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伦·巴菲特对一位“直言不讳”的首席执行官进行了重大押注 - 彭博社

马克·唐尼根，精密铸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

摄影师：丹尼尔·阿克/Bloomberg沃伦·巴菲特在奥马哈的会议中心穿梭，周围是一群电视记者。他所经营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已经有五十年的历史，正在举行年度股东大会，现场挤满了它所拥有的一些企业的展示：盖可、BNSF、Fruit of the Loom、See’s Candies。

“早上好，巴菲特先生，”一个牛仔在一个西部服装子公司的舞台上跳过套索大喊。几位旁观者在早上7点时啃着来自Dairy Queen的冰淇淋，完全不在乎。

这位85岁的亿万富翁并不想要。相反，他走向在精密铸件公司展位上展示的一些庞大金属件。他在1月以370亿美元收购了这家位于俄勒冈州波特兰的公司，这是他最大的交易之一。精密铸件主要为航空航天行业制造飞机发动机和其他复杂部件的核心部件。它没有消费者品牌的知名度，但在首席执行官马克·唐尼根的领导下，这个利润丰厚的细分市场变得更加可观。

“我们买了什么？”巴菲特问，走向一位身穿条纹西装的宽肩男子。

这是为巴菲特最新的首席执行官量身定制的电视介绍。而唐尼根，留着修剪整齐的灰色胡须，正在扮演他的角色。多年来，巴菲特一直依赖像他这样的管理者来运营伯克希尔的广泛业务。巴菲特给予这些高管很大的自主权，并常常为他们的成就感到自豪，称这个团队为“全明星”。

Donegan，60岁，前维拉诺瓦大学橄榄球运动员，他将大部分职业生涯投入到Precision，与其他伯克希尔管理者有许多共同点：他是一位低调的首席执行官，拥有出色的业绩记录，始终不懈地保持在竞争前沿。在他领导Precision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13年里，其股票上涨了20倍，年收入增长了四倍，达到了100亿美元，并收购了数十家公司，巩固了作为波音公司、空客集团和通用电气公司的关键供应商的地位。这帮助他在投资者中获得了崇拜的地位。《巴伦周刊》 评选他为2014年全球最佳首席执行官之一，与摩根大通的杰米·戴蒙、亚马逊的杰夫·贝索斯以及巴菲特本人并列。

然而，在数字背后，发生着更为残酷的事情。多年来，Donegan在全球各地旅行，有时在Precision工厂的季度评审中对员工进行欺凌。《彭博新闻》采访了15名现任和前任员工——其中一些是组织中最高级别的人士——以及六名了解公司运作的人。这些最了解首席执行官的人描述了一位高效的管理者，但有时却超越了基本的体面。

这些人中大多数要求匿名以避免报复，他们表示曾目睹Donegan使用粗俗和暴力的语言。有人听到他威胁要用铅笔刺某人的眼睛。另一个人说首席执行官威胁要撕掉一名员工的手臂，以便用流血的残肢打击那个人。多次有人表示，他称男性员工为“c--ts”。

这是一种与巴菲特朴实形象相悖的管理方式，巴菲特被视为一个 喝着樱桃可乐的亿万富翁。更有甚者，这些人表示，Donegan 对奢华的品味与他的新老板广为人知的节俭不符。尽管 Donegan 从工厂节省开支，Precision 还是获得了最新的湾流飞机。虽然巴菲特自1950年代以来一直住在同一所房子里，Donegan 却把一部分财富花在度假屋和跑车上。

现任和前任员工表示，他们忍受有时艰难的工作环境，因为 Precision 的薪酬丰厚。这些人中的一些表示，他们尊重 Donegan，并最终认为他是公平的。根据一位人士的说法，首席执行官在帮助经理解决工厂问题方面可能会很有帮助，并且他对自己要求也很严格。其他人表示，在评审之外，他可能会很友善，主动提供让同事搭乘私人飞机或倾听工人投诉。

Precision 拒绝回答有关 Donegan 行为或他如何花费金钱的问题。公司在一份声明中表示：“这些轶事中有许多事实错误，”但没有详细说明。巴菲特没有回应多次请求的评论。伯克希尔计划在周五报告收益。这将是包括 Precision 业绩的第一个完整季度。

在四月的奥马哈，Donegan 性格中较为严厉的方面并没有展现出来。当电视摄像机开拍时，巴菲特解释了他为何想收购这家公司。他说，Donegan 每年大约花 1,000 小时在他的私人飞机上，以便能够掌握他的业务动态。

