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星际迷航:超越》超越了什么?-席亚洲
说实话,自打听说《星际旅行》(官方中文翻译叫《星际迷航》)新电影由华裔导演林诣彬执导,我就已经猜到这可能是一部游离于主线剧情之外,不会有什么“情怀”的电影。
这位出生在台湾的导演在此前的《速度与激情》中,就已经表现出了这种特点。早先《速度与激情》的主角其实是那些车,看了让人感觉美国“车轮上的国家”之称真是不假,但林诣彬执导之后的《速度与激情》就变成了普通的黑帮动作片,车都成了陪衬。

本集电影的主要亮点就是NCC-1701“企业”号被摧毁了
这次的《星际旅行:超越》也是一样,特效很华丽,剧情却非常“中规中矩”。如果你不是《星际旅行》系列电影的老观众,就干脆把它当做一部普通动作片看看得了,别指望在这里得到“烧脑”之类的感觉,也不会有“太空歌剧”般的伦理冲突。
《星际旅行》系列的“情怀”从哪里来
笔者本身并非《星际旅行》超级死忠,从小时候国内电视台引进的《星际旅行》动画片(制作于1976年)开始接触,后来逐步看了部分老的《星际旅行》系列电影。给我印象最好的《星际旅行》电影当属1986年的《抢救未来》(Star Trek:Voyage Home),就是船员们穿越到1986年的那一集,或者说“有鲸鱼的那一集”。
86年版也被认为是《星际旅行》电影中最接近电视剧原作的,虽然全片同样围绕着地球的重大危机,但主要并不是用武力,而是用匪夷所思的新技术,以及最重要的——“和平与爱”来解决危机,拯救世界。
正因为如此,美国影评人把《星际旅行》系列叫做“自由主义乌托邦”,剧集里所表现的23世纪的星际联邦没有种族歧视、没有战争……也没有钱。名为星际舰队,实际的任务却是探索深空,为尚未进入宇宙时代的落后文明提供帮助。
从60年代《星际旅行》最早的系列电视剧版本开始,这个系列的故事基本就是这样。
《星际旅行》刚刚登上银幕的时候,是越战还没有影响到美国普通人生活的“黄金时代”(1966年),那个时期美国人满心豪情壮志,对自己的制度充满信心,愿意为国家奉献与牺牲,同时又享受着前所未有的丰富物质生活……完全可以理解《星际旅行》为何会出现这样一个乌托邦一般的世界,这正符合当时美国人的审美观念和对未来的美好幻想。
然而随着《星际旅行》剧集的继续制作,一个新时代到来了。一边,越南战争如火如荼,许多美国年轻人被送到万里之外的战场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另一边,大麻、毒品、摇滚、朋克文化、和平与爱、无政府主义……这些混合在一起进入普通美国年轻人的生活。反种族歧视、反战……各种对美国“传统价值观”的怀疑充满了当时的美国社会。

1966年《星际旅行》第一部电视剧上映

1968年,抗议电视台方面准备取消新的《星际旅行》的观众游行示威——可以,这很60年代美国……
或许正是这种冲突,让剧情设计有些简单,甚至偏向“共产主义”的《星际旅行》剧集大受欢迎。在一个充满俊男靓女的乌托邦世界里,大家可以进行简单的哲学思辨,并且每次危机总是能以非暴力的方式得到圆满的解决。
在大萧条时期,歌舞片大受欢迎,而在美国社会躁动不安的60-70年代,《星际旅行》成为最受欢迎的科幻剧集也就毫不奇怪了。
今天最为科幻迷津津乐道的《星际旅行》电影,却是生于80年代。当时美国社会总体处在冷战焦虑之中,影片故事发展也越来越带有“冷战”味。“乌托邦”一般的星际联邦也有了冷战对手:克林贡帝国。也正是由于这种总体气氛,86年“有鲸鱼的那一集”乌托邦风格的重生,才会如此特立独行而让人印象深刻。

“企业”号演变史——这就是我不太喜欢“进取”号这个翻译的原因,这是传承
但电影很快再次和现实历史紧密挂钩,1991年的《星际旅行:新世界》中,克林贡帝国和苏联一样,就这么“噗”的一下玩儿完了,这也宣告了《星际旅行》“原初”系列的结束。
90年代,新的《星际旅行》系列开始了,《星际旅行:新一代》把故事剧情直接设计在原剧情的好几十年以后,新一代“企业”号上的主要舰员里还出现了克林贡人。
随着21世纪的到来,《星际旅行》越来越难以为继。很多老观众因为新的剧集里已经没有他们小时候时所熟悉的那些人物,故事情节不再熟悉,而开始放弃这个系列。
最简单的,你看《生活大爆炸》里面的四个宅男,他们极少会谈起《星际旅行:新一代》《深空9号》等新剧,谢耳朵的梦里出现的场景还是《可汗之怒》(1982年)的著名场景,而他们所迷恋的电影周边玩具也是80年代出品的“原品未开封”。

中国多数观众是从这个简单的动画版开始了解《星际旅行》的
而在中国美剧迷中人气很高的《星际旅行:企业号》系列剧(2001年开始),其实也反响不好,成为第一个仅仅连载4季就匆匆结束的《星际旅行》剧集。如果不是这次的《超越》,恐怕大家都要忘了还有“人类第一艘达到曲速5”的“企业号”了。
2009年,《星际旅行》电影复活,这部影片完全没有副标题,就叫《星际旅行》——因为之前还确实就没有一部电影简单的叫做《星际旅行》……

