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5年的《狗十三》_风闻

文章首发于公众号：北方公园NorthPark

作者：王小笨

​

“我们的审查制度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

这是曹保平在2015年西宁 First 影展上，面对媒体时说过的一句话。那时候《狗十三》已经成了“禁片”，但他执导的《烈日灼心》却被看做是“电影审查制度放宽的信号”，连同性恋的激情段落都被保留了下来。

甚至相比他更早期的作品，《狗十三》也并不算太激烈的。

2006年他拍《光荣的愤怒》，抨击党的基层官僚制度，收到的审查意见就有几十条，还是因为赶上农村打黑的行动才得以上映。至于他最有名的《李米的猜想》，剧本送审的时候就没过，因为周迅苦寻的恋人是个毒贩，“怎么能写一个女孩爱上毒贩的故事？”

和这些故事层面就出现问题的电影相比，能找到《狗十三》犯禁的报道，似乎也只有片名。

电影最初的名字叫《狗 B》，想想就过不了审，后来改成了《爱因斯坦和爱因斯坦》，但电影局认为用大科学家的名字当片名有误导的嫌疑，好不容易改成了《狗13》，得到的反馈却是不能用阿拉伯数字当片名。

此后就再没了下文。以至于在这5年时间里，曹保平已经用《烈日灼心》和《追凶者也》两部电影，帮邓超、段奕宏、郭涛、刘烨在上海国际电影节都拿了影帝，甚至最新作品《她杀》都已经经历了公布阵容后备受期待、范冰冰“出事”、传说范冰冰戏份全部删除再辟谣这一个完整的生命周期。

直到现在观众才等来了《狗十三》。《狗十三》的剧本是编剧焦华静在2010年本科生毕业答辩时交上去的，曹保平是答辩老师，他和其他老师一致觉得这是那一年最好的故事。

等了一年，他觉得这个“离自己的年龄太远了”的故事依然能够打动他，他才决定开拍。拍摄的过程也不算顺利，剧组资金紧张到演爸爸的果静林，是看在曹保平的面子上才零片酬加盟。好在虽然已经过去5年，但《狗十三》的艺术价值并没有丝毫的减损。5年前赵薇执导的《致青春》掀起了内地市场的青春片热，行业很快得出了知名原著 IP 加偶像演员这个青春片的生产公式。

但生产出来的却是《匆匆那年》、《同桌的你》、《小时代》这一堆塑料青春片，甚至一度到了不打架不堕胎就不好意思叫青春片的地步。烂片满天飞造成的结果就是这个品类迅速被市场抛弃。等到青春片已经凉了的时候，《狗十三》才姗姗来迟，却提醒我们至少还曾有过这样的尝试。

看过电影的观众相信都会被张雪迎扮演的小女孩李玩的残酷青春物语打动，豆瓣上最热门的一条评论是，“你看，这孩子好懂事啊。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害怕、沉默、妥协呢？”你看，多少人感同身受。最初曹保平的想法也很简单，2013年他在接受新华网采访时就说过，

“没人注意到我们在什么时候忽然就长大了，一切好像自然地发生了，但那一天的到来其实是很残酷的，我想让大家回头看看这一天。”

曹保平一直希望观众别把电影的作用想得太大，但正是因为还原了一点真实的东西，《狗十三》才能让每一代人都有体会。

说到每一代人，《狗十三》里正好包含了一个中国家庭典型的三代人。在过去20年里中国多了5亿城市人口，人均 GDP 从1978年的385元增长到2008年的24121元，别的国家长达数百年的发展，在我们这里浓缩成了40年。

所以三代人的价值观激烈碰撞，一代人经历了战争和动荡年代，一代人成长在集体主义、狂热和物质匮乏，一代人渴望自由和个体解放，三代人彼此无法理解、无法沟通，反派影评里说得很好，这是一个家庭的通天塔。没有人能逃离，每个人都身处其中。

就像前段时间《无名之辈》讲小镇青年，《狗十三》讲三代人的冲突和一代人的青春，《海王》里的“假”固然很爽，但这些电影里的“真”似乎更珍贵，毕竟那是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或者正在发生的故事。当年《烈日灼心》顺利过审即将上映前，曹保平有些如释重负地说过，“我的电影不是边缘产品，我一直坚持在主流产品里完成个人表达。”只有不被禁的《狗十三》多了，我们才不必在电影院里天天被狗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