“你可以与数百位机构投资者交谈，但你不会听到一句批评他们的话，”巴菲特说。“他们有着无可挑剔的声誉。而这个人就是做到了这一点。”

多尼根表现得很谦虚：“基本上，我们致力于我们的工厂，”他告诉记者。“我们想亲自去看、去触摸、去感受。”

一位记者问为巴克希尔著名的首席执行官工作是什么感觉。

“有一个对你有足够信心的人真好，”多尼根回答，“这样你就可以做好你的工作。”

几分钟后，巴菲特转向另一个展示。人群跟随他，而多尼根则独自站在那里。

认识沃伦·巴菲特的新首席执行官马克·多尼根

巴克希尔最新的明星花费 了大部分职业生涯在一个鲜为人知的制造领域工作。在维拉诺瓦大学学习会计后，多尼根在杰克·韦尔奇开始通过激进的成本削减和交易重塑公司的时候，获得了通用电气的工作。1985年，精准公司招募了多尼根的一位老板比尔·麦考密克担任总裁。多尼根很快跟随他。

这家公司已经经营了几十年，由其创始人、工程师和哈佛MBA的埃德·库利领导，他在1950年代将其从一家供应链锯零件的俄勒冈公司分拆出来，专注于投资铸造。这个过程开始于制作一个浸入陶瓷浆料的蜡模。当它硬化后，蜡被熔化，金属在壳中铸造。到1960年代，精准公司已经从波特兰市中心东南部的一家低矮工厂为通用电气的飞机发动机提供零件。

“当我来到Precision时，它非常非常老派，”麦考密克说。它的运作方式像“一个家族企业。老板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非常父权式，并且没有让人负责。”

麦考密克在1991年被任命为首席执行官，他有一个简单的解药：一个全公司的指标系统。每个工厂开始保持同一套详细的每日记录。

“我想要更具竞争力，更具差异化，”麦考密克说。为此，他认为Precision应该是最低成本的生产者。管理者每个季度都必须削减运营费用。麦考密克定期巡视每个工厂。他说，文化是“面对面，全身接触”。“人们在评审后会走出来，腋下出汗……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怎么，怎么，怎么？’不接受任何借口。”

2011年10月27日，俄勒冈州波特兰的Precision Castparts铸造操作员。

摄影师：本杰明·布林克/《俄勒冈人》公司还积极扩张。它开始为工业燃气涡轮生产零件，并收购了一家名为Wyman-Gordon的锻造公司，该公司在航空航天行业有着悠久的供应历史。多根在职务上不断上升，最终成为该业务的总裁。麦考密克说，他做得很好，因此在2001年被任命为运营总监。一年后，当麦考密克退休时，多根成为首席执行官。

当多根接管时，他保留了麦考密克的管理系统，并开始了一场收购狂潮。他收购了制造飞机紧固件的公司和提供金属零件的公司。2012年，他同意以$29亿收购一家钛供应商。

“他们基本上占据了供应链的低层次——锻造、铸造和基本原材料——并且他们整合了整个领域，”航空航天行业顾问凯文·迈克尔斯（Kevin Michaels）说道。

这些交易的一个动机是管理系统。该公司在推动其工厂方面变得非常有效，以至于在收购一家企业后，利润率往往会扩大。“他们对运营改进非常狂热，”迈克尔斯说。“这直接来自马克·多尼根（Mark Donegan）。”

所有的压力意味着管理者会不遗余力地达到预算目标。员工描述办公室里充满了几十年前的家具，看起来更破旧而非复古。周末和假日工作并不罕见。在一家美国工厂，接收码头在某些季度结束时关闭，以避免记录额外的库存，前员工称。建筑物会被仔细检查以寻找废金属以筹集几千美元，而闲置设备则在eBay上拍卖。

麦考密克（McCormick）拒绝描述多尼根的管理风格，但他说他对其继任者削减成本的深度印象深刻。“我相对来说是无情的，”麦考密克说。“但他更加无情。”

巴菲特在内布拉斯加州奥马哈参加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年度股东大会时与多尼根交谈。摄影师：丹尼尔·阿克（Daniel Acker）/彭博社华尔街喜欢这些结果。 2014年6月，股价达到了275.09美元的历史最高点。多尼根——以及许多其他员工——兑现了收益。从2003年到2014年，他通过股票销售赚取了约1.5亿美元，监管文件显示。

