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者网独家】《申报》中的二战：上海战场上的日本气球-包俊安

前几次《<申报>里的二战》主要围绕着战事展开，这篇文章也是如此，但主角不再是具体的战役，而是一种非常普通，普通到不怎么起眼的装备——气球。

相传在三国时期，诸葛亮被司马懿围困于阳平，无法派兵出城求救。在焦急之中，诸葛亮算准风向，制成会飘浮的纸灯笼，系上求救的讯息，其后果然脱险，于是后世就称这种灯笼称为“天灯”或“孔明灯”；到了1783年，法国人蒙哥尔费兄弟俩在“孔明灯”的启发下，成功研制了载人热气球，这标志着人类征服天空取得了重大的突破。

在普通人眼中，气球的主要用途是在节庆日的时候作为喜庆用品来装饰场所，或者当做玩具来使用的。但同飞机、飞艇相比，气球的造价极低，而且还能有效完成多种作战任务，因此到了19世纪后，气球开始被广泛应用于战争。在1861年美国南北战争、1870年普法战争及1894年意奥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虽然西方气球的技术最晚在1870年就传入了中国，但由于清政府对气球发展不甚重视，没过多久，中国的气球技术就被1897年才开始研制气球的日本超越，此后清政府才开始从日本进口气球。清末在维新派的推动下，各地新军也相继从日本等国购买气球，成立了气球侦察队，并在1908年的“太湖秋操”中首次使用了气球。

1908年的“太湖秋操”中使用的气球

进入20世纪后，随着空军的发展，军用气球的作用更加明显。在二战期间，军用气球大致分为预警侦查气球、宣传气球、防空气球和轰炸气球这四种。在亚洲大陆战场，日军也频繁使用气球，用作侦查用途，并被当时的报纸所记载：

1937年10月14日 《申报》临时夕刊

石家庄附近我与敌作争夺战

连日大战我有壮烈牺牲 津浦线平原站东昨激战

[开封]敌第十四师团自六日起，由新乐向正定我××部宋师攻击，发生激烈战。×临火线指挥，宋屡率敢死队冲锋。至八日，敌利用气球窥测，以十五生的大炮将正定东北隅城墙击坍，掩护前进。我将士以血肉死拚，唐、林两旅长均受伤，团长王成桂战死，刘、徐两团长亦受伤，营长以下壮烈牺牲者达半数强。迄十二日上午六时，我黄师李旅尚在石庄附近，与敌人作争夺战。（十三日专电）

1937年12月11日 《申报》第二版

日军向首都总攻击 我对日方要求未予答复

[南京]今晨有日军气球二枚在紫金山南升高瞭望，华军击之未中（十日上午十时路透电）

南京保卫战中日军使用的气球

1938年3月4日 汉口版《申报》 第一版

敌昨向巩县孝义炮击晋南吃紧 侯马北血战平汉我积极推进攻敌侧背

【郑州三日本报专电】黄河北岸温县附近之敌，三日晨七时起向我巩县与孝义车站，以大炮猛击，并升轻气球指挥。直至下午三时止，共发七十余炮，孝义车站损失较甚，×××亦有损失。又晋南战事，自敌犯临汾后，连日我与敌在侯马以北附近一带，激战甚烈，敌伤亡甚重，我亦有相当牺牲。

1938年9月5日 香港版《申报》 第二版

（汉口四日电）津讯：津南大城县八月十二日被我游击队（为八路军晋察冀边区编下部队，当地于1938年9月成立抗日民主政府——观察者网注）占据，一日已派兵前往增援，津市区日军特严加戒备，每日均有气球升空侦察，一日有日炮兵一列，由东过津南下；另有步兵四百余名，则赴津浦北段各站增防云。（中央社）

从上述报道中可以看出，侦查气球在日军的战术级作战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凭借着这些气球的指挥，日军的炮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射向国民党军的阵地，八路军也见识过频繁升空侦查的日本气球。