但是《星际旅行》在中国的影响力可不小……
其实重拍《星际旅行》也是当时强劲的“80年代怀旧风”的跟风。你想,当初《变形金刚》电影版风头一时无两,各路超级英雄电影也纷纷重置剧情。
在这种气氛下,JJ艾布拉姆斯拍摄的2009年版《星际旅行》也来了个“宇宙重置”,直接把80年代电影系列中人气最高的角色和背景设定拿来重新“洗牌”。
说实话,当那个一直只是传说的“小林丸测试”终于正式在银幕上出现的时候,当影片中出现“企业”号在船坞中建造的那个镜头的时候——那真是,啥都不说了,除了感动还剩啥?
之后艾布拉姆斯又拍摄了《星际旅行:暗黑无界》,这部影片继续狂挠“星际旅行”粉丝的痒处,甚至连老系列里面人气最高反派可汗都被拉出来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两部影片实在是有太多的怀旧点,笔者现在对具体的剧情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只记得上面提到的这些了。

《星际旅行:新一代》的“船员”合照,其中出现了星际联邦的宿敌克林贡人

毕竟《星际旅行:新一代》距离我们比较近吧,所以虽然平时大家吐槽很少说这部片子里的梗,但COSPLAY的时候还是用了其中的形象
说白了,这两部影片的剧情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情怀,是观众们对自己青少年时代的集体怀旧。
然而,到了这第三部……情怀不够用了。
好歹你也是重启系列的第三部作品了,如果你再去老片里面拉剧情过来,还能怎么办呢?克林贡帝国复活?……
再加上换人后,林诣彬导演大概也只能理解好莱坞的套路,于是,本片的反派就被套了“兰博”模板……一个被全世界遗忘的老兵,来向和平的世界复仇。
为没有追剧的读者们补充说明一下,这位舰长来自于前面提到的仅有4季的电视剧《星际旅行:企业号》,这个剧集可以算是全系列的“前传”。《超越》中的反派人物,正是《企业号》中的舰长。
回到乌托邦,还是回到冷战
如果我们不光谈《星际旅行》系列,而是把目光放到整个好莱坞电影,就会发现,现在的好莱坞,正有一种诡异的气氛在蔓延。
在新版《红色黎明》里面,生生把入侵美国的中国解放军给换成了朝鲜人民军。在澳大利亚电影《明日战争爆发时》里,观众人人都知道片中入侵澳大利亚的肯定又是中国,但影片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到底是谁占领了澳大利亚……
《星际旅行:超越》也带领观众们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时代:影片中有表现同性恋幸福生活的镜头;有各个种族和谐相处的镜头——甚至新出现的女性角色感觉就是从《星球大战》里来串场子的,好像特意要弥合这两个科幻系列粉丝之间的矛盾……

讲真,这太《星球大战》了……
然而影片中却没有“敌人”的概念。一切都起于来自“战争还没有消失”时代的老舰长,在一个偏远的星球上被遗忘了一百年以后的怨念。
在电影里,老舰长一直在叨咕着“有斗争才有进步”——笔者听到这里突然联想到导演的台湾籍贯,那边一直就是这样歪解“阶级斗争哲学”的。于是,笔者就“从字缝里看出字”来了,影片里的这个“坏人”不仅有一个被遗忘的电视剧主角的怨气,还总是让人感到一种“小确幸”之地导演对自己不能理解的某种情怀的深深恐惧。
虽然从头到尾没有提“冷战”,试图营造“乌托邦”归来的感觉,然而影片却处处充满了对“新冷战”的担忧。因此“乌托邦”场景越多,反而让整体格调显得更为黑暗。

2009版《星际旅行》里有点热泪盈眶的场景

当初《星际旅行》粉丝也曾到白宫请愿网要求建造NCC-1701“企业”号……于是有人做了这个图……

按照原来的设定,“企业”号应该是在太空船厂里建造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哈利波特》是一部今天好莱坞的绝佳隐喻,“不可言说之人”指的是谁,每一个魔法师都心知肚明。所有人在特定话题上的噤声,恰恰表明这个话题已经是所有人的共识,一切都将按计划发生。
《超越》的最后,“冷战”的代表——老舰长被抛到了太空中,被自己的秘密武器纳米病毒吃了,寇克船长和斯波克又拯救了星际联邦……大团圆,很好。然而,虽然影片的名字里有了“超越”二字,但最后还是没能“超越”,还是变成了好莱坞套路,试图破坏世界和平的坏人被干掉了,世界恢复了和平。同样,这部处处透露出“政治正确”的电影也一样,到处是“不可言说”的冷战氛围。
或许,一个时代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在今天这个到处充斥着“不可言说之人”,而观众和电影编导却从未走出冷战怪圈的时代,我们不能指望好莱坞再重现当年的“自由主义乌托邦”了。
当《星际旅行:超越》结尾,重新修复的“企业”号再次航向星辰大海,著名台词“最后的边疆”再次响起的时候,笔者感到意兴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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