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冲基金与专制者 - 彭博社

照片插图由731提供；穆加贝：Tsvangirayi Mukwazhi/AP照片；Och：Rick Maiman/Bloomberg身高6英尺2的詹姆斯·麦基通过他的举止宣告了他的军事背景。他的头发现在是铂金色，肩膀常常向后挺。麦基在1950年代和1960年代成长于印第安纳州加里的钢铁厂阴影下，曾在越南服役，常常坐在一架装满电子设备的二战时期货机的后面。作为美国空军情报单位的成员，他通过耳机监听敌方信号或友方求救信号，以便能够三角定位他们的位置。近四十年后，作为美国驻津巴布韦大使，他再次发现自己试图在敌对领土中解读信号。

在2008年3月，麦基秘密会见了津巴布韦总统、非洲最臭名昭著的活着的独裁者罗伯特·穆加贝的政治机器的一名成员。1979年，穆加贝领导了两个游击队之一，解放了前罗德西亚，摆脱了白人少数统治，这场冲突造成了约30,000人死亡。穆加贝在1980年赢得了民主选举，但很快巩固了自己的权力。他释放了受朝鲜训练的第五旅，对抗一个竞争的游击队，估计杀死了20,000人，包括数千名平民。世界反应缓慢，但最终在2003年，美国对穆加贝及其同伙实施了制裁，威胁任何支持他们的美国个人或公司。到2008年，当麦基担任大使时，穆加贝及其执政党已经摧毁了津巴布韦的经济，并濒临失去权力。

麦基在第一次会面时对他的线人深感怀疑，但他发现其中一个线索是可信的：独裁者即将输掉第一轮选举，而穆加贝对此心知肚明。政权资金短缺；其货币在国外几乎毫无价值，津巴布韦的中央银行24小时不停印钞。通货膨胀估计已达到500,000%。经济中所有货币的总价值估计仅为1亿美元。选举还有五天；穆加贝的失败首次对他的统治构成了切实威胁。

摄影：伊恩·菲利普斯-麦克拉伦

线人是对的：穆加贝在第一轮选举中输给了摩根·茨万吉拉伊。失利两周后，麦基再次与内部人士交谈。“他告诉我们政权正在准备战争，”他回忆道。那人告诉麦基，穆加贝的手下正在为投票支持反对派的地区设立酷刑和杀戮的指挥中心，像他这样的地区党领导人被告知要列出目标名单。大使了解到，穆加贝的政府在投票后仅几天就获得了总计1亿美元的关键资金。政权甚至提供了数百辆卡车和其他车辆，将民兵运送到支持茨万吉拉伊的地区。

随着穆加贝的民兵试图惩罚反对派活动家，驱逐他们的支持者出家园，并恐吓其余人支持穆加贝参加下一轮选举，关于全国各地暴力事件的报告很快涌入麦基的大使馆。因此，他在哈拉雷的大使官邸招募了园丁作为替身，并在一个黎明时分将他送出，坐在大使馆豪华轿车的有色窗户后。穆加贝的情报人员如同忠实的士兵，排成队伍，进行一场无目的的游行。大约一个小时后，麦基又爬进另一辆豪华轿车，遇到了在城外等候的来自英国、欧盟和其他盟国使团的外交官。

“他告诉我们政权正在准备战争”

他们前往一个旧锯木厂，变成了一个酷刑中心。在那里，在一个当地村庄和两家医院，麦基和他的随行人员，包括记者，采访并拍摄了暴力受害者。在途中，麦基冲过试图阻止他巡回的津巴布韦警察。最后，穆加贝的安全部门在哈拉雷附近拦住了大使的车队。当他和其他人拒绝解锁车门，引用外交豁免时，麦基说，一些警官威胁要把外交官活活烧死在他们停着的车辆里。

麦基离开了他的SUV，要求一名威胁他的警官的名字；那人退回到自己车辆的锁门后面。于是麦基靠在满是灰尘的引擎盖上，拿出手机，开始通过挡风玻璃拍摄那个人。“没有一张拍出来，”他说，“但他不知道。”大约90分钟后，车队被释放。

