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MS Erebus沉船如何巩固加拿大对北极的控制 - 彭博社

 

吉姆·巴尔西利站在一个5英尺深的冰洞的边缘，洞口呈三角形。他只穿着拳击短裤。现在是四月中旬，帐篷外的温度是-5华氏度。洞里的水冷得如此刺骨，以至于如果不搅动，表面几分钟内就会重新结冰。大约有十几个人，主要是加拿大皇家海军的军官，正在等待巴尔西利，前黑莓公司联合首席执行官，是否真的会跳进去。有人在旁边准备着除颤器。几个人拿着相机。他跳了下去。

在这里，位于努纳武特地区的女王莫德湾，北纬69度，潜入北极的冰冷水域是来访者的成年礼。后来，巴尔西利表示，他相信仪式是我们表演的场景，以便我们的生活能够形成我们所需要的样子。这是一个象征性的行为，而象征对他来说很重要。

在冰洞正下方，海底可见的最大象征就是：HMS Erebus，这是在1845年约翰·富兰克林爵士寻找北西航道的失败探险中失踪的两艘英国海军舰艇之一。 Erebus的下落让数百名搜寻者困惑了超过150年，导致几人丧生。巴尔西利帮助资助和协调了对这艘船的成功搜寻，该船于2014年9月重新被发现。在个人层面上，寻找Erebus是他在从RIM公司不光彩的离职后，重新掌控自己生活的一种方式，这让他感到愤怒、疲惫和迷茫。但这不仅仅是一个考古文物。它代表了加拿大在北极地区获得更多控制权的机会。

加拿大希望对通道的水域以及重要的穿越其水域的船只拥有管辖权

 

巴尔西利希望探索 埃雷布斯 能够吸引加拿大人共同关注这个被忽视的地区，那里蕴藏着数十亿的潜在资源。通过在水域进行复杂的操作，加拿大的军事和民间官员表示，他们正在展示对西北航道的主权。

女王毛德湾， 埃雷布斯 所在的地方，是西北航道南支的一部分。该航线是大西洋与太平洋之间的传奇连接，几个世纪以来一直是寻求知识、财富和荣耀的危险磁石。自2007年以来，由于气候变化，该通道在大多数夏季的几个月内已可供较小的船只通航。开放的航线可以缩短美洲西海岸与欧洲之间的航程数千英里。两个替代航线是巴拿马运河和北海航线，后者从白令海峡延伸至俄罗斯北极。2013年，挪威货船 MS Nordic Orion 成功完成了西北航道的首次货物运输。这次运输将煤炭从温哥华运送到挪威，但没有再次重复。然而，这引发了海洋法中一个未解答的问题：谁真正控制该航线的水域以及加拿大北极群岛的其他部分，这个群岛由超过30,000个岛屿组成？

巴尔西利（左）与其他搜索者在八月。

来源：尼克·沃克/加拿大地理提供这取决于这些水域是否被视为“加拿大内部水域”或“国际海峡”。美国是主张后者的国家之一。美国与加拿大之间的争端已经持续了几十年，这与中东的地缘政治有着同样的关系，也与北极有关。美国认为，如果西北航道被视为地方控制的水道，那么其他航线可能会受到类似的解释。美国特别关注霍尔木兹海峡，这是一条通往波斯湾及该地区丰富石油资源的狭窄水道。伊朗，作为海峡的邻国，认为这些水域在其控制之下。

加拿大希望对西北航道的水域以及重要的穿越这些水域的船只拥有管辖权。“这变得越来越可及，而这种可及性正在改变一切，”卡尔加里大学政治科学系的教授罗伯特·休伯特说，他专注于北极问题。“这意味着北极与国际体系之间建立了前所未有的联系。”

这就是 埃雷布斯 的意义所在。别管它早于加拿大作为一个国家的存在。这艘船以及19世纪寻找它的失败探险，确立了英格兰与北极水域的历史联系，而加拿大相信，当它从英国王室继承这些岛屿时，也继承了这些联系。

“我们认为，我们在主权问题上所能付出的每一分努力都是重要的，”外交事务部长约翰·贝尔德在2008年宣布。“将历史加入这个方程式只会增强这个论点。”