前员工表示，他会开着公司发放的凯迪拉克Escalade上班，但在离开办公室时却购买了更豪华的车。据两位看到这些车或听他谈论过的人说，他的收藏包括一辆法拉利和一辆阿斯顿·马丁。

多根恩也有所回馈。2012年，他和他的妻子承诺捐赠250万美元用于资助位于波特兰郊外的拉萨尔天主教大学预备学校的奖学金。不过，前高管们表示，他大多数时候保持低调。他拥有一座俯瞰威拉米特河的豪宅。但在周末，他常常乘坐公司飞机飞往爱达荷州的科尔德伦湖和墨西哥的洛斯卡沃斯度假。

生意非常好，以至于到2013年，多根恩准备升级：哈密尔顿航空，一家运营其飞机机队的精密子公司，在那一年向联邦航空管理局注册了一架湾流G650。

当巴菲特在1989年为伯克希尔购买一架二手公司飞机时，他称其为“不可辩护的”，因为其对股东的成本。他表示670万美元的价格是合理的，因为他喜欢这架飞机。

“我对这架飞机的态度可以用一段祷告来概括，这段祷告被归于圣奥古斯丁，虽然我确信这并不真实，因为他在考虑离开世俗享乐的生活成为一名牧师时，”巴菲特在1990年写道。“在智力与欲望之间的冲突中，他恳求：‘主啊，帮助我变得贞洁——但还不行。’”

多根是第一批获得新款湾流飞机的高管之一，该飞机的标价约为6500万美元，能够容纳19名乘客。这是一种很好的方式来访问精准公司不断扩张的帝国。该公司已经膨胀到超过150家工厂，并且有很多评论。

每个季度，工厂经理们都为例行检查做好准备。在早上的审查中，多根通常在上午9点之前到达，并前往一个小会议室。通常，只有四五个人会参加：工厂的财务人员和总经理、业务部门的总裁，有时还有一名销售人员和一名运营团队成员。

每个工厂都必须制作同一组26张图表，突出显示生产力、收益、市场份额和每位员工的固定成本等内容。多根通常不会提前收到演示文稿的副本。但他对业务的了解足够深入，可以迅速发现问题或任何错失的机会。他经常会发现一些问题。

他特别讨厌当一个工厂在某个指标上未达标时，演示者试图说他不负责。这些人说，多根有时会很幽默。但大多数时候，他令人畏惧，言辞毫不留情。他的怒吼声可以大到有时员工会在审查期间避开办公室的那一部分。

根据与他一起旅行的高管们的说法，他在私人飞机上会放松。员工们不应该在飞机上和他谈论业务，他们说，他有时会放松下来看电视。他喜欢的一档节目是：“兄弟连”。

Precision的方法已经成为一种吸引人的话题，至少对那些关注股票的人来说。在2009年的一次投资者会议上，一位分析师问Donegan他是如何维持比竞争对手更好的利润率的。

“我们是一种不同的品种，”他回答说。“我们是一种蓝领、直言不讳、拼搏到底、深入战壕的公司。我对此感到非常自豪。”

Todd Ittershagen在20年间管理了几家Precision工厂，直到他在2011年因未能达到他所描述的过于雄心勃勃的预算目标而被解雇。他记得自己曾遭受Donegan的愤怒。

“这真的会激励你，”Ittershagen说。“你不想让他那样对待你。”

2011年，俄勒冈州波特兰的Precision Castparts铸造厂操作工。摄影师：Benjamin Brink/The Oregonian根据现任和前任员工的说法，Donegan设定的基调传递给了一些其他管理者。马丁·奎格利（Martin Quigley），曾是克利夫兰的销售副总裁，在今年针对公司和几位高管提起的错误解雇诉讼中描述了这种文化。Donegan没有被列为被告，也没有在投诉中提到，但奎格利声称管理者纵容语言和身体虐待，并认为Precision是一家“全接触公司”。Precision否认了虐待指控，并表示不对待审诉讼发表评论。

公司在波特兰地区的一家工厂发布了一份 指导方针，至少已经持续了几个月，详细说明了在会议期间对管理者的行为期望，依据两名员工的说法。主管们被要求不要“公开羞辱或口头攻击”同事，也不要发表可能被“视为骚扰、威胁或暴力性质”的评论。这些员工表示，这些规则是对这种行为指控的回应。

