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哲：如果媒体能早几年齐心尊重法治，文登暴力事件可能就不会发生

所谓“爱国青年因为爱国言论被殴打”事件，无论某些方面如何希望其落幕，还是在不屈不挠的发酵。

这件发源自百度贴吧的新世代暴力事件，惊动多级警方、团中央、主流媒体。事情大致经过是，贴吧里热衷发表爱国言论的侯姓高中生与肆无忌惮发表法西斯言论和仇华言论的青年发生争吵，冤家路窄，愈演愈烈，发展到侯姓同学和女友的个人身份信息被对方放到网上，反复遭电话骚扰恐吓。侯同学年纪尚小，自己也不自觉地陷入网络缠斗旋涡中，与对方互骂脏话。未料到对方真的凑集资金和凶器，千里奔赴侯同学家门口和学校，以约架名义将侯姓同学脑袋打开花。警方快速抓获嫌犯，并将此事定性为双方互殴的普通治安案件，各打五十大板，分别处以行政拘留。受伤者未获赔偿。其身份信息户籍信息如何被公布到网上，也暂未见司法机关追究。

侯聚森微博截图

打人一方事后将侯聚森图片与猴脑照片并列

这桩“普通治安案件”就此已经转化为“媒体事件”。团中央的微博质疑了文登警方的处理。文登与威海警方微博则联袂表示不以为然。一些主流媒体也参与进来发表伟光正评论。只是这次，各方的剧本似乎颠倒了过来。以往找到机会就要诅咒警察的群体开始为警方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点赞，认为这是独立执法。以往力挺警方合理执法反对造谣抹黑的群体却表现出了不满，认为这是文登警方捣糨糊。

威海警方微博转发文登警方微博

应该说，打架事件本身体现了低龄世代的倾向，和以往曾出现的因为追星、网络游戏等等发生的爆吧乃至线下冲突有类似之处。仅仅用爱国与卖国斗争的单纯政治思维来理解是片面的，还要放在贴吧生态、粉丝文化的脉络里来理解。但这绝不是说，贴吧及其相关行为就只是无足轻重的普通事物。互联网文化原本就是年轻化的，90后乃至00后今天的所思所想必然决定未来中国大众文化乃至政治生活的生态。威海警方官微声称“这只是一个普通治安事件而已，已经处理完了。”但放在互联网思维这么流行的今天，至少也要看到这是一个“互联网+”乃至“政治+”的治安事件。网上暴力泛滥已经成为近年来的一个重要社会问题，如今直接转化为线下的政治倾向暴力，不可等闲视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网民对之前几年的网络乱象都深有体会。互联网政治在凝聚大众眼球聚焦社会不公正事物的同时，也促进了盲从、狂热、挂羊头卖狗肉。一些群体动辄人肉、造谣、针对国家、机构和个人恶意攻击，诅咒执法部门合理执法。公知大V乃至一些媒体人推波助澜。前年夏天当一位明星在微博上晒天安门前的留影，也立刻被部分仇华网民、公知大肆辱骂攻击，甚至有媒体人公然拿黄色视频侮辱之，不堪入目。一些执法机构也无所适从，举措失当。这样的气氛会在涉世未深的青少年中产生了什么影响，令人担忧。文登事件并非没有前因后果。打人一方长期在网上发表诸如“再来一次南京大屠杀”“灭绝支那狗”之类在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被法律容忍的反人类言论，居然能在中国互联网上大行其道，也足见法治不到位。

“纳年纳兔那些事微博”发布的诸如“再来一次南京大屠杀”等言论（截图），目前该账号已经改名

令人欣慰的是，互联网乱象近来已经大有改善，有关方面已经开始重视。而这一次，有趣的是，不少以往法律意识极其淡薄的人也站出来大谈法治和文明了。

昨日一篇名为《文登约架事件：法律不会看人下菜碟》的时评被各大网络、电视媒体广为转发。文章的称：“法律不会‘看人下菜碟’。只要是‘约架’，就都是《治安管理处罚法》禁止的‘结伙斗殴’。‘结伙斗殴’不仅伤害公民的人身安全，而且挑战破坏社会秩序，是公安部门一直严厉打击的。”“爱国是底线，守法同样是底线……不要以为自己只要打着某种旗号，在网上骂人乃至约架、结伙斗殴，法律就管不着。希望各方都明白，如今受到公安机关的拘留处罚，仅仅只是因为你违法了。”

