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盛如何成为科技投资巨头 - 彭博社

这个故事出现在 《彭博市场》杂志的九月刊中。

“他们不是来这里只是为了喝醉，”梅尔·卡瓦里奇（Mel Cavaricci）——也就是DJ梅尔——回忆起三月在他音响桌前徘徊的人群。

那是在德克萨斯州奥斯汀举行的年度南方西南（SXSW）会议的高潮时期。这个活动最初是一个音乐节，最近因推动Twitter、Foursquare、Meerkat和其他快速成长的初创公司而闻名。科技和媒体公司举办酒水充斥的派对来庆祝自己、推广产品，并吸引难以招聘的软件开发人员。音乐服务Spotify举办了一周的音乐会系列。数字营销公司MRY举办了一场派对，邀请了说唱歌手巴斯塔·莱姆斯（Busta Rhymes）和手持大荧光棒的舞者。

今年，卡瓦里奇被雇来为他在SXSW之前从未见过的公司演出：高盛。这场派对与他通常的演出不同；对于这位多次参加SXSW狂欢派对的DJ来说，确定播放什么音乐很困难。“从人群的样子来看，他们不想听电子舞曲，”他说。因此，他选择了老歌。其中一首，埃德温·斯塔尔（Edwin Starr）1970年代的经典 《轻松进入》，似乎很合适： “有个男人要进城……就像一只潜伏猎物的猫，他不想让它逃走……”

高盛，毫无疑问是世界上最强大的银行，悄然无声地，正在努力成为科技初创企业中最具影响力的投资者之一。根据研究公司CB Insights的数据，自2009年以来，这家华尔街银行参与了132轮私人科技公司的融资，其中77笔交易是在过去2.5年内完成的。

它的活动与硅谷顶级风险投资公司的活动相媲美。高盛支持了Uber Technologies、Pinterest、Dropbox以及其他12家所谓的独角兽企业，这种曾经稀有的初创企业估值达到10亿美元或更多。高盛在CB Insights的独角兽投资者中排名前10，领先于彼得·蒂尔的创始人基金和新企业协会等硅谷重量级公司。而且，与许多硅谷顶级金融家不同，高盛的触角真正遍及全球：它投资的初创企业从中国的一家在线宠物商店到总部位于德国的食品配送网站，再到一家韩国应用程序开发商。

“你最好在那里花很多时间，”高盛首席执行官布兰克费恩谈到硅谷时说。“我们确实如此。”

 

是什么驱动高盛进入风险投资领域？这里是行动（和大钱）所在。根据最新统计，有119家初创企业的估值超过10亿美元——几乎都是在过去几年内创建的。考虑一下Uber，其私人估值在短短六年内从零飙升至500亿美元，基于它正在尝试筹集更多资金的报道。

这种飞速增长让华尔街的老手们难以抗拒。黑石集团联合创始人史蒂夫·施瓦茨曼（Steve Schwarzman），68岁，最近坦言，如果他年轻30岁，他会搬到加利福尼亚。“这里有如此多的颠覆和惊人的价值创造，”他在5月底的一次会议上说道。露丝·波拉特（Ruth Porat）今年早些时候辞去了摩根士丹利的首席财务官职务，成为谷歌的首席财务官。曾在高盛工作的莎拉·弗赖尔（Sarah Friar）现在是支付公司Square的首席财务官，该公司由推特联合创始人杰克·多尔西（Jack Dorsey）创办。前高盛银行家安东尼·诺托（Anthony Noto）是推特的首席财务官。

华尔街过去通常会等初创公司上市后再进行投资。然而，如今，企业家们不再像以前那样依赖公开市场；私人资本非常充足。优步（Uber）已经筹集了约60亿美元的股权和债务，并且尚未宣布任何上市计划。“当你以600亿美元的市值上市时，你实际上已经在平流层了，”T. Rowe Price全球科技基金经理约书亚·斯宾塞（Joshua Spencer）表示。“投资的机会已经过去；爆炸性的增长往往已经在他们身后。”

这个市场变化迅速：当Airbnb在2014年4月筹集资金时，该公司的估值为100亿美元；一年后，这一估值翻了一番多，达到了250亿美元，当时它又筹集了15亿美元。在最新一轮融资中，包括东海岸的投资者，他们中的大多数在上一个科技繁荣时期绝不会在如此早期阶段投资：富达投资（Fidelity Investments）、T. Rowe Price和老虎全球管理（Tiger Global Management）——现在都是硅谷的活跃投资者。