尽管文化强势，但针对Precision的就业诉讼很少。现任和前任员工表示，薪酬培养了忠诚度。这些人说，小时工和薪资员工的收入往往比他们在其他地方能赚到的要高，公司还有一个股票计划，让员工能够从Precision飙升的股价中受益。包括奖金和期权在内，有些年份，像克利夫兰或波特兰这样的地方，一位总经理的收入可以达到100万美元，Ittershagen说。

随着股价下跌，这些激励措施在近年来减少。在收购狂潮之后，Precision的收入和营业收入增长开始放缓。2014年，公司连续两个季度未能达到盈利预期。Donegan告诉分析师，客户正在“去库存”，或减少Precision库存中的零件。公司还扩展到供应能源行业，随着油价暴跌，该业务也受到影响。股价从2014年的高峰到2015年6月下跌了27%。

巴菲特看到了机会。他的一位副投资经理Todd Combs在2012年开始在Precision建立股份，逐渐积累了3%的持股。根据一份 代理文件，2015年7月1日，Donegan在奥马哈停留，进行与Precision最大股东的会面。巴菲特参加了会议的后半部分。第二天，Combs打电话给Donegan，表示巴菲特有兴趣收购Precision。两位首席执行官在爱达荷州的阳光谷会面，之后又在奥马哈见面三次。到去年8月初，他们达成了协议。

尽管每股 $235 的报价低于精密公司去年交易的价格，但这仍然代表了高管们的一笔意外之财。多根根将获得 5180 万美元的期权。通过为巴菲特工作，他还能够长期管理公司，摆脱华尔街的季度预期。作为回报，巴菲特得到了一个能产生大量现金的业务和一个对如何再投资有聪明想法的首席执行官。

交易宣布的那天，巴菲特告诉《华尔街日报》，见到多根根就像看到 “房间对面的女孩。” 他找到了自己喜欢的首席执行官。“这个家伙太棒了，”巴菲特说。“他对自己的公司爱得和我对伯克希尔一样。”

沃伦·巴菲特在2012年内布拉斯加州奥马哈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年度股东大会上。

摄影师：丹尼尔·阿克/彭博社几十年来，巴菲特完成了一项 令人印象深刻的壮举：他让致富看起来很有趣，而在某些时候，这却是无情的。在每年伯克希尔在奥马哈为股东举办的爱心盛会上，这种形象表现得尤为完整。他在一个会议厅里摆满了伯克希尔销售的产品——从 橡胶小鸭 到移动房屋——然后在成千上万崇拜者面前与他的搭档查尔斯·芒格在舞台上嬉笑。在庆祝活动中，很容易忽视其某些业务的艰辛。

多根可能是一个极端的例子，但巴菲特长期以来一直被那些能从其业务中削减开支的首席执行官所吸引。大卫·索科尔在2011年辞职之前建立了公司的能源部门，他曾经写道他随身携带一本笔记本，按他如果被迫解雇助手的顺序对他们进行排名。最近，巴菲特与3G资本合作，这是一家以通过削减成本来提高利润率而闻名的收购公司。在过去三年中，其管理者解雇了数千名工人并关闭了工厂，因为他们利用伯克希尔的现金收购了H.J.亨氏并将其与卡夫合并。

“归根结底，这就是钱，”杰夫·马修斯说，他写了三本关于伯克希尔的书。“这种紧张关系一直存在，只是从未有过370亿美元的价格标签。”

逐渐地，这种对资本主义更严酷一面的接受正在成为伯克希尔的身份的一部分，这一发展让一些巴菲特的粉丝感到不安。在去年的年度会议上，他面临着投资者的提问，他们想知道3G的方法如何与他多年来所宣扬的那种让人感觉良好的商业原则相兼容。

巴菲特的辩护——当时提出并在今年扩展——是对效率的全面论证。他在最近的年度信函中写道，生产力的提高是“过去240年美国经济增长中最重要的因素。”他说，虽然3G选择接管可以积极削减成本的企业，但伯克希尔则寻找像精密这样的公司，“这些公司长期以来由注重成本和高效的管理者运营。”

这项分析中没有提到像Donegan这样的管理者有时对人们造成的影响。无论巴菲特是否谈论这一点，这也将是他遗产的一部分，连同他的投资成功、他那谦逊的房子、他对樱桃可乐的热爱以及他对企业喷气机的矛盾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