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反垄断调查，国内国外两重天

【丰田在2014年3月曾向美国司法部缴纳了12亿美元的罚款，原因是在过去十年隐瞒了未召回的事实。丰田有错，但未召回并不代表发生了重大的人身事故，而造成众多伤亡事故的美国通用公司，仅缴纳3500万美元的罚款就完事了。丰田与通用哪家公司的后果更严重，处理结果是否公正，日本人、美国人心理自然有数，但不见《日本经济新闻》出来说半句美国“反外资”的话。】

从对汽车及汽车零部件的反垄断调查看，国内国外反应大不一样。

不论是国内新富还是普通民众，今后买汽车、开汽车不至于像过去那么伸着脖子被宰了。国外企业在中国的定价，至少应该靠谱点了，不能因为中国市场上存在消费饥渴、信息不对称、新富消费热，就可以随意定价，让中国消费者遭受消费上的不公平。从这点看，反垄断调查让人觉得如及时雨。

8月6日，反垄断调查的消息一传出，便不断有国外企业、媒体打电话到笔者单位，询问是否具有反外资的特点，国有大企业的垄断会不会成为今后调查对象，有没有选择性反垄断，被反垄断的企业是否有足够的争议表白权等等。那么，究竟该如何回应这些疑问？

影响民众生活的垄断必须调查

笔者留学生活过多年的日本，对有些“垄断”企业是从不调查举证的。比如穿高级和服时需要搭配的特殊木屐，生产企业全日本仅有数家，而且市场上各占半壁江山，企业从不进入对方市场，商品售价很高。但这不是生活必需品，任何人均可进入该产品的生产领域，只是由于处于绝对细分市场，日本政府并不对这样的企业进行垄断调查。即便不调查，即便企业能维持高价，木屐的生产厂商还是难以为继，不得不靠生产其他塑料拖鞋、草拖鞋来维持。

国外媒体来电话采访，谈到某些德系高级车的价格在国内外价格相差巨大，认为那是奢侈品，不该列入垄断调查。笔者的观点是，汽车中确实有手工制作，超级高贵的品牌，但中国调查的汽车定价和这些车并无关联。明明是大量消费的产品，却以中国市场的特点，故意赚取超额利润，构成了垄断。

至于对日系汽车零部件的反垄断调查，这不是中国的发明，不论在欧洲市场，还是在美国，这样的调查可借鉴的前例数不胜数，中国的反垄断调查可以说是姗姗来迟。很多外国企业，一方面认为中国是全球化市场，另一方面又利用中国市场监管的不成熟在中国谋取超额利润。对此一些中国消费者只是感觉那样的企业不地道，但实际上则是企业遵纪守法的观念太差了。

国家发改委反垄断局接受央视采访，谈反垄断

看如潮的中国观光客在欧洲、在美洲及东南亚排队买各种名牌产品，花钱大手大脚，便觉得中国人太可怜。去趟欧洲买几个名牌产品，似乎整个旅程的机票饭店费都变成免费的了。再看看他们从饭店自助早餐中拿走一个鸡蛋、几个水果，灌满一大瓶水带在身上，中午饭可能要靠这点食品凑合时，谁都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中国人，知道中国还很不富裕。

什么东西一到了中国，就能拿出种种借口定高价，商家的不诚实，消费信息的缺乏，市场的不成熟，为商家能这么做，敢胡来创造了条件。作为市场秩序的维持者，政府早就该启动调查了，但在一个以招商引资为重要经济振兴政策内容的时代，这种调查做起来非常的不容易。好在今天的中国经济已经进入到了新的阶段，正常的经济运行方式应该在这里发挥作用了。

反垄断调查必须透明公正

 笔者注意到，对日本汽车零部件企业的反垄断调查一公布，日本最大的财经媒体《日本经济新闻》便连篇累牍地发表文章，其中不少文章表露出对中国政府的不满，将调查归结为中国的 “反外资企业”目的。

丰田在2014年3月曾向美国司法部缴纳了12亿美元的罚款（媒体报道为“和解金”），原因是在过去十年隐瞒了未召回的事实。丰田有错，但未召回并不代表发生了重大的人身事故，而造成众多伤亡事故的美国通用公司，仅缴纳3500万美元的罚款就完事了。丰田与通用哪家公司的后果更严重，处理结果是否公正，日本人、美国人心理自然有数，但不见《日本经济新闻》出来说半句美国“反外资”的话。

包括法院、经济管理机构在内的政府，能把运作做在明处，法律及行政机关行动置于法律规章框架下，这是美国敢于对外资反垄断但不受质疑的重要原因。丰田在美国的任何场合，可以聘用任何律师，能去国会游说所有政治家为自己辩护。丰田是不是这样做，这另当别论，但丰田有这个权利，不像美国本土企业那样去游说政治家为自己争取减免惩罚，那是丰田自己的事，而非美国社会表露出的不公平。

那么，在中国调查汽车企业、汽车零部件企业的时候，是否能做到这样的透明公正？国外媒体质疑之声不绝于耳。法律知识欠缺，又对国外企业运作方式不甚了解的中国市民，可能看到了内外价格的绝对不公平，但不知道中外政府是如何处理反垄断案件的。

 中国媒体基本上是政府行动的背书者，过去在反垄断问题上，很少见国内媒体揭发垄断企业获取超额利润的报道，等政府行动起来后，便开始一个劲地为其欢呼，让政府在反垄断调查中的角色和行动，与国外政府的行为方式相比，都显得不那么公平透明，又带点民族主义色彩。媒体没有发挥作用，这应该是国外产生误解的一个重要原因。

进入新常态的中国经济，反垄断也会是新常态的一个重要内容。与消费者日常生活关系紧密的商品，不论是汽车还是汽油、手机话费、道路通行费、银行利率等等，垄断时时刻刻能够发生，需要消费者、媒体保持敏感，需要督促政府去调查，而不是单纯地为政府姗姗来迟的某些行动欢呼。

我们的很多行为在国际社会容易引起质疑，此次反垄断调查一启动，国内外反应大不一样，这说明我们的消费者、舆论及政府在这方面还存有很多不成熟，做一件各国都在做的很正常的事，却显得不那么正常。

现在我们该从反垄断开始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