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卢布：普京手中还有多少筹码
18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于莫斯科国际贸易中心召开的2014年年度记者会上预测，卢布贬值的趋势还将继续，在最坏的情况下，俄罗斯将需要两年退出现在的危机。
抢购!囤货!超市的米、罐头、鸡肉，几乎所有的肉类都被抢空了;红场附近的奢侈品店也被抢空了……发生在莫斯科街头巷尾的一幕幕场景让人错愕时光倒流。
这是2014年的冬天，不是1998年。这都是卢布惹的祸。一夜之间，这个交易活跃度在全球排名第十二的货币成为国际市场震荡之推手，甚至被汇市抛弃的对象。
俄罗斯央行已经打响卢布保卫战，但俄罗斯总统普京手中的货币筹码似乎在枯竭;可动用的外汇储备约2000亿美元，还得考虑千亿美元的净流出。
俄罗斯外贸银行资本公司(VTB Capital)CEO Vladimir Potapov告诉经济观察报，俄央行已出台一系列措施支撑卢布。“目前卢布的波动性增大、流动性减小，大多数的西方银行已经停止对卢布和美元的报价”。12月18日，easy forex易信外汇中国区副首席交易官朱文灏对经济观察报说。
国家外汇管理局原副局长、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学术委员魏本华建议，俄罗斯在特殊时期，应果断采取资本管制措施，维持卢布的稳定。金砖五国应发表声明支持，可考虑动用储备应急机制支持。
12月17日，联合国经济与社会事务部全球经济监测中心主任洪平凡告诉经济观察报，俄罗斯陷入衰退对独联体其他国家的实体经济影响较大，但对其他地区新兴经济国家实体经济的影响不应该很大。
不过，没有人知道届时真相会如何。俄政府前经济顾问称俄罗斯正迈向灾难。2015年新兴市场面对的形势会更加惨淡。俄罗斯只是这当中最为典型和极端的例子吗?
“命悬一线”
非G10货币卢布快崩盘了。俄罗斯央行副行长谢尔盖-什维佐夫(Sergei Shvetsov) 噩梦中都无从想象的黑天鹅事件震惊全球市场。
12月16日，俄罗斯卢布兑美元断崖式暴跌，盘中一度突破80大关，两天贬值幅度逾25%，昭示俄罗斯货币危机。
当晚，俄罗斯央行宣布将关键利率上调650个基点至17%。但加息未能阻止卢布的自由落体。之后，俄罗斯央行称，大幅升息后，还将采取更多措施稳定俄罗斯国内市场。“汇率短期暴跌，当局提升利率保卫卢布”，这与1998年卢布危机时遵循的逻辑颇为雷同。尽管两次危机不能同日而语。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数据显示，目前新兴市场拥有外汇储备 8.1万亿美元，1999年为6590亿美元。
另外，俄罗斯现有4000多亿美元储备，而98年全俄只有200亿美元。上一次祸起以乔治·索罗斯为首的国际资本大鳄攻击东南亚金融市场，俄经济滑坡，政府失控所致;这一次缘于西方制裁、石油暴跌，同时也不乏国际投机资本的助推。
翌日，俄罗斯财政部决定向市场出售70亿美元外汇结余资金，以遏制卢布贬值。消息甫出，卢布反弹。但这可能只是暂时提震市场。没人知道何时是底，俄罗斯经济似乎在加速衰退。
18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于莫斯科国际贸易中心召开的2014年年度记者会上预测，卢布贬值的趋势还将继续，在最坏的情况下，俄罗斯将需要两年退出现在的危机。
“外汇有可能拯救市场，也可能颠覆和扰乱市场。”19日，Vladimir Potapov告诉经济观察报，他说，俄央行已经出台一系列措施支撑卢布，其中包括临时禁止银行和非银机构因外汇产生的MTM(以市值计价)损失;改进外汇的回购机制，及时确保银行外汇的流动性;数度放松对银行的拨备条款。从监管角度来看，这等于是提高银行系统的资本充足率。
“后市来看，俄罗斯出台了一系列的政策，来维持汇率的稳定。但是若原油价格继续下跌，卢布的未来依旧不够乐观。”朱文灏说。
现在，也许离最坏的情况并不太远。“几个月之后的情形可能很糟糕，最差的现象暂时还没有完全暴露出来。”一位莫斯科金融机构人士对未来颇为担忧。
在俄罗斯有个笑话，说到2015年普京的年龄、国际油价、卢布的汇率都会达到63。如此，明年会怎样?