巴尔西利对此深有感触。“对埃雷布斯的发现并不是故事的结束，”巴尔西利说。“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巴尔西利，54岁，是一名电工的儿子，在安大略省彼得堡长大。当他12岁时，他得到了《加拿大建制派》一书的副本，这本书介绍了加拿大最富有的商业高管。书中指出，“没有什么影响力比在私立学校度过的时间更具凝聚力，没有什么纽带比这更持久。”于是，巴尔西利获得了多伦多大学三一学院的入学资格。书中还提到，哈佛商学院的硕士学位可以赋予毕业生“他们需要的印记，以便进入建制派的考虑范围。”因此，他获得了哈佛MBA。1992年，他为自己的房子办理了第二次抵押贷款，投资了25万美元于一家挣扎中的科技初创公司。这使他获得了RIM三分之一的股份。他被任命为董事长兼联合首席执行官。

在十年内，该公司成为全球增长最快的公司之一。到2008年，黑莓手机已经出现在从金·卡戴珊到巴拉克·奥巴马的每个人手中，而RIM已成为加拿大最有价值的公司，市值达到834亿美元。巴尔西利的个人股份估计价值48.3亿美元。

那一年，他第一次访问北极，深受其吸引。他以雄心勃勃的目标进入这个陌生的领域，就像他进入商业世界一样。他把北极专家当作朋友。他沉浸在该地区的历史中。每年，他都会回来。

富兰克林探险队帮助赋予高北极一个作为梦想者墓地的持久声誉，但气候变化正在改变这一点。在2007年9月的部分时间里，西北航道首次无冰。石油和矿业公司开始进行勘探调查。俄罗斯在北极点插上了国旗。中国开始了为期两年的研究项目，以评估高北极的发展潜力。2008年，美国地质调查局估计北极圈以北的地区蕴藏着900亿桶未发现的石油。

2009年，巴尔西利作为政策制定者和学者为期一周的游轮的一部分，穿越了西北航道。该小组在浮冰中发现了一艘俄罗斯破冰船，巴尔西利怀疑它正在拖曳一个声纳设备——一个“拖鱼”，希望找到失踪的富兰克林船只。次年，包括微软联合创始人保罗·艾伦在内的几位独立业余爱好者被发现正在西北航道附近探查，传闻他们是来参与寻找的。对巴尔西利来说，这感觉像是一种侵犯——“就像有人闯进我们的家，试图带走我们的女孩，”他说。

当他飞回南方时，他立即成立了北极研究基金会，这是一个旨在重振加拿大搜索工作的非营利组织。他安排了与加拿大国家公园服务局的官员会面，他们告诉他，他们的年度探险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因为他们对作为搜索平台的海岸警卫队破冰船的使用仅限于每年夏季的几周。

所以巴尔西利买了一艘64英尺的渔船，为其装配声纳并加固以应对冰雪。他在总理斯蒂芬·哈珀的办公室游说官员以寻求更多支持。2011年，他邀请来自政府机构的官员，包括加拿大的航天局和水文服务局，来到他家进行为期三天的闭门会议，以制定战略搜索计划。大约一年后，在渥太华的一场晚会上，巴尔西利确保自己坐在海军准将约翰·牛顿旁边，牛顿负责协调加拿大在北极的军事行动。牛顿表示，巴尔西利说服他参与搜索可以提升军方在那里的能力。在晚餐结束之前，他说，他已经决定军方将参与这次搜寻。

然而，对这次追寻的支持远非普遍。“你可以听到抱怨。‘为什么加拿大政府要参与这个？这有什么重要的？’”皇家加拿大地理学会首席执行官约翰·盖格说，他是关于富兰克林探险的书的合著者。“但我认为去年的探险结果不言而喻。这对我们在北极的主权和我们的文化是如此重要。”

与此同时，巴尔西利开始为沉船探险争取支持时，RIM正处于深重的危机中。2011年，其股价损失了75%的价值。苹果的iPhone显著侵蚀了其在智能手机市场的份额，一些股东指责巴尔西利和他的联合首席执行官迈克·拉扎里迪斯未能意识到这一威胁。在巨大的压力下，巴尔西利于2012年初辞职并出售了所有股份。加拿大的国家邮报表示巴尔西利已经从“英雄跌落到零。”