然而，对高盛来说，这不仅仅是追求回报。对于一家市值950亿美元、资产总额达8600亿美元的公司来说，创业投资并不是一个改变游戏规则的因素。“股本回报的影响不会那么强烈，”分析师杰弗里·哈特（Jeffery Harte）在Sandler O’Neill & Partners负责金融机构的研究说。但他说，“处于技术的前沿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要。”

高盛对创业融资的方式复杂而广泛，就像高盛本身一样。交易可以由投资银行家发起；证券部门可以进行战略投资；或者私人银行。虽然一些团队投资客户资金，但其他团队使用公司的自有资金，还有一些提供传统的投资银行服务。高盛与优步的第一次交易是在2011年，是一项股权投资；第二次交易是在1月份，是债务投资。

高盛的风险投资策略正值追逐企业家和谈论自身技术能力的时尚时期。“我们是一家科技公司，”首席执行官劳埃德·布兰克费恩（Lloyd Blankfein）在5月的公司网站播客中说。布兰克费恩在今年春天于旧金山主持了高盛的年度股东大会，以表明公司是这一场景的一部分。“你最好在那里花很多时间，”他说，“而我们确实如此。”

高盛的目标不仅是投资科技公司，还希望从中学习，甚至模仿它们。公司及其客户——大型企业、私人财富客户、资产管理者——正在努力应对技术所创造的新市场。尤其是银行和金融行业，预计将面临巨大的动荡。像点对点银行LendingClub和金融顾问平台Wealthfront这样的初创公司，旨在撼动行业的几乎每一个部分。布兰克费恩说：“我们‘努力颠覆自己’。”

尽管如此，初创企业的世界与高盛长期主导的公共市场截然不同。而且该公司在科技领域之前也遭受过损失：它在1999年将Webvan和EToys上市，但在两年内这两家公司都崩溃了。

科技创始人至少在表面上拒绝高盛名字所唤起的特质：秘密、不透明、等级制度。为了赢得自己的位置，该公司开始改变。“我们已经转变了思维，认为我们需要扮演的角色不仅仅是高盛内部四面墙内可以衡量的角色，”该公司技术部门的联合负责人Don Duet在一次采访中表示。“技术所带来的颠覆，以及已经在我们行业中造成的颠覆，将是深远的。我们必须确保自己不会被抛在后面。”

这一切听起来很不错，但要改变这个已有146年历史的机构，光靠口头承诺是不够的。因此，为了赢得自己的位置，高盛开始以曾经不可想象的方式向外界开放。它正在接纳外部人士，建立新的合作关系，并展示自己的脆弱性，甚至学习变得不那么保密。

 

链接一月的一个早晨， 高盛 发推了一张其首席信息官Marty Chavez在公司纽约交易大厅的照片。令人瞩目的不是这位高管穿着连帽衫或脖子上挂着Beats by Dre耳机，而是照片中还有其他人：一群软件工程师——都穿着完全相同的连帽衫——来自 Kensho，一家数据分析初创公司。Chavez邀请他们的工程师在高盛的交易大厅待两周，并“破解”世界上最受保护的技术平台之一。

在十一月，高盛的主要战略投资集团领导了一轮1500万美元的投资于Kensho。该集团是销售和交易的一部分，旨在投资于“对客户有直接利益”的公司，一位发言人表示。

对于像Kensho这样的初创公司（这个名字来自于日语中的一个佛教术语，意为看见本质）能够获得高盛的交易软件的访问权限是巨大的。该公司本质上试图构建一台有朝一日能够取代华尔街一部分的机器。它的软件旨在通过瞬时分析影响市场的大量数据——天气、政治选举、战争、自然灾害——来减少交易和投资中的人类决策。Kensho正在试图吸引像高盛这样的银行作为潜在客户。

虽然Kensho的团队从未接触过任何客户或敏感数据——高盛表示它严格遵循监管机构制定的政策来管理这些问题——但他们确实获得了对高盛机器内部的非凡洞察。开发人员带着如何将其系统与高盛的系统以及潜在客户和竞争对手进行整合的想法离开了。

高盛为什么会让这些外部人士进入？它需要他们。我们这个时代的伟大创新并不是从俯瞰哈德逊河的亨利·科布玻璃塔中涌现出来的。它们来自像Kensho这样的公司。高盛需要向他们学习——了解他们是如何运作的，他们是如何思考的，以及他们计划如何拆解几乎所有高盛赚钱的行业，包括他们自己。

当Kensho的软件工程师首次来到交易大厅时，他们不确定高盛的普通员工会如何接待他们。但很明显，上级已经发出了指示——尤其是查韦斯——给予他们所需的访问权限。“马蒂给了我们很多保护，”Kensho的首席运营官亚当·布朗说。