谁知道呢?至少按照联合国经济与社会事务部全球经济监测中心主任洪平凡的逻辑，据目前俄罗斯的财政收支结构，只有油价在每桶$105左右，俄罗斯的财政才能平衡。由此，当国际石油价格跌到每桶$60左右，意味着俄罗斯面临财政危机。
洪平凡解释，此次卢布崩盘直接原因是石油价格大幅度下降，其中不乏金融市场推波助澜的投机因素，但也的确反映了俄罗斯经济存在的深层问题。
症结在于2014年爆发的乌克兰地缘政治危机，以及由此引发欧美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和俄罗斯的反制裁加深了俄罗斯的经济困境。
申银万国分析师李一民说，卢布与原油价格相关性高达0.92。卢布下跌的最核心原因正是油价。“如果OPEC(石油输出国组织)未来3个月内不减产，油价不能企稳，卢布无法止跌”。
不过，Vladimir Potapov认为布伦特油价从60跌到52美元每桶后，卢布汇率会稳住，这主要是基于长期内，美元兑卢布汇率会和油价同步回升的一个判断。
“目前系统风险很高。”一位莫斯科大型金融机构高层人士告诉经济观察报，他认为，如果汇率稳定，利率可以有下调空间，情况会慢慢好转，不然会愈演愈烈。
这位人士不认为卢布大幅贬值是个意外。囿于西方经济制裁，卢布走贬乃预期之中。但骤然暴跌，两日跌幅逾25%，按照国际公认标准则可谓货币危机。“国际资本显然在做空卢布”，他说，“但尚无证据表明是代表欧美机构的对冲基金在抛售卢布资产。”
某香港资深外汇交易商称，俄罗斯总统普京未注意货币流量，卢布的筹码在境外投资者手中太多了。现在价格崩盘并不反映经济面，而与石油交易有关，是外汇本身交易造成的。俄央行手中持有的货币无法干预市场。
市场能感受到做空卢布的力量在聚集。几乎是一夜之间，卢布被击穿。
但当外汇市场遭遇黑天鹅事件时，并没有人真正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是索罗斯第二?趋利的国际资本总让人捉摸不定。
普京的承诺
而资本兴风作浪，引发断崖式的货币贬值让俄罗斯政府无比承压。
普京承诺将采取严厉的措施针对外汇市场的投机者。他在国情咨文中称，将采取严厉措施打击外汇市场的投机者。这些人应该对卢布下跌负责，“俄罗斯当局知道投机者是谁，也知道我们可以使用什么工具来影响他们。现在是使用这些工具的时候了。”
俄央行分别于今年3月、4月、7月、10月和12月五次加息，但根本无法遏制贬值与资本外逃。
不过，洪平凡告诉经济观察报，在过去20年来历次较大的货币危机中，特别是亚洲和拉美新兴经济国家的货币危机，依据传统的“利率平定”汇率理论制定的政策并不奏效，而且往往适得其反。
如此，最不得以的策略便是“资本管制”了。但资本项目已实现开放的俄罗斯不愿意轻易动用此策。17日，俄总理梅德韦杰夫表示解决方案应基于市场机制，不需要对俄国内外汇市场实施严格管控。
不过，现实问题是每天国际外汇市场卢布的交易额近1000亿美元，俄罗斯央行可动用的外储并不多，想要对抗国际做空资本，似乎弹粮不足。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副研究员、中国人民银行货币政策二司处长王佐罡说，俄应立即采取临时性资本管制措施。卢布贬值是国内外政治经济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采取常规汇率稳定措施效果会很有限。
俄罗斯央行行长纳比乌里娜在记者会中表示，该行预期明年俄罗斯资本流出将达1200亿美元，明年该行可能动用高达850亿美元捍卫卢布汇率。
俄总理梅德韦杰夫先后于16日和17日两次召开金融经济形势会议，对应对卢布大幅贬值的措施作出部署。梅德韦杰夫指出，目前卢布汇率大跌的情况不符合俄罗斯国内基本经济情况，卢布被低估已影响到国家正常的经济运行，俄罗斯有充足的资金储备和丰富的市场手段应对汇率震荡和紧张的经济局势。
果真是这样吗?现实情况也许不容乐观。
官方数据显示，俄罗斯的外汇储备急剧下降。今年初时该国外汇储备为4990亿美元，到11月底时降至4190亿美元。俄罗斯央行一直在试图挽救卢布，其今年可能动用了近1000亿美元的外汇，仍没能阻止卢布崩溃。
俄罗斯有效的外汇储备只有2030亿美元，考虑到俄罗斯经济部预计2014年将有1250亿美元资本净流出，外汇储备雪上加霜。
更甚者，easy-forex易信外汇中国区副首席交易官朱文灏告诉经济观察报，有四个重要的组件要素应该从俄罗斯的外汇总额中扣除。
诸如，俄罗斯拥有大量的黄金，价值为450亿美元。其次，它拥有120亿美元的IMF特别提款权。俄罗斯将主权财富基金作为俄罗斯央行储备的一部分，这种做法在会计上令人质疑。国家福利基金专用于支持俄罗斯的退休金体系，不能被当做外汇储备。
