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上甘岭铁血上甘岭(二)_风闻
大牧_43077-2018-08-28 11:31
铁血上甘岭铁血上甘岭(二)2018-08-26 第三章 防 御!防 御!
第一节 “站不稳脚跟就无法去敲别人……”

世界军事史上少有的战役……鲜血染红了山岭。
彭德怀:“你要记住,谁丢了五圣山,谁就要对朝鲜的历史负责!”
美军播音员:“中共第15军的弟兄们……你们那几支破枪,挡不住‘联合国军’的前进步伐……”
这里是五圣山 ——朝鲜半岛中部一座普通的山脉。在五圣山东南不远处,有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它的名字叫做上甘岭 ——在朝鲜成千上万个这样的村庄之中,它显得是那样的普通,那样的不起眼。然而,当这些普通的名字在1952年秋天那场雄浑酷烈的大血战中聚焦了全世界的目光时,这一切都变得不再普通……
上甘岭是位于朝鲜中部、五圣山主峰东南约四公里处的一个普通小山村的名字,它也是中国军人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个地名 ——它是一个不但曾经让一代中国人血脉贲张,而且也让美、韩两国军人同样记忆深刻的名字。而如果没有朝鲜战争的话,它可能永远也不会被世人所知晓。
在上甘岭村东南约一千米处,与之相对应的还有一个小山村,名字叫做下甘岭。两村均遭到战火破坏,老百姓早已跑光。彭德怀曾率志司(注:志司,即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的简称,以下同)机关在下甘岭暂驻,并在这里指挥了第四次战役。上甘岭南面两侧有两个小山头,山高林密,地形复杂,一个因其标高为597﹒9米,故志愿军称之为“597﹒9高地”,又因其形如一个指向南方的箭头,所以“联合国军”也称之为“三角形山”。
另一个山头在地图上标高为537﹒7米,是一个两头宽、中间窄的哑铃状的山岭,它的南端被南韩军队控制,而其北端则被我志愿军所控制,志愿军称其北端为“537﹒7高地北山”。因为许多“联合国军”士兵在位于这道山岭上的志愿军狙击手枪口之下毙命,故美国人称之为“狙击兵岭”,而韩国人则按照他们的民族习惯将其称之为“狙击棱线”。
1952年的秋天,为了争夺这两个小山包,中、美、韩三国的十余万大军在这里残酷鏖战,血肉相搏,使上甘岭成为朝鲜战争中巨大的流血之地。上甘岭也因此而闻名世界。
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将军在1952年4月回国之前(3月25日),曾在桧仓志司总部召开了最后一次作战会议,大会众将。就是在这次会议上,彭德怀做出了让志愿军战略预备队第15军拉上前线,接替第26军平康、金化地区防御的决定。会后,彭德怀留下了15军军长秦基伟单独谈话。
“敌人要动,在哪里动?可能在中线。五圣山是朝鲜中线的门户,如果失掉五圣山,我们将后退二百公里无险可守。”彭德怀边说边从墙壁上的大幅作战地图旁转过脸来,他目光炯炯地盯着站在身边的秦基伟,继续道:“你要记住,谁丢了五圣山,谁就要对朝鲜的历史负责!”
秦基伟双脚根一碰,神色凛然:“请彭总放心!有15军在,就有五圣山在!”
这是一代开国英杰彭德怀在朝鲜所部署的最后一战。4月7日,彭德怀启程回国……
秦基伟,湖北红安人。红安在历史上原名黄安,红四方面军就诞生于它的怀抱,并从它的胸膛上迈出了日后威震八方的雄健步伐。仅仅从人口统计数字上就可以说明它对于新中国的巨大奉献和牺牲——这块土地,在1930年左右繁衍生息着四十八万人,而到新中国诞生时,只剩下了十几万人……
红安将军秦基伟,1914年生,1927年参加黄麻起义,1929年参加工农红军,次年即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抗日战争时期曾奉命担任游击教官,组织游击队伍 ——秦赖支队。那时候,秦赖支队在太行山区真是威名远震,拿“秦司令”的手令,到辖区内的任何一个县政府要东西,要什么给什么,确实没有的也要说清楚原因。秦基伟先后参加了鄂豫皖苏区的历次反“围剿”斗争、长征、西征、百团大战、邯郸战役、洛阳战役、郑州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广东、广西、进军大西南等著名战役,三爬雪山,两过草地,身经百战,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中的一员剽悍战将。
3月桧仓作战会议一结束,秦基伟便直奔26军防区,徒步爬上了五圣山。
他举起望远镜,极目远望——