查韦斯在公司与他所追求的年轻创业公司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他在科技精英中建立了一个“懂行”的声誉。“马蒂对这一切都是纯粹的信仰者，”29岁的Box首席执行官亚伦·莱维（Aaron Levie）说，Box是一家今年早些时候上市的云存储提供商。查韦斯本身也是一名黑客，这对他来说是个优势。在新墨西哥州长大，他学会了如何编程。15岁时，查韦斯为新墨西哥州阿尔伯克基的基特兰空军基地的空军研究实验室编写中子弹模拟代码。他就读于哈佛大学，获得生物化学和计算机科学学位，并在斯坦福大学获得医学信息科学博士学位。他共同创办了两家自己的软件公司，并在高盛和瑞士信贷工作过。他原本计划在出售最后一家公司后退休，但高盛邀请他回到公司。他在2005年回归，并于2006年成为合伙人，2013年成为首席信息官。

查韦斯帮助将技术部门打造成公司的权力中心，并推动高盛积极追求顶尖科技人才。公司的技术部门现在雇佣了超过9000人，几乎占其员工总数的三分之一。（相比之下，摩根大通在2013年给股东的信中报告称有30000名技术员工，约占其员工总数的12%。）按员工人数计算，技术部门现在是高盛内部最大的部门；它拥有的程序员和开发人员比银行家和交易员还多，他们甚至可以在塑造高盛的业务中发挥作用。

去年秋天，高盛的软件工程师们发现了一个名为Docker的新开源平台。它在帮助他们为高盛的系统构建和开发应用程序方面非常有效，以至于他们的工程师开始越来越多地使用它。没过多久，他们的老板们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我从未见过像Docker这样的兴奋，直到Java出现，”高盛的Duet说，指的是1995年Sun Microsystems发布的编程语言。

Duet也开始尝试这个软件。他很快与Docker的首席执行官Ben Golub联系，讨论公司如何帮助这家初创企业为金融服务行业量身定制其平台，因为该行业面临的监管和合规问题比许多其他Docker客户更复杂。“我们进行了一些深入的讨论，关于他们如何在业务的更敏感部分使用Docker，”Golub说。

在四月，当他需要为一轮9500万美元的融资选择投资者时，该轮融资使公司的估值达到10亿美元，并使其成为独角兽，Golub选择了高盛。该银行加入了包括Greylock Partners、Benchmark和其他顶级风险投资公司的团队。当被问及高盛是如何入选的时，Golub解释说：“与像高盛这样的人合作对我们来说非常有吸引力。”他说，他认为这家银行“不仅是一家金融机构，也是一个科技公司。”

去年，高盛参与了33笔交易。今年上半年，它又参与了22笔交易。

 

特拉维斯·卡兰尼克，优步的首席执行官，正在接受高盛的股权和债务融资

照片：大卫·保罗·莫里斯/彭博社**“他们突然给我打了电话，”**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阿维诺姆·诺沃格罗茨基回忆道，Clarizen，一个企业软件平台。2013年底，他回忆起接到高盛私人资本投资集团的电话。诺沃格罗茨基正准备开始筹款，而高盛团队想要参与。“他们告诉我们，‘不要去融资，我们会全包，’”诺沃格罗茨基回忆道。这位企业家告诉高盛，他想在决定之前与其他投资者谈谈。

在创始人中，高盛并没有在华尔街上那样的影响力。企业家们并不被大额支票所左右；他们通常希望找到那些曾经经历过他们所经历的事情的投资者，那些将未经验证的想法发展成成功企业的人。这就是为什么网景的企业家马克·安德森和PayPal及LinkedIn的联合创始人瑞德·霍夫曼是硅谷最受追捧的风险投资家之一。即使是转型为风险投资家的企业家也必须努力。“在这个世界里，经营公司的男女是决定他们想要什么样的投资者的人，”雅虎的联合创始人杰瑞·杨说，他现在支持初创企业。“我们其余的投资者必须赢得参与融资的权利。”

为了帮助吸引初创企业，最成功的风险投资家愿意卷起袖子，真正帮助建立公司，而不仅仅是担任董事会成员。Greylock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招聘网络——在硅谷非常有名——并帮助其企业家招聘顶尖的技术人才。安德森·霍洛维茨为企业家提供一系列服务，包括与可能成为客户的企业高管的介绍。“我自己绝对无法获得所有这些会议，”一位创始人，安全软件开发商Tanium的首席技术官奥里昂·辛达维说，他感谢安德森·霍洛维茨为他介绍了数十位潜在的企业客户，并帮助他在今年迄今为止获得了数百万美元的新业务。（彭博社是安德森·霍洛维茨的投资者。）