麦基目睹了针对2008年6月27日计划进行的第二次选举的暴力的一个小部分。在决选前的几周，报告的伤亡人数达到了数千人——还有数以万计的难民。

麦基多年后才会发现，但在攻击发生时，以及他与华盛顿合作以经济孤立穆加贝时，一个华尔街财团为独裁者的政府提供了1亿美元。这些资金确保了在津巴布韦中部开采铂金的权利，铂金是最有价值的矿物之一。参与投资的几家公司包括贝莱德、GLG合伙人和瑞士信贷。最重要的参与者是奥奇-齐夫资本管理公司，这是华尔街最大的上市对冲基金。一位奥奇-齐夫的发言人拒绝对此文章发表评论。现在它的一些非洲投资正处于美国司法部和证券交易委员会的调查中心。 奥奇-齐夫由丹尼尔·奥奇于1994年创立，是一家对冲基金巨头，管理的资产估计为457亿美元。加利福尼亚公共雇员退休系统、私人基金会、富裕家庭和其他基金管理公司等大型机构都将他们的资金交给它管理。当奥奇在2007年11月将基金上市时，它成为了个人财富的基础，彭博社估计约为37亿美元。

在2000年，Och派遣当时二十多岁的美国人迈克尔·科恩（Michael Cohen）前往伦敦生活和工作。根据科恩在2010年在一起与该公司无关的伦敦知识产权争议中所作的证词，科恩是Och的个人门徒。根据公司文件和法庭证词，2008年春季，科恩负责挑选和管理Och-Ziff在欧洲和非洲的投资。科恩拒绝接受采访。

科恩是鲍登学院的经济学毕业生，根据另一家伦敦对冲基金的一位高管的说法，他是一个嚼着雪茄的美国人，热衷于英国家族贵族的一个最爱消遣——打鸭子。在英国待了十年后，科恩告诉法庭：“我已经忘记了很多我的‘美国’。”他还透露，“大约50%的[Och-Ziff的总]资产投资于美国以外，40%的投资者居住或在欧洲。”

照片由《星期日泰晤士报》/Gallo Images/Getty Images提供

伦敦是全球矿业投资的集散地，目前约有140家矿业公司在AIM股票交易所上市。许多上市公司实际上并没有从地球中提取矿物中赚取很多钱。它们主要存在的目的是探索或获得潜在有利可图的矿物的权利。然后它们希望要么以盈利的方式转售这些权利，要么被更大的矿业或商品公司收购。

中非矿业与勘探公司（Central African Mining & Exploration Co.，简称Camec）在AIM交易所上市，并且不怕在混乱的地方做生意。由于其董事长是一位退休的英格兰板球明星，它在英国媒体中引起了关注。但到2008年2月，以色列钻石交易商丹·格特勒（Dan Gertler）谈判获得了该公司最大的个人所有权股份——近40%，将由家族信托持有。他与前军队首席和现任刚果民主共和国（DRC）总统约瑟夫·卡比拉（Joseph Kabila）建立了密切关系，并随后在该国的国有矿业项目中积累了股份，财富估计由彭博社评估为25亿美元。

由前联合国秘书长科菲·安南领导的一个小组去年表示，刚果民主共和国作为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在其政府以低价出售给格特勒的资产时损失了约14亿美元。这位商人否认有任何不当行为，而一位驻伦敦的发言人拒绝对此文章发表评论。

不久之后，格特勒在Camec的股份谈判中，企业记录显示，科恩和奥克-齐夫也寻求在这家伦敦矿业公司中占有一席之地。目前尚不清楚是什么促使奥克-齐夫参与谈判，但一位熟悉其投资决策的消息人士在匿名的情况下表示，奥克-齐夫主要对Camec感兴趣是因为它正在与格特勒开发的刚果资产。代表格特勒的律师表示，他在将对冲基金引入谈判以购买Camec股份方面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就Camec而言，它正将目光从刚果转向哈拉雷。

津巴布韦的外汇来源很少，但在2008年3月，它拥有的一项资产——铂金，达到了每盎司2301.50美元的创纪录价格，几乎在六个月内翻了一番。津巴布韦一些最好的铂金矿权位于一条狭窄的、300英里长的山脊带的南端，称为大岩脊。这是发现的最富含铂金及相关金属的矿脊之一。英国地质学家塞西尔·罗德斯是第一个梦想开发该地区财富的人，他在19世纪末获得伦敦城银行家的资助后抵达南部非洲。从那时起，来自伦敦城和华尔街的公司一直在沿着这条山脊追求财富。

摄影：西蒙·道森/彭博社

在2008年3月第一次选举的几周前，穆加贝政府控制了大裂谷沿线未开发的铂金矿权，这些矿权由英美铂金公司持有，根据该公司的股东文件。（英美公司是世界上最大的贵金属初级生产商。）然后政府急于出售这些权利。

卡梅克准备购买。它只需要资金。它在3月和4月宣布，正在通过出售所有权股份私下筹集约2亿美元，它表示将用于追求“公司在非洲可用的多个投资机会”，此外还用于资助其现有的刚果（金）业务。它没有具体说明这些机会是什么或在哪里。