位于三八线以北约三十公里处的五圣山海拔1061﹒7米,是朝鲜战场中部战线的最高峰,美国人称之为“爸爸山”。五圣山雄伟奇峭,沟深林密,满山红松,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沿着山脚向南延伸,有五个海拔都在448米以上的高地,恰如一个人的手伸开的五指,直指青天。后来著名的597﹒9高地和537﹒7高地,便是五指里的中指与无名指。
五圣山西瞰平康、铁原、金化地区,东扼金化经金城通往通川至东海岸的公路,对“联合国军”由金化通平康或金城的交通线构成了极大威胁,是平康平原的天然屏障,也是朝鲜半岛中部的门户。谁控制了五圣山,谁就控制了由平康、铁原、金化组成的所谓“铁三角”地区,也就从极大程度上掌握了中部战线攻守的主动权。因而从军事上讲,这里堪称是兵家必争之地。而志愿军战士们则形象地将五圣山称为“世界和平的大门”。
秦基伟久久地眺望着它,紧拧着双眉,一言不发。
从前线的一个个班、排阵地,到后面的师、团阵地,至4月20日,15军一步步稳健地接手了第26军东起五圣山,西至西方山,正面宽约30公里,纵深约20公里,总面积共约600多平方公里的防区。
15军官兵刚刚接手的阵地,其实就是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山老林,只有几条掘开式工事和数百个藏身的猫耳洞。一到下雨天,官兵们有的三五个一群顶着一块防雨布躲在下面避雨,有的疲惫地坐在树根上打盹儿,也有的躲在避风的山崖下,裹着雨衣、雨布横躺竖卧,露宿山野……。
一线阵地上约有5000官兵不能生火做饭,否则便会遭到美军的炮击与空袭。一线阵地的官兵们吃饭,全靠十多公里外的二线部队往上送,将士们十天半月吃不上一顿热饭,见不到一片蔬菜叶。严重的营养不良,使官兵们的体质普遍下降。冬去春来,荒野里的蚊蝇蛇鼠也开始活跃,加上数千人的生活垃圾和粪便难以处理,致使阵地环境污染,疾病蔓延,以致出现了大量的非战斗减员。五六月间,15军发病人数超过了7000人,住院病号4200余人,病死竟达104人!
从没打过长期阵地防御战的15军这才体会到,一旦防御具有长期性质,首要的就是改善阵地环境。
这时,正是中国军队全线动员,大力构筑坑道工事的时候。早在1951年9月中旬,夏季防御作战正在进行时,志司总部就指示各军:以后我军重要阵地,必须是隧道式的据点,特别是核心阵地。秋季作战后,志司总部又发出指示,要求各军在防守的各要点上都必须构筑坑道工事,工事强度必须能抵御榴弹炮的轰击。
1951年末至1952年初,朝鲜战场形势相对稳定,中朝军队开始进行全线动员,大力构筑坑道工事。进入冬季之后,中朝军队在全线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构筑坑道工事的热潮。那个时候,整个防御阵地前沿的地上和地下,日日夜夜响着轰隆隆的爆炸声 ——美国人在上面打炮,志愿军则在下面放炮(炸洞子)。志愿军战士们一手拿钢枪,一手拿铁钎,一边与敌人战斗,一边进行战场建设。
在《彭德怀自述》中曾有这样的一段回忆:
“在这时(注:指第五次战役时)毛主席来了一个电报,指示对美军作战的口不能张得太大,必须采取零敲牛皮糖的办法,一点一点的去敲。这个办法很好,但需要有一过渡办法,使阵地稳固起来。站不稳脚跟就无法去敲别人……”
(《彭德怀自述》,彭德怀著,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出版,2002年1月第一版,第274页。)
工具不足,战士们就自设小铁匠炉,到处捡美军飞机的废弹片锻造。仅第12军就建了四十多个铁匠炉,在八个月中自己制造了一万六千件工具,还有修理工具七万五千余件。
炸药不足,还是找美军帮忙,美国远东空军到处扔定时炸弹,一枚炸弹少的能掏出几十公斤炸药,多的能掏出七八百公斤炸药来,派上了大用场,废铁还可以用来打造工具。志愿军几乎每支部队都有专门拆卸定时炸弹的高手,像秦基伟15军的副连长庞海鱼、排长刘月荣等都是拆炸弹的高手。
后来,潜伏在朝鲜北方的敌特务报告了这个情况后,美远东空军司令威兰中将气得不行,只好不再扔定时炸弹了。这叫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楞的,楞的还怕不要命的。
从1952年1月起,美第8集团军司令詹姆斯﹒A﹒范佛里特中将指挥“联合国军”发起了旨在破坏中朝军队坑道工事的“高腿柜作战”,把重炮和坦克推进到高地上,并由航空兵配合,以重型炸弹轰炸中朝军队的坑道。
由于中朝军队初期建造的坑道工事厚度不够,坑道口也不够隐蔽,因而遭到的破坏也比较严重。3月3日至4月9日,敌机就炸毁我方坑道四十二处,杀伤人员二百多人。
不仅仅是敌人的破坏,另外,由于有的坑道地质选择不当,土质松软,春季冰雪融化,出现坍塌现象,也造成了一些人员伤亡。于是有人开始怀疑坑道工事的作用了:
“这躲在洞里怎么打敌人呀?”
“这还算革命英雄主义吗?”
