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画21母仪天下的代价：断头王后安托瓦内特_风闻

《玛丽·安托瓦内特和她的孩子们》

作者：维热·勒布伦

创作于1785年

藏于凡尔赛宫

关于玛丽·安托瓦内特，茨威格的一句话牢牢钉住了她的一生：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暗中标好了价码。

茨威格是安托瓦内特的奥地利同胞兼传记作者。

对女人总是饱含温存的茨威格，将最大的同情送给了哈布斯堡王朝的公主、路易十六的王后安托瓦内特，传记的名字昭示了她的结局——《断头王后》。不过，她还有其他一些绰号：赤字夫人、洛可可之母、维也纳的贱女人等等，但最后都落实到了断头台。

其实，她是一个时代的随葬品，而这个时代在覆亡前仍不思悔改地排演着封建欧洲的常规套路，王室联姻。1770年，豆蔻年华的安托瓦内特嫁给了当时还是法国王储的路易十六，随后是属于她的灿烂和寂灭。

如同所有的和亲，不幸是首要标识，安托瓦内特的不幸源自路易十六。路易十六兼具末世君主的全部特征：善良、无能、怯懦、依赖，重要的是，他有性功能障碍。为此，安托瓦内特守了七年活寡。这是她一生中最不值得着墨也是最努力挣扎着刷存在感的七年。

正是在这七年里她养成自己终生的嗜好，在特里亚农宫的赌局、舞会和欢宴中消磨时光——她怕自己“变得无聊厌烦”。

而后，犹如老舍经常在作品中捉弄悲剧主人公的手法——老天制造一个幸福的幻觉——哎呀，法国王后的好日子来了。

1777年，在安托瓦内特的哥哥、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二世敦促下，医生为史上最著名的病患路易十六做了一次成功的包皮环切手术，热衷于造锁的法国国王找到了开启床帷禁区的钥匙。

路易十六夫妇，终于品尝到了那早该品尝到的甜蜜果实。在夜夜酣战之后，安托瓦内特竟然出现了从未出现过的黑眼圈，这为她平添了一款憔悴之美。

顺理成章，她真的母仪天下了。非但母仪天下，她还成巴黎乃至整个欧洲宫廷礼俗的裁判、社会风尚的导师、奢侈品的头号主顾。据说因为她的存在，以至于巴黎城之外30公里“皆为蛮荒”。

当然，在尽享奢华之余，安托瓦内特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分，她像所有十八世纪的欧洲主妇一样，为丈夫一个又一个地生养着孩子，而孩子们一个又一个地聚拢到宫廷女画家维热·勒布伦的笔下。

《玛丽·安托瓦内特和她的孩子们》创作于1785年底，画中一大三小四个人物。妇人，不消说，是安托瓦内特；左边依偎在母亲胳膊旁的，是大女儿玛丽·泰蕾丝；坐在母亲膝头的，是小儿子路易·查理；右边指着空摇篮的，是大儿子路易·约瑟夫。此外，母亲肚子里还有一个孕育中的生命，小女儿玛丽·索菲。很遗憾，玛丽·索菲出生后只在摇篮里躺了几个月，不到一岁就夭折了。但在这幅画中，玛丽·索菲的命运并没有被交代。画面本身，在刻意营造着一种柔情蜜意。

可是，安托瓦内特的表情透露了些什么，她的双眼直愣愣地瞪着画面之外。画面之外是什么呢？是被挥霍的国运，是步步逼近的灾难。此时此刻，沸腾的民怨已经溢到了凡尔赛宫和平厅的窗口。但画中人却并未洞悉。知女莫如母。安托瓦内特的母亲、奥地利女王特雷西娅曾对女儿有个痛心的评价：浮躁。普通女子浮躁只会遭人轻慢，而她若生在帝王家，却会因此断送卿卿性命。

《玛丽·安托瓦内特和她的孩子们》第一次公开展示（1787年）后不到两年，市民攻占巴士底狱，法国大革命爆发。局势失控，权力遗失在街头，谁都无从掌握了。千百万人头落地，其中包括安托瓦内特和她丈夫路易十六的。这段历史，任何一本世界近代史教材都不会轻易漏掉。

在大势已去、无可挽回时，安托瓦内特表现出了少见的硬气和倔强，曾经的潮流引领者在政治上保持着与潮流为敌的习性。也正因为如此，人生最大的痛楚碾压了她。1793年1月，路易十六被判处死刑；几个月后，安托瓦内特迎来了对她的审判。几多不堪在法庭上呈现：受监护人西门夫妇指使，当年坐在安托瓦内特膝头的小儿子路易·查理（此时8岁），污蔑母亲教唆自己手淫！

这算得上是对一个女人毁灭级的中伤，而受伤的女人傲慢地抬头回应：天性不允许我回答这项针对母亲的指控，请在座的所有女性为我证明。举座哗然，每一位妇女，无论是敌是友，都在为她流泪。

这是安托瓦内特生命中倒数第二次公共发言，下一次，是她踏上断头台后无意踩到了刽子手桑松的脚时所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断头王后的最后一刻，如此尊贵。因为，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受伤。

最后，交代一下画中其他三位的结局：1789年，右边指着空摇篮的大儿子路易·约瑟夫死于佝偻病；1795年，曾在法庭上污蔑母亲的小儿子路易·查理死于肺结核，但更大的可能是被他的叔父普罗旺斯伯爵鸩杀；大女儿玛丽·泰蕾丝是安托瓦内特唯一得以善终的孩子，但在法国大革命中被暴民轮奸。

这，是命运对安托瓦内特的馈赠所暗中标好的一切价码。

**​维热·勒布伦。**法国画家，生于1755年，卒于1842年，学院派代表人物。勒布伦是她那个时代最杰出的女画家，擅长肖像画。1779年开始，勒布伦为法国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画肖像，并成为安托瓦妮特的挚友。如果说茨威格用文字来表达对安托瓦内特的温存，那么勒布伦就是以画面来表达对安托瓦内特的同情。毫无疑问，在政治上，勒布伦是典型的保皇派。题外话，1789年，勒布伦幸运第躲过了法国大革命风潮的冲击，因为那时她正在国外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