减去国家福利基金的资金后，俄罗斯央行外储的规模降至2820亿美元。而储备基金的规模为900亿美元，它的用途为支持联邦预算支出。在减去900亿美元后，俄罗斯外储规模为1920亿美元。如果没有特别情况发生，到2015年年底，俄罗斯的外汇储备只剩下1000亿美元，仅能支持四个月的进口。
当然，目前的情况还不足以导致俄罗斯出现债务违约。朱文灏认为，现在的情况跟1998年相比有积极的因素，俄罗斯经过10多年的积累和增长以后，有了比1998年要强很多的应对危机能力。
冲击波
此时，商家抄底、银行购汇趋多等现象正在莫斯科街头上演。
一张朋友圈流传的俄罗斯超市抢购照片，透露出当地市民的焦虑。“普通商店没有空，只是有些商家没时间调整价格，通胀与贬值有时间差，货物存在价差，一些人就去抄底抢购商品。”一位莫斯科金融机构人士解释。他认为，莫斯科中小型商家未来几个月的日子会很艰难，倒闭、裁员可能会接踵而至。
早在1993年去俄罗斯发展的圣彼得堡华人国际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国钦说，现在市场物价没有明显的涨价，对老百姓生活没有明显影响，社会没有变化。他说，公司主业房地产，地价、房价略有上升。不过，卢布贬值正是我们向俄投资购地购物的极好机会。
然而，与此同时，因为汇率贬值，一些在俄罗斯小商品城做生意的中国人都亏得干不下去了。
一位今年9月份去俄罗斯读书的中国留学生，还记得按照当时汇率1美元兑36.8。以前吃一顿饭要40人民币，现在只要20块。现在卢布贬值让她生活费便宜了一半。
外管局也在密切关注监测卢布汇率的剧烈波动。外管局官员称，希望企业、机构在开展中俄经贸活动中，合理运用远期、掉期等金融工具，合理避险、锁定风险。“卢布暴跌的相关影响，现在没有完全显现，尚待评估。”
实际上，受卢布贬值波动的冲击，国内企业吉利汽车(00175.HK)、比亚迪汽车(01211.HK)的股价亦大幅震荡。
当然，也并不都是坏消息。普京在18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俄罗斯2014年的财政预算仍有盈余，而俄罗斯的农业收入也将创下历史新高，今年的收成非常不错。
俄罗斯经济今年前10个月增长率在0.6%至0.7%左右，俄罗斯国内失业率仍然很低。
12月16日，俄罗斯央行行长埃莉维拉·纳比乌林娜表示，卢布疲软表明需要将经济转向国内生产，为发展进口替代提供机会。
但如果一国货币快速贬值的话，对该国经济将是致命打击。上述莫斯科大型金融机构人士说，“俄罗斯债券、公司股票是全世界最便宜的品种;但投资者仍在谨慎观望。”
问题还在于，卢布资产也不受俄罗斯居民待见。负面情绪的酝酿已有时日。“莫斯科居民有换汇的习惯，可以自由购汇，他们认为只要不是卢布资产就好，因此更愿意购买类似美元、欧元等币值较稳定的资产。”上述莫斯科金融机构人士说。
普京坦言，当前俄罗斯的主要问题是经济增长和卢布汇率。不过，他声称2015年一季度卢布下跌将会阻止。
在香港资深投资银行家温天纳看来，俄罗斯已出现金融危机，若问题持续，资金有可能大量流出新兴市场，拖垮新兴市场经济。
温天纳认为，俄罗斯不少企业以美元或欧元罗举债，货币贬值，负担大增，问题不容忽视。
俄政府前经济顾问、彼得森研究所高级研究员Anders slund称俄罗斯正迈向灾难。“糟糕的结构性政策，西方的金融制裁和国际油价暴跌”是俄罗斯经济正遭受的三大打击。不过，俄美商会主席谢尔盖·米利安接受俄新社采访时表示，俄罗斯经济形势不应成为新的世界危机的根源。
洪平凡也认为，俄罗斯货币危机有其特殊原因，与其他新兴经济的关联并不十分紧密。短期之内对其他新兴经济体的金融市场有一定负面影响。
俄罗斯经济结构存在问题。即使恢复增长，其长期潜力增长也有限。“俄罗斯难以避免陷入经济衰退，只是衰退时间的长短和程度问题，取决于国际石油价格何时反弹，围绕乌克兰的地缘政治危机如何发展。”洪平凡说。
在摩根士丹利首席经济学家乔虹看来，从2015年增长预测来看，巴西是负的0.3%，俄罗斯是负的1.7%，数字显示金砖四国中，两个国家会出现比较痛苦的衰退，但政策上还有较强的制约。
一方面油价大幅下落，使得财政压力很大;另外一方面，“货币政策也没有太多的空间，现在卢布受到这么大压力，不可能随便降息。这是一个比较痛苦的选择组合，即从财政上放松空间，货币政策也可能在短期之内需要继续加息。”乔虹说。
曾任美国联邦储备银行波士顿区行经济政策分析员的华泰证券首席经济学家俞平康注意到，无论是大宗商品价格走势的骤变还是新兴市场出现的大规模撤资潮，其背后都是美联储的“魔手”在翻云覆雨。“我们需要非常警惕中国接下来将面临的局面，因为我国的市场基本面属性与其他新兴市场没有本质区别。”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