“这坑道还没搞好,就给人家炸塌了,还不如不挖。”
“还是搞掘开式好,省时、省力,便于发扬火力。”
这些牢骚话钻进了接替彭德怀主持志司工作的陈赓将军的耳朵里。1952年4月26日至5月1日,志司召开了军参谋长会议,统一了对于坑道工事在防御作战中的作用的认识。面对着会场上的指挥员们,陈赓坚定地说:
“现在敌我力量对比,可以说是旗鼓相当。敌人在装备上优于我们,但其余的优势如兵力、士气、正义性等等,均在我方,地形亦对我有利,我们要看到敌人的长处和短处,也要看我们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扬长避短,机智灵活地发扬我们的长处去战胜敌人。过去我讲过,谁是最后的顽强者,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针对有人提出的“掘开式”工事的优点,陈赓一针见血的指出:
“搞‘掘开式’有千条优点万条优点,但有一条致命的缺点足以抵消它的一切优点,那就是它不易保存自己。保存不了自己,也就保存不了阵地。还谈什么消灭敌人?当然,打坑道要和野战工事相结合,保存自己要和歼灭敌人相结合。我们有了坑道,就不怕敌人炮火猛烈,不怕敌机狂轰滥炸,美国飞机再厉害,它总不能钻到坑道里来吧?”
陈赓还对坑道工事提出了具体而严格的要求,要求各军的坑道必须达到“七防”标准:即防空、防炮、防毒(疫)、防雨、防潮、防火、防塞。
会议还统一了坑道工事的规格标准,要求坑道顶部一般厚度在三十米以上,坑道口顶部厚度十至十五米,能够承受住重磅炸弹的轰炸;每条坑道要有两条以上的出口,坑道内幅员宽一点二米,高一点七米;坑道内必须有作战和生活设施。
这次会议统一了思想,使坑道工事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在技术要求和战术要求上,都更加完善起来。
至1952年5月底,中朝军队第一线防御地带的坑道工事和与之配套的堑壕、交通壕、反坦克壕和各种火器掩体等野战工事已基本完成,全线基本形成了以坑道工事为骨干的支撑点式的防御体系。
坑道工事很快就显示了它的价值。4月间,“联合国军”以小部队向志愿军阵地进攻六十余次,却无一得手。1951年夏、秋季防御作战时,“联合国军”平均每发射四十至六十发炮弹可以杀伤中朝军队一人;而1952年1月至8月,“联合国军”平均发射六百六十余发炮弹才能杀伤中朝军队一人。
在五、六月间的防御作战中,坑道工事经受住了严峻的考验,显示出了巨大的优越性。
苏联军事专家们后来评价说:
“这是中国军队对世界军事学术的新贡献。”
美国人开始恐惧地将志愿军称为“闲居洞中的龙”。
日本人的研究结果是:
“中国军队的战术改变是很显著的,在秋季以前 ……始终是采取流动性很强的防御战术这种以前的常规战法 ……但分界线问题一解决,好像立即就改成全面的阵地防御了。在二十至三十公里的纵深挖掘了堑壕,用圆木和石料构筑了掩体,在反斜面上挖掘了长长的横洞。另外,炮兵好像也增多了,很多被想到是新的大炮发射口的横洞在这里那里的山腰里显露出了令人可怖的影子。……若从空中来看,从东海岸到西海岸好像出现了一个长二百二十公里,宽二十至三十公里的巨大蜂巢。他们充分地发挥了先天的土工作业能力。”
“中朝军队的阵地坚固到连猛将也不敢贸然下手的程度了。”
至8月底,中朝军队二线防御工事也基本完成,三线防御地带和东西海岸等重点地区的核心坑道工事也开始构筑。
世界战争史上从来没有过如此大规模的坑道防御网。据后来统计,中国军队挖的坑道长达一千二百五十公里,各种堑壕、交通壕总长度达六千二百四十公里,即一万两千四百八十华里,比万里长城还要长!中国军队开挖这些工事挖掘的土石方高达六千万立方米,如果排成一立方米的长堤,可以环绕地球赤道一圈半!
这是人类战争史上空前的奇观!
那个时候,志愿军一个连队常常一个月就凿秃上千把钢凿,将几百把十字镐磨成像锤子一样的铁块。摊开任何一名战士的手掌,都是一层层厚厚的血茧……
那时候,15军防御阵地的前沿和纵深,到处是一片锤、钎的叮当声和岩石爆破声……
对面美7师阵地上的大喇叭里,不时地传来美军请来的播音员小姐嗲劲十足的喊话声:
“中共第15军的弟兄们,你们丢下老婆孩子,大老远的跑到这儿挨冻受饿,图的是什么呢?你们那几支破枪,挡不住‘联合国军’的前进步伐……”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15军党委向全军官兵提出:“我们要向26军学习,他们在困难条件下初步建设了阵地,为我们在平康、金化一线的防御打下了基础。我们要向右翼的12军学习,他们打坑道有经验,派来的顾问对我们帮助很大。我们还要向左翼的38军学习,他们入朝最早,打得最好,是‘万岁军’!”
军长秦基伟更进一步提出:“向38军学习,他们是‘万岁军’,我们15军也要打个‘九千岁’!”