企业家们表示，高盛的提议在某种程度上模仿了安德森·霍洛维茨，向小公司提供一系列资源。“他们有一整套选择，”SugarCRM的首席执行官拉里·奥古斯丁说，SugarCRM是一家由高盛的私人资本投资集团支持的企业软件公司。他表示，该公司向他介绍了一支专门帮助初创企业的团队，提供从基本的行政故障排除到广泛的战略见解等各种支持。例如，奥古斯丁表示，高盛帮助他将客户获取成本与竞争对手进行基准比较。另一位企业家表示，高盛提供了帮助，分析数据和评估潜在收购。这种专业知识，两个在车库里的家伙是无法重现的。

该公司还成立了一个名为新兴企业覆盖的团队，由董事总经理松本美幸领导。在她的个人网站上，她将自己的工作描述为“识别和发展与有前途的早期企业家的关系。”

许多企业家表示，高盛最大的吸引力在于其对国际资本市场的接入。如今，初创企业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快地进入全球市场。创始人过去可以等待考虑国际扩张；而今天，他们必须从一开始就考虑全球化，部分原因是当地人会迅速复制最佳想法。（例如，一个名为Rocket Internet的公司在欧洲孵化了Zappos、eBay和Square的克隆。）从第一天起，“你必须考虑，‘我如何才能变得足够大，以便在全球范围内竞争，并击败这些迅速出现的竞争对手？’”红杉资本的合伙人阿尔弗雷德·林说，他曾是Zappos的首席运营官。

高盛在全球拥有一网络客户，可以帮助缺乏经验的企业家在新市场中找到立足点。其财富管理客户和企业客户是世界上一些最有影响力的商业领袖。他们可以促成介绍，解释法规，并在中国和印度等艰难市场中成为当地的支持者。

“他们在我们想进入的市场中有很多联系，”Clarizen的Nowogrodski解释道。为了利用这些资源，他最终选择高盛作为融资轮的主要投资者，该轮融资最终筹集了3500万美元。他还将高盛副总裁Hillel Moerman放在他的董事会中。

当Uber的首席执行官Travis Kalanick准备扩展到新市场时，他邀请高盛作为投资者。“我们正在通过大额融资走向全球，”他在2011年与高盛签署首个交易后在博客中写道，那时这家运输公司的估值仍在数百万美元之间。虽然他没有直接提到高盛的名字，但他说这轮融资是“公司下一个阶段的基石，使Uber成为一个全球运输和物流品牌。”自那时起，该公司已在中国、印度、欧洲及其他地区推出。（与此同时，高盛加大对Uber的投资，在1月份策划了一项16亿美元的可转换债务交易；当时该共享出行应用的估值为400亿美元。）

对于经历过2000年代初互联网泡沫破裂的人来说，很难不想：我们是否又处于一个科技泡沫中？“我没有失忆，”Blankfein在他5月的播客中回应了关于科技公司高估值的问题。现在，随着Uber的估值与通用汽车相当，Airbnb的估值超过万豪，投资者开始感到不安。

“我确实认为你会在今年看到一些死去的独角兽，”传奇风险投资家比尔·古尔利在三月的SXSW上对观众说道。

尽管如此，布兰克费恩回忆道，许多投资者在2000年代初期嘲笑亚马逊的高估值。“再往前推十二年，看看亚马逊的成功、影响力和重要性，”他说。

如果说有什么的话，高盛正在加大对科技的投资。去年，它参与了33笔交易。在今年上半年，它又参与了22笔交易——包括6月的Spotify 80亿美元融资轮。高盛还在孵化自己的初创公司：该公司已宣布计划推出在线借贷服务，并主导开发了Symphony，这是一个为交易员和银行家提供的安全类Twitter服务，可能会与彭博的IB聊天平台竞争。它还在关注整个亚洲的初创公司，这是大多数美国风险投资公司几乎没有渗透的市场。高盛在亚洲的私募股权集团在1月主导了对新加坡大数据存储平台Antuit的5600万美元融资轮。

今年早些时候，布兰克费恩前往北京，与清华大学的学生们交流。当他讲话时，这位华尔街老将谈到科技如何为年轻观众增加机会时显得特别激动。他告诉他们：“如果我年轻40岁就好了。”如果他年轻，或许高盛会投资他的初创公司。

这个故事出现在《彭博市场》杂志的九月号中。

高盛力争成为科技投资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