强，而且数量越来越多。

2010年至今，美国之所以改变了以往在南海问题上的“相对中立”，转而“拉偏架”甚至是走向台前直接介入，根本性的原因就在于这种不适应和焦虑。所谓的中国“破坏航行自由”等说法，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牵制中国军事力量发展而精心包装的托辞。在这种不适应背景下，指责“中国做得太过”“美国政府做得不够”已经成为美国南海政策研究圈子的最大“政治正确”。即便美国政府极尽所能搅动南海局势，仍然得不到美国国内战略界人士的认可和满意，此类叫嚣在南海对中国划设“红线”、对中国采取更强硬措施的言论在美国俨然成为主流。

问题是，美国还能做多少？在中国家门口进行一场军备竞赛，美国胜算又有几何？美国近些年来加强介入南海事务的一大后果，就是坚定了中国强化南海军事存在的决心。如果美国继续加大在南海的“军事化”，中国可能不得不加快南海军事体系的建设。螺旋升级的结果必然是军备竞赛、大规模军事对峙，甚至是冲突。对于美国而言，划“红线”的说法很提气，实际上却很难操作，特别是在南海局势趋向缓和的背景下，美国自行划设所谓“红线”和进行炮舰政策，根本不可能得到国际社会的承认，中国更不会被吓倒。

在目前的政策框架内，美国能做的军事行动几乎都已经做了，再进一步的“红线”意味着美军要采取诸如直接阻止中国岛礁建设、破坏中国舰机航行自由以及阻扰中国军事演习等战争手段了。除非美国决心以战争方式遏制中国的海上崛起，否则这些战争建议没有太大的可行性和实际意义，“红线”将沦为“粉线”或“黄线”。

美国若想缓解对南海战略的不适应或焦虑，终究需要回归国际关系常识。随着美国在南海不断刷存在感，中国必然会相应加强在南海的军事存在;而中国作为南海最大的沿岸国和世界大国，也需要在南海保持一定的力量存在。中国尊重南海的航行自由，没有将美军赶出南海的意图，但中国军队正在缩小与美军在南海的力量差距，中美在南海的力量对比趋于平衡也是事实，美国不能再用20多年前的老眼光来看待今天的中国和南海战略格局。

眼下，美国南海政策最急迫的任务并非是给中国划所谓的“红线”，而是习惯中美在南海的力量对比正在发生的较大变化，适当进行战略调适。美国如果继续秉持霸权主义思维和强权政治逻辑，不问是非，在南海全力对中国进行怼、压、堵，则永远没有尽头，也永远不会有好的南海政策。(作者是北京大学海洋战略研究中心执行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