从此后,“打个‘九千岁’”就成为15军全体指战员坚守阵地、战胜强敌的响亮口号。
第二节 “摊牌”作战

美第9军军长卢本﹒詹金斯少将:“是该和共军摊开牌,大打一场了!”
一个正在靠着坑道壁休息的十七岁的四川籍小卫生员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了,他就这样被活活震死了……
——朝鲜战场上的“绞肉机”,就这样开始了它那血腥的转动……
位于五圣山南麓的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是五圣山的前沿要点,山高坡陡,地形险峻、复杂。两高地之间仅隔着一条山谷,中间是由上甘岭通往下甘岭的小路。这两个高地互为犄角之势,直接楔入了“联合国军”阵地,与敌人阵地相距仅一百米至五百米,对敌人的威胁极大。尤其是537﹒7高地北山,与敌人阵地相距仅为五十米至一百米,用南韩军第2师师长丁一权中将的话来说,“简直就是鼻子碰鼻子”。敌人要想夺取五圣山,就必须首先夺取这两个高地。
美第8集团军司令詹姆斯﹒范佛里特中将一直就想夺取这两个小山包。自从开春以来,他制定了一系列的有限进攻计划,什么“大棒”作战啦,“争吵者”作战啦,“还乡”行动呀,“筷子6号”作战啦,“筷子16号”作战啦等等,但均被他的上司马修﹒B﹒李奇微中将予以否决或无限期推迟。
说起这个范佛里特,这可是个很有进取心的美国军人,虽然他也在西点镀过金,但却是美军中少有的从士兵到将军一步不拉熬上来的将领,被誉为“山地战专家”。但此人的仕途却是霉运不断,连他自己都承认这一点。
在三十年代末期至四十年代初,二战期间驰骋各个战场的美军将领几乎全都是乔治﹒C﹒马歇尔五星上将提拔的。马歇尔总是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子,用来记录下他认为有发展前途的军官。
三十年代,当乔治﹒马歇尔将军在贝宁堡步兵学校做校长助理时,学校曾有一名爱酗酒的教官也叫范佛里特,洁身自好的马歇尔对此人印象极为不佳,所以当马歇尔升任陆军参谋长时,凡遇到推荐晋升范佛里特为准将的推荐书,都统统予以否决。马歇尔将军以严谨公正、关怀部属、任贤选能闻名于军界,范佛里特含着眼泪幽了一默:“这比他总出差错更显得我倒霉!”
二战时期,美国军队为应对二战,由19万人急剧扩充到500多万人,正是大批提拔使用军官的时候,可是美国陆军部却好像是把西点军校毕业生范佛里特给忘了一般,就这样,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眼看就要打完的1944年6月,范佛里特还只是美4师第8团的上校团长。而他的同班同学、只会玩橄榄球的艾森豪威尔已执掌盟军帅印,官拜五星上将了,布莱德雷也已经是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五星上将了,可这两个家伙在西点时的成绩远不如自己!即便是马克﹒克拉克和李奇微等等比他低两级的小学弟,这时帽子上也已是将星闪烁、名满天下了。
那时候正是诺曼底登陆战役打得很紧要的关口,范佛里特所在的美军第4师在“犹他”海滩登陆,进展顺利,但随后在攻占瑟堡时却死伤累累,好长时间都挪不了窝。这时,柯林斯将军就向集团军司令布莱德雷推荐范佛里特代理师长。用人之际,也没那么多麻烦,推荐很快就被批准。结果,“该师好像苏醒了一样,很快就前进了”。范佛里特这才得以晋升。当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他已成为美军第3军军长了。
而这次的朝鲜战争,等待范佛里特的会是什么样的运气呢?
早在诺曼底登陆的时候,范佛里特就不喜欢李奇微,他觉得李奇微缺乏锐气。在犹他海滩他与李奇微共同抗击德军时,李奇微只守不攻,一遭遇敌人就掘壕固守。如今作战方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李奇微否决,更加剧了范佛里特对他的反感。
其实,并不是李奇微不想打,而是李奇微比范佛里特更有政治头脑。
首先,中国人太狡猾了,中国军队的战斗力也是在那里明摆着的。前线战报报来的损失“就连猛将也为之震惊”,还有必要再去试验一下吗?
另外,政治上也不允许,自己背后还有五角大楼和白宫呢!即便是大打,根据前一段时间的经验,对方的抵抗极其顽强,能打得赢吗?何况,北朝鲜人的背后是中国人,而中国人背后还有个庞大的北极熊在虎视眈眈呢!