奥克-齐夫提供了卡梅克此次筹款的75%，即1.5亿美元，企业记录显示，使其成为该矿业公司的第四大股东。卡梅克通过私下向黑石和其他10家公司（包括GLG合伙人和瑞士信贷）出售较小的股份筹集了其余资金，根据彭博商业周刊获得的记录和与其他参与的基金经理的访谈。奥克-齐夫在卡梅克的股份是在2008年4月7日发行的。

四天后，卡梅克宣布将筹集到的资金用于购买与津巴布韦矿业发展公司（ZMDC）合作的合资企业，这是穆加贝的国有矿业公司。该合资企业拥有刚刚在几周前从英美公司收回的位于大裂谷的铂金股份。价格包括500万美元现金；卡梅克向身份被壳公司保护的合作伙伴发行股份；以及1亿美元支付给穆加贝政府。卡梅克表示，这1亿美元是“为了遵守其对津巴布韦政府的合同义务”而提供的现金贷款，涉及铂金矿权。它表示，这笔钱将从ZMDC未来铂金收益的份额中偿还。卡梅克在此期间的资产负债表明确表明，铂金权利的资金来自与奥克-齐夫的私人交易。 在卡梅克宣布与穆加贝政府达成协议的当天，麦基的两名大使馆员工正在乡村收集关于穆加贝确保胜利的努力的情报。一名总统军队的中校告诉大使馆工作人员，忠于穆加贝的士兵、民兵成员和执政党支持者正在接受训练，进行他所称的“重新定向运动”，根据麦基和大使馆电报的说法。这名中校还表示，400辆车辆正在被部署以促进这一行动。

暴力在整个五月加剧。士兵们将反对派支持者驱逐出他们的乡村或城市社区。根据联合国人道主义事务协调办公室的报告，到月底，超过33,000人被迫离开家园。数百人出现在美国大使馆的门口。“这些人真的是在为自己的生命而奔跑，”麦基说。

摄影：Getty Images

大使还开始收到关于反对党活动家被谋杀的报告：几名没有车牌的丰田皮卡上的男子绑架了反对派青年团的三名成员。他们的尸体中有两具严重毁容，几天后被发现。一位名叫谢泼德·贾尼的反对派领导人在他所在城镇的人行道上被绑架，并被四名男子推入一辆卡车。他的尸体在两天后被发现，已经被 mutilated。这类报告不断增加。

穆加贝在他控制的一家报纸上将关于暴力的报道称为“该死的谎言”。麦基对他自己在一些暴力肆虐地区的考察结果直言不讳，因此同一份报纸将这位非裔美国大使描绘成“白人美国”的汤姆叔叔。没有举行第二轮选举；反对派领导人退出了竞选，希望他的举动能结束攻击。美国国务院估计，这场暴力事件造成289人死亡，超过22,000人受伤。

麦基的工作之一是帮助识别那些帮助政权维持权力的资金来源，以便华盛顿能够施加更有针对性的制裁。大使和他的工作人员在宣布铂金交易几周后开始调查。他的工作人员采访了矿业行业内部人士，并在6月向华盛顿发送了一份标题为“富铂金交易在秘密交易中易手”的电报。他们不知道Camec的资金来源，但在2008年7月25日，美国财政部对Camec的合作伙伴、国有矿业公司ZMDC实施了制裁。

财政部采取行动后三天，来自伦敦的Camec的公开文件透露，Och-Ziff在Camec的私人融资努力中占据了75%的份额，以便于铂金交易。尚不清楚是什么触发了该文件的发布，或者为什么Camec没有更早发布，考虑到英国法规要求“毫不延迟”地进行此操作。

到2008年10月，McGee的工作人员追踪到一个线索，称Camec的股东Muller Conrad “Billy” Rautenbach正在帮助政府以不正当方式购买车辆。一位名叫Raymond Tendai Chamba的津巴布韦商人，他经营着一家纳米比亚进出口公司的地方办公室，声称Rautenbach和穆加贝的中央银行行长Gideon Gono向他的公司下了642辆车辆的订单。它们主要是五十铃皮卡，丰田SUV和厢式货车。Chamba表示，订单是在选举期间开始进来的，他每辆卡车收取65,000美元的现金。他声称Rautenbach主要用美元支付。