冷战期间，利用空飘气球进行心战堪称是东西方的常规戏码，而在抗战期间，日军也频繁使用气球，意图对坚持抗战的中国军队进行心理战：

1937年10月27日 临时夕刊

实行焦土抗战我军移师构设迂回线

在敌军占领北站时，更以大气球一枚在虹口东区升起上书敌已占领大场之语。当敌进入闸北后，有一部敌军推进至蒙古路北西藏路之点时，我军大队早已撤退，仅有少数我忠勇将士，仍死守该处不退。当时曾有人劝令弃械入租界，免作无谓牺性，然该将士等，坚执不允。俟敌逼近，即起抵抗，而作最光荣之牺牲矣。

1937年11月8日 第3版

我军枪击敌气球中弹起火 大吹大擂日兵百万 一击坠地顿发浓烟

字林报云：星期六日下午三时，日军以气球一枚，升于极司非而路西苏州河天空，系有长带，上书中国大字谓：“日兵百万已在杭州湾北滨登岸”，于是华兵即以此为枪靶。未及半小时，该气球中弹起火，坠落于地。

就当中日两国激战正酣之时，有识之士也意识到，欧洲大陆战争的爆发也只是个时间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英国、德国等国家也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气球。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 英国为对付德国临空轰炸，在英伦三岛上空布满了防空气球。为保卫英国，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防空气球是一种军用系留气球，外加薄金属保护板。即使它被炮火击中也只是部分受损，总升力可基本保持不变。裙式是由若干个钢索相连的并列升空。阻拦钢索布设在连接钢索之间，犹如裙子一般形成钢索幕帘。

二战时期是空军力量大规模发展的时代，各国的飞机升限都在不断提高，而防空气球的防御高度明显高于高射炮，且成本优势更加明显。在这样的情况下，英国、苏联和纳粹德国等国都不约而同重视起了防空气球的生产，并在不列颠空战和苏联卫国战争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1938年3月4日 《申报》香港版第3版

英陆军战时准备大部计划已告完成

伦敦政府已与印度政府接洽，使印度各骑兵团增加机械化，防空设备之实力，亦远胜于前。在去年四月至十二月间，两高射炮师团增加官员三百四十五人，其它士兵九千人；各防空气球队已开始设置，颇为顺利，其所需要之大部分材料已分发应用，各项辅助人员当于五月中开始招募。

1939年2月23《申报》第八版：

柏林将举行防空演习试验防空气球

（柏林）此间当在短时期之内，举行大规模防空演习，并当用圆形与椭圆形两种阻隔气球，以保卫京城上空，此乃德国防空史上之创举。据晚报载称，此种防空新工具，曾于去岁九月间，在哈尔城留那化学工厂上空试验一次，高度可至数千公尺（德国云层在过去十个月间，平均高度在三千公尺之下），其空防效力则超过高射炮，每球造价亦只及小口径高射炮弹三分之一，且可在空中停留数星期之久；必要时，并可收下重行灌注轻气，飞机机翼若触及气球，全机即为阻隔气球所困，无法续飞至数百公尺之遥；飞机推进机若触及球缆，则机身立即坠地，爱尔勃河上空若安置此种阻隔气球，即足以保卫京城上空，不受敌国之空袭云。（二十二日哈瓦斯电）

1940年5月28日 《申报》第6版

英伦密布防空气球

伦敦本星期抄：德机空袭英国东南隅之结果，已使英国加紧应付德机侵犯之威胁，英国最可靠之防空设备防空气球，业已密布空际，并加重一切空防戒备。英国此项防空气球，究有多少，乃为一军事秘密，无人能悉，恐至少亦有数千枚。此项气球有时仅有数枚升于空中，有时则星罗棋布，不胜屈指。其升空之数量，盖随时增减，视事势如何而定。（二十七日合众电）

伦敦市内的防空气球

1940年8月10日 《申报》第二版

德机四百架分批侵袭　英海峡上空　发生大规模空战

伦敦德机一百五十架，昨晚飞临英伦海岸上空，对英作猛烈之新攻势，当即发生开战以来最大之空战，殆可较为德对英之「空中试验闪电战」。德机在英除集团空袭外，尙有小队飞机及单独之轰炸机，终日在英伦沿海各区投弹。大空战在海峡上空所占面积，有数百方哩之广，德机羣分批来袭，每批约八十架；而英方之反攻亦不间断。此次英方在海峡上空获胜，据称泰半得力于护航舰四周之阻塞气球网，该项气球纲尙属初次试用，德机被气球所阻，英方之空防将士，始得从容迎敌云。（九日国际电）