就在志司主帅彭德怀4月7日启程回国后不久,5月份,美军司令官李奇微也奉命离职,调任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总司令。李奇微走后,美国本土部队司令官马克﹒克拉克四星上将被杜鲁门任命为“联合国军”总司令,接替了李奇微的职务。
时年五十六岁的克拉克也是将门之后,出身于纽约州麦迪逊﹒巴拉斯克,1917年毕业于西点军校,与李奇微是同班同学,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克拉克作为盟军意大利方面的第5集团军司令官,曾指挥过著名的萨莱诺和安齐奥的登陆作战,在美国军界以善战和稳健著称。
马克﹒克拉克将军是带着打赢战争的强烈自信来到朝鲜的,可惜他来的却不是时候,面对朝鲜战场上已经相对稳定的战场形势,他也没什么高招。相反地,他将以“(美国)历史上在没有胜利的停战协定上签字的第一位美国陆军司令官”而闻名于世……
克拉克担任“联合国军”总司令后,范佛里特心中的希望之火重新点燃,于是,他很快又拟订了进攻计划游说克拉克,然而新官上任的克拉克却给他兜头泼了一瓢凉水,克拉克循循善诱地这样分析道:
“第一,这有可能给正在进行的停战谈判带来不利影响;第二,该作战的预计损失将超过战果利益,得不偿失;第三,假如敌人转入全面反攻,第8集团军目前没有足够的预备兵力能与之抗衡;第四,就算攻到平康而不再扩大战果,那也仅仅是多占点地盘而已,改变不了现状。”
“我认为歼敌的方法只有一个,即当敌人从阵地出来采取进攻行动时,予以决定性的打击。范,请记住,必须待敌人进攻,我们决不可先敌进攻。”
最后,这个西点军校时的小师弟还这样教训老学长:
“既然我们得不到全胜,又何必牺牲人力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范佛里特顿时没了脾气。
然而,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范佛里特也就不是范佛里特了。10月5日,不屈不挠的范佛里特再次上书克拉克,声称:“为了迫使敌人转入守势,扭转当前战局,我军非常需要组织握有主动权的进攻作战。在敌人掌握主动权的情况下,目前我们所采取的方针,造成了自1951年10月和11月间激烈战斗后付出最大伤亡的结果。”
范佛里特在他的上书中,附有一份详尽的进攻计划 ——“摊牌作战”计划。“摊牌作战”的主要设想是:夺取五圣山前沿的“三角形山”和“狙击兵岭”,拔除这两个卡在“联合国军”部队咽喉里的毒刺。范佛里特中将乐观地认为:如果一切按计划行事,得到足够的弹药补给、炮火支援和航空兵近距空中支援,仅需动用美7师和韩军第2师两个营,最多需要五天,付出二百人左右的伤亡代价,就可以圆满完成这一使命。
但范佛里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两个面积加起来才只有三点七平方公里的、不起眼的小山包上,他整整用了四十三天的时间,付出了两万五千多人的伤亡代价,居然寸土未得,从而使此役最终成为他的戎马生涯中最为惨痛的败仗而写进了他的母校 ——西点军校的教材之中……
早在9月初,在五圣山对面的鸡雄山美军阵地上,范佛里特曾经指点着五圣山前沿的“三角形山”和“狙击兵岭”对美第9军军长卢本﹒詹金斯少将说:“看到这两个高地了吗?三角形山和狙击兵岭楔入了我军防线,对我军威胁很大,非拿下它们不可。”
詹金斯少将也点头赞同道:“是该和共军摊开牌,大打一场了!”
范佛里特笑了起来:“说得好,进攻代号就叫‘摊牌’行动吧!”
…………
此时,朝鲜战场上的交战双方已经进入到了一种大打打不动,谈判呢又谈不拢的微妙局势。早在一年前,中国军队就曾准备发动第六次战役,但因种种原因而没有实施。第六次战役虽然最终没有发动,但是,其准备工作依然给敌人造成了很大压力,它使敌人认识到我军的潜在强大力量。敌人虽然百般阻挠、拖延停战谈判,但是却不敢使谈判破裂。他们想对我方施加军事压力,迫我屈服,但却惧怕激怒中国巨人,引起战争扩大,也只能实施局部进攻,而不敢实施全面进攻。
想独霸世界,自己的力量却并不够独霸世界;要以苏联为“真正的大敌手”(杜鲁门语),却在小小的朝鲜半岛陷入了泥潭。此刻,对于高傲的美国人来说,如果继续在朝鲜半岛打下去则无法取胜,寻求盟国的军事增援则得不到响应,长期僵持则消耗不起,寻求在朝鲜半岛以外开辟战场则害怕引起世界大战,就此撤出朝鲜则太丢面子。
本身就自相矛盾的战略,让美国军政高层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对于他们来说,朝鲜战争已经走进了死胡同。“联合国军”总司令李奇微后来在其回忆录中也承认:
“我们在确定军事目标时,首先需要认识到,世界上大多数最基本的令人苦恼的问题是并不适宜用纯军事的办法来解决的。”
朝鲜半岛的秋天是最美丽的。枫叶吐露出了它美丽的醉红色,漫山遍野的金达莱竞相怒放,从怪石嶙峋的群山,到蜿蜒曲折的河谷沟壑,都升腾着旺盛的火焰,整个三千里江山披上了迷人的红绸子。在这迷人的红绸子里面,在这美丽的景色之中,十多个国家的军人正在这里生死搏杀,都想把对方置于死地。
