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 黄载皓：韩国总统如何才能走出“宿命”

从去年年底开始，崔顺实“干政门”事件让整个韩国陷入混乱，最终韩国宪法法院作出罢免朴槿惠前总统的判决。3月27日，检方以收受贿赂、滥用职权等罪名向法院提出拘捕朴槿惠的申请。面对检方的凌厉司法攻势，朴槿惠很难全身而退，而朴槿惠受审的画面或许将展现在全世界面前。

“帝王般总统”

前总统这种“不幸”在韩国宪政史上绝非第一次，之前被申请拘捕令的前总统包括卢泰愚和全斗焕。除此之外，1960年李承晚总统被迫下野，1979年朴正熙被亲信暗杀;卢武铉总统则是卸任后自杀;金大中、金泳三、李明博总统虽然本人没有出现问题，但其子女或兄弟因为牵扯腐败也纷纷被捕入狱。

为何韩国最高领导人大多不幸，有人认为总统府青瓦台“风水有问题”，这当然只能视为无稽之谈。从根本上说，韩国的近现代史和政治文化等制度方面的问题才是关键。

韩国的民主主义和政治制度源自西方，并在短期内建立和发展起来。实际上韩国真正实施民主制度是从1987年开始，其历史不过仅仅30年时间。虽然韩国具有形式上的民主，但实际在民主的执行力方面仍旧不足。韩国在经济上取得很大成就，但在政治领域的妥协和协商方面仍不成熟。

韩国政治体制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危机，可以从以往的权威主义中一探究竟。虽然形式上是民主国家，但韩国社会处处残留有威权主义的痕迹。20世纪的韩国，从日本殖民统治下独立、与朝鲜之间发生战争并持续展开体制竞争，在这一背景下，韩国围绕确保国家安全、重建经济及摆脱贫困、发展民主政治等三大目标进行了奋斗。但实际上安保和经济更加受到重视，政治制度的发展则相对滞后。在政治文化不成熟的情况下，威权主义的独裁者长期执政，造成韩国社会威权主义泛滥。

直到现在，以特定政治人物为中心进行政党活动，党内再分成所谓亲朴(朴槿惠)、亲卢(卢武铉)、亲文(文在寅)等各个派系，这种情况在韩国政坛依然司空见惯。这种政治制度最大的问题在于，一旦这个派系的领导人物出现腐败，那么这个政党很难与之切割。从韩国政党历史看，比起自身的政治理念，各个政党更多出于自身利益考虑进行合纵连横和变更党名，而各种脱党和创党也同样出于这种利益考量。

虽然宪法规定韩国是三权分立国家，但实际上总统是脱离权力结构牵制和制衡的最高统治者。韩国总统的权力比其他实施总统制国家的权力要强大，因此成为“帝王般总统”的可能性也更大。正是不均衡的国家发展战略和地域主义的恶性膨胀，使得“帝王般总统”的影响力最大化。

构成韩国领导层的上层精英，在权力的获得过程中，道德性和使命感都有所不足。在以竞争为中心的教育体制下，韩国社会盛行第一至上主义和拜金主义，这在经济增长成果分配过程中，很容易陷入腐败和非法的诱惑。政治人物为打造权力基础而拉拢财阀筹措资金，财阀为了形成自己的保护网而利用政治权力，由此形成了政商勾结的局面。

惟有靠改革

此次韩国民心之所以怒怼朴槿惠，就是因为在如此糟糕的国内外政经环境下，韩国国民真实看到了所谓制度上的成就仅仅是虚幻的。作为非政府人士的一介平民，崔顺实玩弄韩国体制于股掌之间，这不能不令韩国国民愤怒。弹劾朴槿惠下台事件，促成了韩国国民的整体团结，具有不少积极意义。

首先，再次确认了领导人资格必须经过严格验证的绝对必要性。第二，要积极评价韩国国民的能力，如同弹劾朴槿惠时百万市民烛光示威所显示的高素质市民文化那样，这才是韩国式民主的精髓所在。第三，韩国必须摆脱20世纪的束缚，全心全意面向未来。朴正熙的功过已经告一段落。由于解决了温饱问题，很多上年纪韩国人对朴正熙感恩戴德，因此在政治上支持朴槿惠。虽然韩国国民此后给了朴槿惠机会，但现在这种心理的负担已经全部卸下。

未来实现韩国社会新的飞跃，也为了避免总统再次成为不幸的对象，韩国社会应该为此进行积极努力。

在韩国政治史上，民心也被称作“天心”。如同此次反朴“烛光示威”所显示的那样，市民直接参与能否转化成更有效率的民主治理体系需拭目以待。韩国能否树立绝不允许权力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政治文化？为了形成健康的政治文化，关键在于能否有效地对腐败和政商勾结进行严厉打击。

韩国政治制度改革能否继续推进？能否通过修改宪法等方式，将“帝王般总统”转向分权型总统制，同时将总统任期与国会议员任期相统一？这些都需要凝聚韩国全体国民的力量。未来更加成熟的民主主义基础能否启动值得关注。

从此次朴槿惠被弹劾下台事件来看，韩国社会已经认识到，未来韩国政治体制要想更加成熟，把韩国发展成真正的发达国家，就必须要经历的阵痛和过程。此次“烛光示威”所体现的韩国民意，能否促使下届政府和领导人为了实现新跨越而进行政治改革，将决定朴槿惠是否成为韩国宪政史上最后一位不幸总统。如果没有改革的勇气和决断，那么未来韩国总统还有可能悲剧重演。(作者是韩国外国语大学全球安保合作中心主任，本文由王伟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