1941年10月25日 《申报》第6版

德机第三次　空袭苏京

合众社二十四日罗马电　罗马人民日报柏林特约通讯员，昨日描写德机首次轰炸莫斯科称：德国空军人员在此役中，曾被迫而戴氧气面具，盖以应付苏联之防空设备也。当德机飞近莫斯科时，均高入云霄，盖莫斯科之轻气球阻碍篷，对来袭之飞机颇多危险，乃世人尽知者也。同时，苏联在莫斯科亦曾集中其大量之防空器械，但德机仍乘机倾下大量炸弹烧夷弹引起大火。至德空军人员之所以须戴氧气面具者，可见此次空袭，系在极高之空中施行者云。

当然，不是所有欧洲国家都重视防空气球的布置的，比如这个：

1938年10月8日 《申报》香港版第三版

法政府拒设　防空气球纲

（巴黎七日电）今年四月间、法将帅会议议决、在巴黎上空设一防空气球纲、今日法政府已将此议拒绝、其理由略谓、为若有敌机十架来袭巴黎、须有三千尺以上之气球、方有相当把握、可使至少有八架敌机撞入气球网、但此举需要人员四万名、款项二十亿法郎、且近以飞行按术之发展、各机可装置斩断防空纲之设备、再者以最近欧洲之事变、建筑防空壕问题亦为各方注意、欲为巴黎五百万市民、或马赛、里昻二百万市民、一一设备防空壕、事实上殊不可能、上星期内各域市人民曾有一部分撤退、秩序井然、可见人口疏散、实为最良好之办法、（路透社）

在莫斯科保卫战和斯大林格勒会战之后，二战欧洲战场迎来了转折点，此后纳粹德国一败再败。就当苏联准备开展“十次斯大林突击”中的第五次打击战白俄罗斯战役的时候，英美等国眼看苏联红军在没有同盟国援助的情况下也能单独打败德国，不得不开辟第二战场，遂于1944年6月6日派遣军队在法国西北部登陆。

而在诺曼底登陆战中，气球也有着自己的表现：

1944年7月7日 《申报》第三版

北法战场琐闻

……从上陆的第一天起，英法海峡的空中升起了许多气球，高浮云端。这是反轴心军放出来观测炮弹是否命中及其他情形的。在它们的周围，英美的战斗机不住盘旋翱翔，警戒着德国战斗机的攻击，反轴心军是如此动用了一切战斗工具，展开了决死的攻势。

诺曼底登陆战中，防空气球一直伴随着英美联军

随着战事逐渐不利于轴心国，不得不转入防御的日本德国也启用了防空气球来保卫本土，这些气球对同盟国的武装力量造成了一定损失，但在战争中不断消耗国力的轴心国，已经无法阻挡盟国的攻势了。

就在法西斯国家垂死挣扎之时，他们也把目光投向了气球。1944年夏，日本连连败退，接替东条英机出任日本首相的小矶国昭为了扭转战局，采纳了气象学家荒川秀俊的建议，利用太平洋的西风带，将气球改装后装上炸弹放出，以期达到轰炸美国本土的目的。

1944年8月1日，在日本四国岛东部海滨一个秘密的军事基地内，几百只乳白色的大气球携带着一束束炸弹徐徐升起，到达高空后，气球受气流推动，越洋跨海向东飞去……

到了1944年底，美国人果然在本土发现了这种炸弹：

1944年12月23日 《申报》第3版

轰炸气球在美发现

据美国报纸发表，日本制造的气球，载的炸弹在美国内地发现。

据统计，有将近1万枚这种气球炸弹在半年内被投放出去，但除了制造了不少森林大火外，这些气球却没有对美国构成大的打击，自然也改变不了二战的战局。不过二战期间美国唯一的本土平民伤亡，也是由这些气球制造的：1945年5月5日，美国俄勒冈州的一名妇女和五名儿童，在拉扯挂在树枝上的气球炸弹的过程中，引发了爆炸，造成6人当场死亡。这也成为二战期间美国本土上唯一的平民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