1952年9月中旬以后,中朝军队在一百八十多公里的战线正面发起了秋季攻势,向“联合国军”阵地猛烈出击,频频得手。经过激烈反复的争夺,共计毙、伤、俘敌两万七千二百余人。在我军的猛烈打击之下,“联合国军”猝不及防,顾此失彼,狼狈不堪,处境十分被动。据美国陆军战史记载:
“9月底到10月初,种种迹象表明,共产党已经越来越明显地掌握了地面作战的主动权。”
南韩人编著的《韩国战争史》也描述道:
“共军从1952年4月至9月,在整个战线的前沿不断挑衅,到10月初,全面发起高地争夺战……采取了积极的方针……前线作战主动权转移到敌人手里。……相反,我军却一如既往,采取守势,因而不可避免地在作战上丢失先机之利,在战争精神上处于萎靡状态。”
面对“联合国军”无所作为的局面,范佛里特迫切希望打破这种已经沉默长达一年的僵局。当我军的全线战术性反击作战开始后,敌人一直在密切地注视着我军的行动。10月初,美国的陆、海军头目又窜到朝鲜前线,与李承晚及其前线指挥官会晤,研究、分析我军意图。他们认为,我军的战术反击作战,目的在于迫使其接受朝中方面在谈判中提出的关于全面遣返战俘的方案。
这一年正是美国第三十四届总统换届大选年,美国国内,总统竞选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作为民主党总统的杜鲁门希望克拉克能在前线打个胜仗,也好给执政的民主党制造点儿竞选声势。
朝鲜战争从刚开始时的打军事、打意识形态,现在已经到了打政治的时候 ——美国的政治需要克拉克在朝鲜战场上打一个漂亮仗。
连任无望的杜鲁门总统,在即将下台的时候还不忘“警告”中国,说“美国在朝鲜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在这个多灾多难的蔚蓝色星球上,一个只有二百多年历史的强国和一个具有五千年悠久历史的、刚刚获得新生的民族,都在竭力展示自己不屈的斗志……
10月6日夜,在汉城市郊的一栋日式别墅里,克拉克上将召开了紧急作战会议,听取范佛里特汇报他的“摊牌作战计划”。范佛里特手持指挥棒,站在悬挂于墙上的巨幅朝鲜军用地图前侃侃而谈:
“这是三八线,这是敌我双方的实际接触线。敌人在第一线摆了十个军,从西向东依次是第63军、第65军、第40军、39军、38军、15军、12军、68军以及北朝鲜的第3、第1军团。面对敌人的我方防线上,从西到东依次是四个军团,即美第1军团、美第9军团、美第10军团和大韩民国第1军团……”
“这次‘摊牌作战’的要点是,美第9军团从正面向中国军队发起攻势,推进至平康以北建立新的阵地,以全部控制铁三角地区。为达此目的,首先要攻占三角形山,即598高地(注:即我方所称597﹒9高地)和‘狙击兵岭’(注:即我方所称537﹒7高地北山)这两个战术支撑点,进而攻下爸爸山(注:即五圣山)主峰,这样就为下一步的扩大战果创造了条件。”
其实,这也是范佛里特早已在准备中的局部攻势,其战役意图是:首先夺取五圣山前沿支撑点,上甘岭以南的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阵地,尔后夺占五圣山主阵地,在我军战线中央打开一个缺口,分割我防御体系,迫使我军后退,以军事压力造成其在谈判桌上的有利地位,并改善其金化地区的防御态势,破坏我进攻计划,为以后的进攻创造有利条件。
范佛里特似乎有理由相信胜利女神就在前面招手 ——他用以进攻的美第7师是美国在远东著名的王牌师,师长韦恩﹒史密斯少将,美国人吹嘘它为“滴漏器师”,意思是说它在执行战斗任务时,从来都像古代计时用的‘滴漏器’一样准确无误。美7师也的确曾有过骄人的战绩,1918年它曾赴法国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在“维勒生—海厄”的战斗中出尽了风头。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在西南太平洋战区与日军作战,曾参加攻击阿留申群岛、夸加林岛、菲律宾雷伊泰岛等战役,打了许多漂亮仗。其中大名鼎鼎的第17团就是参加过夸加林岛登陆战的荣誉团队,大号“水牛团”。1945年4月,美军在进攻日本冲绳岛时,美7师第32团勇猛地从日军拼死防守的坚固防线中撕开缺口,为全歼日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并因此获得了‘矛头团’的荣誉称号。当朝鲜战争爆发之后,该师参加了仁川登陆行动,并首先攻入南韩首都汉城,北朝鲜人民军曾吃过它的大亏。
面对着可观的战役前景,克拉克被说服了。他表示,如此看来,“摊牌作战”将可以非同寻常地创造一个好机会,可以在不付出过大牺牲的情况下就能拿下一些敌方阵地。
克拉克曾经断然反对过夺取高地的冒险行动,因为中国军队拼杀能力强,往往拼命顽强防守,美军必须将自己的尸体堆满山坡,才能占领高地。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情况不同了,范佛里特的“摊牌作战”来得正是时候。面对“共军”的全线反击以及谈判桌上的僵局,克拉克也认为,美军很有必要在战场上做出反应,让自己优势的飞机大炮发言,给“共军”一点儿颜色看看!!