说得多么好，甚至以往热衷于言论攻击警方的人也纷纷转发。**要是这些群体早几年都这样知法守法尊重警方独立办案就好了！**要知道，即便几个月前庆安警察果断击毙恶性袭警并将小女孩论过头顶砸向水泥地的罪犯，公知群体也一片质疑，甚至有律师号称要组团和警方“死磕”。当河北肃宁警察为抓捕开枪杀害村民的罪犯而牺牲，有著名电视主持人不仅不称警察为牺牲，甚至质疑是什么让老汉举起了枪。再往前，有报纸公开在头版头条要求警方“放人！”，公然干预司法要求释放一个收取巨额贿赂恶意攻击企业的记者。可惜那时候报人没有说“守法同样是底线。不要以为自己只要打着‘三根穷骨头’的旗号，法律就管不着。如今受到公安机关的拘留处罚，仅仅只是因为你违法了。”恰恰相反，即便在违法小贩凶狠杀死两个城管队员的时候，公知、媒体大V也没有对嫌犯说 “判刑仅仅只是因为你违法了”，而是打着抗暴维权的旗号干涉司法机关执法。大谈法治，为什么要等到今天？

文登事件后，更有舆论高举起文明大旗，声称：“不要把自己的骂战、违法的约架斗殴行为，冠以任何高大上的名头，这是对文明的羞辱。”这样文明的姿态不可谓不高。不过也要理解，17岁的中学生尚在成长中。对比前些年成年公知有辱文明的表现，更需要给时间空间让他们改进。在主流舆论没有担负起制止极端政治攻击言论甚至反人类言行的责任时，就忽然对未成年人提这么高的要求，并以文明的名义羞辱之，这谈不上对未成年人的爱护。

有媒体声称“爱国是公民的义务，但绝不能僭越法律，也不能庸俗化为网络谩骂。爱国，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文明、友善，也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怎么可能用违背后者的方式弘扬前者呢？”要求公民坚守文明友善没有错。虽然敌人是不讲法律的，正如这次千里奔袭高中生的几个违法分子，但是爱国青年也要明白，使用暴力对付敌对分子，是国家机器的权力，自己还是要尽量避免暴力。但对于所谓“文明”论者，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面对暴力袭击，面对欲致你于死地而后快的对手，如果还要把这种“文明论”推到极致，那无异于说“抗日战士要用文明的方式，绝对不能暴力，拿枪还击鬼子是不对的。”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对于这场已然媒体化的暴力事件，各方表现值得品味。

从善意的角度去理解，警察群体工作幸苦，忙于事务性工作，无暇理解该事件深层意义，各打五十大板，简单了事。判断事件的政治意义，这是交给主权者的难题。这次团委没有躲避自己的青少年工作，主动担当，但对于互联网生态和斗争方式还有一定的陌生。团学联务虚工作者如何与警方这样的务实工作者交流，值得改进。山东的大众网采访了侯姓同学，不回避侯同学自己也曾骂过人的问题，还原了事实，让我们看到互联网环境的复杂。有媒体“给山东威海、文登两级公安依法独立办案，点一个赞”，其实更要给历次顶住媒体审判和舆论暴力独立办案的警方、司法部门点赞。

法律当然是无情的。但人的“无情”更有趣。我们看到，部分高谈法治的评论者也成功克制住了自己对爱国青年被打幸灾乐祸的感情，冷面批评对方：你违法了，活该。如果法律只能这样处理，其缺憾正是健康的舆论应去弥补的。媒体不干预司法，但媒体要讲是非、情感。

法治是我们这个社会必须坚守的底线。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有人并不是一概反对或者支持法治，而只是反对不遂他们意愿的法治，鼓动向他们妥协的法治。满嘴纳粹言论的打人者在被警方释放之后立刻得意洋洋地上网炫耀。这是机械的、无可奈何的执法。

对于挨打者，这也确实是个教训。好好学习工作是爱国，对抗恶劣舆论也是爱国。但是网络爱国言行不同于网络游戏或者粉丝贴吧活动，需要提高自身修养，同时也要了解对手有多狡猾。这些早早投身话语领域的年轻人不容易，各方要多一点理解。另外，互联网上总有些渣人，你越理他他越起劲，或者说，他需要你的注意。对这种精神病一般的存在，还是少理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