大约一年以来，他努力处理这一切。“你会想知道自己是否失去了理智，”他说。“你会想知道他们是否是对的，而你是错的。……我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然后在去年九月，在北极水域徘徊了六个季节，找不到富兰克林船只的踪迹，搜寻小组的成员在雷达屏幕上看到了一密集的像素群。

 

冰中的HMS Erebus，弗朗索瓦·艾蒂安·穆辛，1846年。

来源：伦敦国家海事博物馆/图像作品在他的名字与一次灾难性的船难相关联的几十年前，约翰·富兰克林是英格兰的风云人物。作为年轻人，他领导了一次陆地探险，绘制加拿大大陆北海岸的地图，他的永不放弃的声誉为他赢得了骑士称号，随后又获得了现在的塔斯马尼亚的副总督职位。但在1843年，也就是他最后一次探险的两年前，富兰克林在50多岁时被迫辞去了这个职位。后来，有人推测他进行寻找通道的任务是为了挽回自己的声誉。

事情糟糕透顶：被冰困住的船只、坏血病、冻伤、饥饿、食人、129名船员全部遇难。在失踪后的11年里，发起了五次搜救行动。在威廉王岛的一个石堆中发现的一张便条——这是唯一找到的来自船只的直接通信——显示截至1848年4月，105名船员仍然活着，几乎是在Erebus离开英格兰近三年后，以及在它被困在冰中约一年半后。便条上说，富兰克林于1847年6月去世。

英国对北极及其潜在航运路线的知识大部分来自那些不成功的探索，这些探索绘制了该地区许多岛屿的地图。“这就是加拿大对北极群岛上数千个岛屿主权的基础，”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全球政治与国际法教授迈克尔·拜尔斯说。“因此，富兰克林探险队的失败在某种程度上是重要的。”

但现在，随着 埃雷布斯 的发现，一些人推测故事还有更多内容。

在潜水地点，两名潜水员——一名来自加拿大公园局，另一名来自加拿大海军——降低自己进入洞中。连接在他们背上的编织脐带线通向潜水帐篷，将他们与氧气罐和对讲系统连接起来。

海军潜水员埃文·比顿的头上装有一台摄像机。它将图像传送到帐篷： 埃雷布斯 的左舷船体被珊瑚、海葵和贻贝模糊覆盖。还有一根倒置的炮口。一块L形木头，一个桌腿，仍然附着在它的裙板上。帐篷里的考古学家认出这个腿是1845年出现在 插图伦敦新闻 中富兰克林居所的插图中的。

HMS 埃雷布斯 的钟。

来源：Thierry Boyer/Parks Canada via Bloomberg 埃雷布斯 基本完好。但在船尾，上层、中层和下层甲板已经坍塌。富兰克林的舱室夹在中间。监控潜水员视频的加拿大公园局考古学家马克-安德烈·贝尔尼耶认为这是一个福音：舱室中的许多文物可能比船上更暴露的部分保存得更好。

潜水员们并不急于进入船舶的内部甲板。他们将在八月返回进行更长时间的潜水。他们有多年的时间来探索这艘沉船，如果有必要的话。

找到船只的日志，这些日志在19世纪有时存放在蜡封的罐子里，可以填补关于船员命运的细节。如果潜水员找到可信的证据表明 Erebus 是有人驾驶并积极引导到沉没地点的（书面记录或许是一个准备使用的蒸汽螺旋桨），那么可以争辩说富兰克林探险队“完成”了西北航道。当然，到那时富兰克林本人已经去世。

Erebus 靠近加拿大大陆阿德莱德半岛的一个点，富兰克林曾在早期探险中绘制过该区域，并证明该区域通过可航行的水域与太平洋相连。

Erebus 沉船的区域已经被宣布为国家历史遗址，许多参与搜索的人相信，如果他们能证明这艘船发现了航道，加拿大人将会自然而然地将该地区视为他们的遗产。哈珀总理在去年秋天发现该遗址时曾访问过此地，他利用这次沉船事件来呼应一种民族主义的北极自豪感。“在加拿大历史和公众意识中有一个叙事，他已经意识到，”拜尔斯说，“而且他非常有意识地利用了这一点。”