此时,第七届联合国大会将于10月14日开幕,朝鲜问题将要提交新一届联合国大会讨论,美国当局需要“联合国军”在朝鲜战场上军事行动的配合,以占据政治上的有利地位。同时,作为资本主义阵营的“老大”,美国也要给参加“联合国军”的其他国家一些“胜利”的刺激,以便让他们投入更多的金钱和生命。
在这种背景下,10月8日,在克拉克的授意下,板门店的“联合国军”谈判代表悍然中断了停战谈判,单方面宣布停战谈判无限期休会。
四个小时之后,克拉克正式批准了范佛里特望眼欲穿的“摊牌作战”计划。10月9日,范佛里特下达了命令,命令卢本﹒詹金斯少将立即组织美9军的美、韩部队准备实施这次进攻计划。范佛里特微笑着告诉自己的部下:
“总司令已经批准了我们的‘摊牌作战’计划。你可以放手让你的飞机大炮发言了。”
此时,中朝方面已经十分清楚,美方代表的态度是战场形势的晴雨表。当美国人不需要谈判时,他们会像麦克阿瑟一样,把圆圆的太阳说成是方形的,把煤说成是白色的;而当战场上拿不到他们想得到的东西,他们又想回到谈判桌上时,方形的太阳就又变圆了,煤又变成黑色的了!
狡猾的敌人为了不让我军发现他们的企图,在夜间秘密地把部队往前沿运送,而在白天又用汽车把少数士兵拉向后方,并且向上甘岭以西的我军其它防区发起了佯攻。为了掩盖其企图,范佛里特还布置在烟幕掩护下向上甘岭地区运送器材和物资,攻击部队的所有军官都抵近前沿观察地形,配属执行此次任务的美第8集团军和美9军所属炮兵三百多门火炮、一百二十辆坦克也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美国远东空军的近二百架侦察和作战飞机也从各地飞赴汉城待命,远东海军的舰载飞机也在航空母舰上加满了油,准备随时投入支援战斗。
执行攻击“三角形山”任务的是美7师步兵第31团。喜好征战、渴望功名、外号“疯子团长”的第31团团长劳埃德﹒摩西上校和参谋人员毕竟身处第一线,估计情况要比范佛里特实际得多。根据过去的经验,他们很明智地预计到了:“共军的反击一定会比预计的要强烈,只用一个营去进攻是不现实的”。因此摩西上校没有理会詹金斯少将的命令中“不超过一个营”的兵力限制, 自行决定由1营、3营两个营分两路向“三角形山”发起进攻。为激励士气,摩西团长还分别用美国著名性感女明星的名字将597﹒9高地上的两个小山头命名为“珍妮﹒罗素山”(2号阵地)和“桑德山”(7号阵地)。
韩国人当然更不敢掉以轻心,韩2师第32团团长柳根昌上校也给攻击“狙击棱线”的第3营加强了一个连。这样,美、韩军在第一天陆续投入战斗的部队实际上有七个营。
让我们回过头来再说志愿军这边。
第15军早在3月份接手26军五圣山、斗流峰、西方山一线的防务时,军长秦基伟就看了出来,这个地方的位置极为重要,敌人肯定要争夺,早晚要有一场恶仗打。
但范佛里特会在哪里选择突破口呢?
由于西方山一带位于平康谷地东侧,交通便利,地势平坦,非常有利于敌人的机械化部队机动和突击,因此秦基伟把这个方向作为了防御重点,将15军的主力师 ——向守志的44师放在了此处,并给他加强了29师第87团,配属了炮兵第9团的第1营、2营(欠第3营),固守发利峰、王在峰、西方山、斗流峰地区,以防止敌人从这一带向平康方向突破。44师是秦基伟倚重的主力师,15军谁都明白,因为最辣手的仗总是由44师去打。
而在平康谷地的西侧,则是由中国军队的“万岁军” ——第38军防守。38军新任主管江拥辉军长与秦基伟的判断是一致的,因此他也在平康谷地摆上了38军的主力师114师。两个主力师强强联手,在平康谷地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
15军的防御重点虽然摆在了西方山,但由于五圣山是朝鲜中部的门户,而其背后就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的平康平原,因此秦基伟丝毫也不敢大意,他在五圣山地区也配置了相当强大的力量。
防守五圣山、忠贤山地区的是崔建功的第45师。
崔建功,河北魏县人,是一个颇有些传奇经历的将军。十九岁的那年,他因为家事愤而出走,跑到汉口投入到少帅张学良的东北军第109师当了个大头兵。
不久,第109师奉命开赴西北“剿共”。要打仗了,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崔建功心里有点紧张。他的班长、连里的老兵油子李德胜却满不在乎地告诉他:“嗨,小兄弟别害怕,到时候你只管缴枪就行了。枪一缴,红军就待你像亲哥们似的。我上回被俘不愿留下,人家红军还送我三块大洋当路费呢!”
崔建功可就纳闷儿了:“那你怎么又回来打人家?”