11月，在McGee的使馆向华盛顿报告了这些订单后，美国财政部将Rautenbach列入制裁名单，称他是穆加贝的密友。Rautenbach没有回应电话和书面评论请求。在他位于津巴布韦的一个养鸡场被联系时，Gono表示：“我一离开银行，就关闭了与银行业务相关的任何想法。”他说他不记得铂金交易或任何车辆购买。

Camec称这1亿美元为贷款，但没有还款记录

Camec从未透露在津巴布韦获得其在伦敦从Och-Ziff和其他人那里筹集的1亿美元的具体对象，也没有确定其在铂金交易中的其他合作伙伴。前Camec首席执行官安德鲁·斯图尔特·格罗夫斯在今年7月挂断了电话，未作评论。格罗夫斯的发言人表示，这1亿美元“用于一系列国际债权人，涉及多种商品，主要是种子、谷物、肥料和燃料”，并且公司在支付这笔钱时“进行了适当的尽职调查”。她还表示，Camec高管认为，Och-Ziff在投资该矿业公司时“了解正在考虑的资产的情况”。尽管Camec在2008年关闭融资时将这笔1亿美元的支付称为贷款，但目前尚无偿还记录。这些铂金矿权从未被开采。

Camec在2009年被一家在伦敦证券交易所上市的更大公司——欧亚自然资源以约9.7亿美元收购。该公司由三位与其国家政府有业务往来的哈萨克寡头组成，因腐败指控导致其股票暴跌，于去年11月从证券交易所退市。（在退市时，欧亚表示正在配合当局对该公司的调查，并未被“指控或定罪任何不当行为。”）

2013年3月18日，Och-Ziff宣布科恩离开公司，未作解释。在科恩离开之前，他购买了一处位于伦敦郊外的2200万美元的英国家乡庄园。该庄园名为Ewhurst Park，面积超过900英亩，包括一座宽敞的主屋、小屋、一座教堂、一座有鸭子的湖泊、一座船屋、桥梁、林地、喷泉和正式花园。通过手机联系时，科恩拒绝评论。

一年后，Och-Ziff警告股东，司法部和证券交易委员会正在调查该公司，原因包括“我们的一些基金直接和间接投资于非洲的一些公司。”该公司表示，调查涉及对外国官员行贿的法律和“相关法律”，但没有进一步说明。（司法部和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发言人均拒绝对对Och-Ziff的调查发表评论。）该公司在已故穆阿迈尔·卡扎菲统治期间还为利比亚主权财富基金处理投资，一位熟悉该公司运营的消息人士表示，该业务也因可能违反《外国腐败行为法》而受到调查。7月，Och-Ziff聘请了前证券交易委员会总法律顾问大卫·贝克尔作为其首席法律官。

摄影：Philimon Bulawayo/路透社

当被反复询问Och-Ziff何时首次得知其资金将用于津巴布韦铂金交易时，该对冲基金公司的发言人拒绝发表评论。六位来自伦敦其他公司的现任和前任对冲基金高管在接受本文章采访时表示，基金经理在不知道收益如何使用的情况下进行大额私人投资是不寻常的。Och-Ziff对Camec的投资并未获得该矿业公司董事会的席位。

2014年4月28日，在Och-Ziff披露联邦调查约六周后，其股价遭遇近五年来最大的单日跌幅，当时华尔街日报报道，自2008年以来，它已向由Gertler控制的两项非洲投资贷款总计2.84亿美元。这些交易是否在调查之列没有迹象表明。通过他的律师，Gertler否认在刚果民主共和国有任何不当行为，并且“任何可能被理解为我们的客户参与或策划了一项可能涉及资金用于支持津巴布韦穆加贝政权的投资的指控。”

穆加贝与反对派之间脆弱的权力分享协议在去年结束，当时穆加贝赢得了新的选举。美国和其他国家宣称这些选举是舞弊的。在奥巴马总统任内，美国的制裁被延长。90岁的穆加贝仍然掌权。

前大使麦基现在65岁，已退休，住在佛罗里达州萨拉索塔附近。当他得知Camec在穆加贝第一次选举失利仅九天后就关闭了融资交易时，他感到愤怒。“这就是我们所做的所有好工作，或者说我们试图做的工作，在九天内被毁掉的方式，”他说。他清晰地回忆起那笔铂金交易，其价值相当于当时津巴布韦所有货币的估计总额——而且，在穆加贝的权力岌岌可危之际，这笔交易的时机再糟糕不过。他不知道一家华尔街对冲基金为Camec提供了大部分现金。“在非洲有太多太多幕后的交易，典型的美国人对此毫无概念，”他说。一位熟悉Och-Ziff财务状况的消息人士表示，该公司在其Camec投资中亏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