“我认为去年的探险结果不言而喻。这对我们在北极的主权至关重要。”

 

大约1400人生活在剑桥湾，这是巴尔西利的北极基地，约80%是因纽特人。在当地图书馆的后面，四位因纽特社区长者坐在桌子旁，吃着饼干和葡萄。68岁的玛丽·阿瓦拉克拿着一颗葡萄，露出不悦的表情。“我们对此一点也不喜欢，”她说。

这些女性，都是寡妇，表示她们宁愿吃北极熊。或者独角鲸。或者麝牛。或者她们小时候在“土地上”生活时所依赖的其他蛋白质。但时间已经过去。她们说，太多人搬到了城里。饮酒太多，毒品太多。狩猎和钓鱼已经不如从前。杂货太贵。好工作难找。

一种常被开出的治疗这些问题的药方是回归因纽特传统，在他跳入冰水的第二天，巴尔西利为剑桥湾举办了一场庆祝当地文化的免费晚宴。四位寡妇以及大约200名其他人一起享用传统的北极红点鲑和麝牛自助餐。当地表演者展示喉音唱法和舞蹈。在背景中，来自Erebus潜水地点的照片在大屏幕上闪烁。巴尔西利和陪同他此次旅行的海军少将纽顿交谈，讨论加拿大的主权。他们表示，富兰克林的发现已经增强了政府在北极的存在。

来自加拿大公园局和海军的潜水员在Erebus沉船的现场。

来源：皇家加拿大海军提供加拿大的主权、经济发展和因纽特文化是一种不稳定的混合体。在1950年代，政府将数百名因纽特人迁移到北极地区，以建立该大陆最北的永久定居点。被迁移的家庭在生存上面临困难。政府辩称此举是为了保护因纽特传统。在对政府提起的诉讼中，因纽特人将这次迁移描述为加拿大在冷战高峰期“试图对北极岛屿及周边地区主张其主权”的行为。

巴尔西利认为，主权——以及他希望由此带来的经济发展——可以使因纽特人受益，前提是这些项目在开发时考虑到他们的需求。他谈到了可持续技术的前景。他说，垃圾气化机可以将垃圾回收成燃料，帮助他们减少对难以获得的柴油的依赖。当地温室可以帮助降低空运农产品的高价。

但巴尔西利心中设想的项目并不仅限于超本地和无争议的。社区晚餐后的第二天，他飞往巴芬岛，靠近西北航道的东入口。在那里，他和纽顿参观了巴芬兰铁矿，这是迄今为止加拿大北极地区最雄心勃勃的商业项目。早在2011年，当全球铁矿石价格因中国建筑热潮而飙升时，总部位于卢森堡的阿塞洛米塔尔（ArcelorMittal），全球最大的钢铁制造公司，宣布将投资超过40亿美元用于该矿。当地官员估计，该项目将为该地区增加50亿美元的税收，并使其年国内生产总值增长三倍。

巴尔西利指出，去年开始运营的矿山是他所倡导的国家建设类型所能鼓励的发展例子。但这也代表了历史如何与之作对的一些方式。矿山的总裁兼首席执行官汤姆·帕登告诉巴尔西利，他希望将产量从每年350万吨提高到超过2000万吨。为了做到这一点，巴芬兰需要在一年中的10个月里使用破冰船将货物从港口运出，而不仅仅是在无冰的夏季。由以因纽特人为主的地方社区成员组成的努纳武特规划委员会在四月初拒绝了该提案。加拿大政府在1950年代对被迁移的因纽特人所做出的同样理由被重新抛回给矿山：为了保护受到开发威胁的传统，申请被拒绝。

巴尔西利认为仍然有妥协的空间。“我只是把人们聚在一起，”他说。“然后他们可以自己解决问题。”他说，这就是他在为埃雷布斯搜索时所遵循的哲学。也许有一天，这种方法将在整个北极地区更大范围内取得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