李德胜:“嗨,那不是咱东北老家叫日本人占了,我回不去嘛。再说了,人家红军大气,不计较这个。上次我就亲眼看见七班的那个斜眼上士对红军说:我这已经是第三次给你们送枪来了。红军不但不恼,还说很好很好……”
结果,第109师刚进入那个三面环山的直罗镇,就被红军给包了饺子,被打得七荤八素,狼狈不堪,四周一片“缴枪不杀”的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等到红军冲上来时,李德胜扯着嗓子就喊:“红军兄弟,到咱们这儿来缴枪吧!”一边还纠正崔建功的动作:“枪举高点儿,嗨,不对不对,要这样儿!”
这次战役,就是毛泽东、彭德怀、徐海东亲自指挥的长征奠基礼之战 ——直罗镇战役。
结果,第109师的五六千人还没来得及展开,就成了红军将中国革命大本营放在陕北的奠基礼上的祭品,109师师长牛元峰也被击毙。
年轻的崔建功当即第一个报名参加了红军。后来他就从政工干事、敌工科长、营长、团长、旅长、师长,一步一个台阶地打了上来。
——就这样一直打到了上甘岭下。
45师配属了炮兵第9团第3营,炮兵20团第2营、第3营(欠第1营),在597﹒9高地、537﹒7高地北山、芹洞、723高地、安长洞一线展开,任务是阻止敌人向上甘岭、五圣山、忠贤山方向突破。
张显扬的29师第85团则固守灵台、甄峰地区,并加强两师接合部的保障,其第86团、87团则作为军预备队,配置于五圣山以北的霹雳岩山、726高地、塔洞、马背岩一线,准备随时支援第一梯队师的作战。
10月上旬,正是中国军队秋季战术性反击第二阶段作战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15军已经连续攻占了381高地、391高地(即“枯藤藤”,邱少云烈士牺牲的高地)和上佳洞西北无名高地等要点,歼灭“联合国军”三千六百六十余人,将阵地前推了十三平方公里,大大改善了阵地防御态势,受到了志司总部的嘉奖。崔建功决定趁热打铁,向五圣山东的注字洞南山韩军一个加强营的阵地发起进攻,拔除这个钉子。为此,45师集中了军里的绝大部分火炮,组成了炮兵前方指挥所,并准备了十万发炮弹。反击时间定在10月18日。
这时,意外的情况来了。10月5日,韩2师第32团1营一个名叫李镇球的上尉参谋,趁夜越过战线,前来向志愿军投诚,经讯问,他说他们已经接到命令配合美军行动,准备于10月7日左右发动进攻。
这时,597﹒9高地对面的敌阵地也有一个韩军下士班长李东朝投诚,他也述说了同样的情况。
难道敌人会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的机械化优势,而来进攻不易夺取的山地吗?这些人是不是诈降呢?
遗憾的是,15军最终没有相信这些珍贵的情报。在半信半疑之下,崔建功决定一方面继续准备进攻注字洞南山,一方面让前沿部队密切注意敌人的动向。
这也难怪 ——在激烈、复杂的战争风云中,又有谁能料事如神呢?
九天后,10月14日凌晨三时,范佛里特通过美联社向全世界宣布:“金化攻势开始了!这是一年来联军向中国军队主要防线发动的最猛烈的进攻。”
美军的“摊牌”行动开始了!
震耳欲聋的炮声顿时撕裂了上甘岭沉睡的夜空,上甘岭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阵地上火光闪闪,烈焰冲天,弹片如雨,石屑纷飞,空气中充满了呛人的火药味儿。
坑道里几乎所有的志愿军战士都被震得满嘴流血,坑道就像处在惊涛骇浪中的一条小船,坑道内的瓶瓶罐罐被震得东倒西歪,叮当乱响,一个战士后来回忆道,当时的感觉已经完全错乱了,坐在地上,屁股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在随波漂流……
在537﹒7高地北山阵地1号主坑道里,一个正在靠着坑道壁休息的十七岁的四川籍小卫生员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了,他就这样被活活震死了……。
幸存的战士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都不约而同用地狱一词来形容,其恐怖由此可见。
后来才知道,14日凌晨三时,美第9军集中了十六个炮兵营的三百二十门大口径火炮,三十多辆坦克,同时向“三角形山”和“狙击兵岭”进行了长达两个多小时的猛烈轰击。在时间长达四十三天的上甘岭战役中,炮击最激烈时,美军每门炮平均发射炮弹72发,平均每秒钟有六发炮弹落在中国军队两个连队的阵地上,火力密度达到了空前的程度。
空中,美远东空军的四十多架战斗轰炸机也飞临战区上空反复投弹扫射,封锁住了山前山后的所有道路,两个山头阵地方圆几公里内外都冲起了几百米高的浓烟烈火。
与此同时,第44师和29师守卫的391高地、上佳山西北无名高地、芝村南山、419高地也受到了敌人四个营兵力的牵制性进攻。秦基伟曾在阵地日记中记载道:“在我军阵地前,由西向东都是紧张的。”
范佛里特要“摊牌”了!
——朝鲜战场上的“绞肉机”,就这样开始了它那血腥的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