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幼珉：贸易摩擦期间，朝核问题还能谈下去吗？

【文/ 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吴幼珉】

中美两国贸易摩擦或将长时间持续，特朗普政府迄今还没能从中方那里得到甜头，美国进一步恶化两国经贸、政治和军事关系的可能性是存在的。美国副总统彭斯刚刚妄言批评中国，国务卿蓬佩奥却访问了东亚，主要谈的是朝核问题。

纵然美朝已举行了新加坡峰会，朝鲜半岛紧张气氛明显舒缓，美国却坚持对朝鲜实施严厉经济制裁，中俄两国则在安理会上建议联合国放宽有关制裁。虽然在中美贸易摩擦之下，特朗普政府的一些做法冲击了两国的互信，中方仍会乐见半岛实现完全无核化，也乐见朝美关系正常化，这体现了中国作为一个负责任大国对外政策的连贯性，也反映了对半岛问题的实际考量。

出访东亚的美国国务卿蓬佩奥本人，也希望外界聚焦于朝核问题，并抛出和平协定的筹码，承认中国也是和平协定的当事者之一，还放出了些“不遏制”“不围堵”的“软话”，和近期的氛围迥然相异。在复杂的环境下，如何看待中方对推动朝鲜半岛无核化，乃至朝美关系正常化的态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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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朝鲜民族的心愿

朝鲜半岛存在同属一个民族的两个国家。自从文在寅担任韩国总统以来，朝韩关系迅速改善，文在寅不久前访问平壤，受到高规格礼遇，南北双方发表了《平壤宣言》。韩国国内对两国关系改善的反应整体较正面，反映纵然韩朝政治制度和经济发展水平有差异，支持半岛和平或统一的政策在韩国国内有民意基础；外界也不难理解朝韩民众渴望和平，把民族利益放在其他矛盾之上的立场。

但两国的差异也非常明显。无论是发展核武和经济，还是开展对美谈判，人们从中能感受到朝鲜社会有较强的凝聚力，它也能从独特的国家文化和历史背景中汲取能量；而金正恩又是一位希望有所作为的领导人。这样一个有忧患意识的国家，它对外所呈现的国力更超乎外界意料。相比之下，韩国国内还是有较强的保守势力的牵制。

半岛统一尚远，目前较为现实的是，朝美建立正常的外交关系。这符合朝方的利益，并不是因为各大国一定能给朝鲜多少援助，而是有利朝鲜摆脱孤立并融入世界经济体系，使朝鲜在若干经济领域能形成规模生产。对外开放能帮助朝鲜突破经济发展的瓶颈，例如在中俄协调下，朝鲜可向蒙古等国出口一些工业产品，也可以在蒙古投资畜牧业或农业项目，并把产品输往本国，能大幅提高朝鲜居民的饮食水平。

朝鲜成功试验核导武器反映该国已经掌握了相关技术，但朝鲜是一个没有战略纵深的小国，也长期被国际社会孤立，经济发展受阻。掌握核武不能让它摆脱眼前的困局，却可以让它有一种可以摆脱困局的手段。

迄今都没有原发的核武国家愿意放弃手上已经拥有的核武器。即使国际社会不愿正式承认朝鲜为核武国家，朝鲜作为一个不被承认的核武国家来实现与美关系正常化的可能性终究还是存在的。

尽管东西意识形态对立、中朝友谊渊源流长、两国执政党联系密切，美国等西方国家长期对朝鲜的报道在中国仍有一定的市场；另外，朝鲜虽然是社会主义国家，但领导人的更替制度与当代中国文化也是有区别的。然而，尽管美国宣传的软实力强大，与事实却有差异，我们不应为其所惑，朝美关系正常化，可以使东北亚更为稳定，这当然也符合中国的利益。

特朗普在外交方面从未曾是真正的赢家

长期以来，不同立场的大国在半岛问题上持续角力。美国希望半岛38线那里重演柏林围墙倒塌的一幕；“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那是冲着中国来的；奥巴马在美国西点军校发表的那篇纪念朝鲜战争停战60年的讲话，更道出了某些美国民主党政客的心声。

美国战争威胁和经济封锁是造成朝鲜眼下经济不发达的一个重要原因，后者发展核武主要是为国家安全。它在前段时间扬言以核武攻击美国本土，明眼人都知道，看似威胁了世界和平，主观上只是为迫使美国与其进行谈判。

中美国力差距在过去40年缩小了，美国在国际上的相对实力也大不如前，美国利益在世界许多地区都受到严峻的挑战。在美国对中、朝军事威胁与和平演变绩效不彰的情况下，美国的一些政治精英也在考虑调整对朝政策。特朗普后来与金正恩的初次会面，虽很突然，但总体而言在美国国内没有遇到真正强大的阻力，或许也体现了政治精英在朝核问题上求变的心态，坐看特朗普能得到些什么。

朝鲜经过前期紧张氛围的营造后，也果断抓住了时机。金正恩视特朗普为合适的对手，迹象表明朝鲜希望在特朗普任内与美国关系得到明显改善。文在寅上任后奔走于美韩之间，反映了他及其团队的愿景，也是得到美国首肯的。

至于朝鲜方面，不久前金正恩数度访华，两国领导人及其夫人的合照有一个细节，那就是金正恩与夫人总是手拉着手的。犹如一对新人回家见长辈的那番景象在外交场合是不多见的，应该是经过朝方精心安排的。69周年国庆期间，中国媒体显著地报道了金正日的贺电，反映了中朝两国关系已经回到特殊的紧密状态。

韩国和朝鲜在半岛统一问题上各有自身的愿景；美国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特朗普多次表示如果朝鲜弃核，美国会保证它的安全并使之繁荣，估计朝鲜领导人难以真心相信那些承诺。即使特朗普有此意愿，日后可能上台的民主党总统能否贯彻同样的政策，是否会像特朗普那样退出《伊核协议》而撕毁与朝鲜所签订的协议都是未知的。

美国在上世纪40年代成为世界第一个拥核国家，随着科技发展，世界拥核国家不可能越来越少，美国改变不了那个趋势。一些美国人认为朝鲜战场是一场被遗忘的战争；在美国亚洲影响力减弱的当下，那场被遗忘的战争既不应该也不可能长期以冷战方式继续存在。而中美贸易摩擦下，中方继续支持半岛无核化和美朝关系正常化也是合理的。

特朗普为朝鲜问题费心和急于求成基于既成事实，也出于对美国国内的政治考量。当前美朝在半岛无核化和解除制裁等问题上的谈判进展缓慢，无论无核化进程能发展到哪一步，或美朝能否建交都需要美国理智的决策。别看特朗普强逼加拿大、墨西哥签了新协议，但他在诸多真正需要角力的外交问题上都难言是赢家，他在推特上自夸的胜利，即使美国国内也会被批评者视为21世纪“皇帝的新衣”。

美国国务卿蓬佩奥访华只在北京逗留了3个小时，双方达成的共识也许非常有限。但美方提出访问，至少表明美方始终清楚，中国是国际舞台上不容绕过的主角之一。王毅外长要求美方停止近来对华的敌视言行，让两国“坚持走合作共赢的正道，不应陷入冲突对抗的歧途”；而特朗普似乎忽略了那个简单的大国相处之道，要求也是对特朗普政府的忠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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