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的“塑料人”化学家将垃圾转变为铺路材料 - 彭博社

摄影：Chiara Goia放眼望去，满目皆是臭气熏天、冒烟的未处理垃圾。这些垃圾集中在南印度城市马杜赖的市政垃圾场，但并未被其所限制。周围的田野上也堆满了垃圾。流浪狗在腐烂的食物堆上啃咬。树木光秃秃的，覆盖着撕碎的塑料，蓝色、粉色和黄色的袋子像某种阴险的五彩纸屑。

通往垃圾场的道路，以及通往马杜赖机场的道路，像是好莱坞对反乌托邦废墟的描绘：无生气、黑暗，被人类的废弃物窒息。这就是为什么拉贾戈帕兰·瓦苏德万的热情如此刺眼。当他穿行于垃圾中时，就像一个在寻宝的孩子。“奇妙的资源，”他说，欣赏着一堆塑料袋、油罐和撕裂的食品包装。“有了这些塑料，我可以铺满通往机场的整条道路。”

夸大印度的垃圾问题是困难的。国家前环境部长贾伊拉姆·拉梅什曾表示，如果有“肮脏和污垢的诺贝尔奖”，印度将会获奖。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数据，国内多达40%的市政垃圾未被收集。在被收集的垃圾中，几乎没有被回收。大部分垃圾堆放在像马杜赖这样的露天垃圾场，渗入土壤，污染地下水。其中一些被焚烧，释放出二恶英和其他有毒化学物质进入空气中。

印度的大部分垃圾由塑料组成——这是国家新消费经济的祸害。该国的中央污染控制委员会表示，每天产生超过15,000吨塑料废物。尽管与美国相比，印度的人均塑料消费量较低，但预计在未来五年内将翻一番，因为印度将继续发展。这带来了巨大的环境、社会和经济挑战。正如印度最高法院最近所观察到的：“我们正坐在一个塑料定时炸弹上。”

瓦苏德万看到了机会。作为位于马杜赖附近的提亚加拉贾工程学院的化学教授，他坚信塑料被误解了。在瓦苏德万看来，塑料不是一种潜在的环境灾难，而是“来自神的礼物”；人类有责任明智地使用它。他设计了一种将常见塑料垃圾——不仅是较厚的丙烯酸和瓶子，还有购物袋和包装纸——转化为沥青中部分替代物的方法。

近年来，他的方法逐渐获得认可。他被称为“塑料人”，并在印度各地教授工程师如何应用这种方法。该学院拥有他的技术专利，但通常免费许可。截至目前，至少在11个州铺设了超过5,000公里（3,000英里）的塑料道路。中央污染控制委员会和印度道路大会这两个主要政府机构已对此方法表示支持。

瓦苏德万摄影：基亚拉·戈亚

阿尔米特拉·帕特尔，印度垃圾处理领域的领先专家之一，曾向多个州政府提供废物政策建议，她认为瓦苏德万的技术是一个“多赢”的方案。它消耗了一种不需要且大多不可回收的资源；它能使道路更坚固；而且由于它在铺设道路的混合物中替代了多达15%的更昂贵的沥青，这项技术还有可能降低基础设施的成本。

她补充说，瓦苏德万方法的一个主要优点是它可以处理通常用于包装薯片和饼干等零食的多层包装。这些包装（通常由塑料、聚酯和铝各一层组成）在该国的废物中占据了越来越大的比例。它们几乎无法回收，但可以轻松地被粉碎并在瓦苏德万的道路中重新使用。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局面，”帕特尔说。“我认为这绝对是一项变革性的技术，可以在一夜之间清理印度。”

瓦苏德万方法的另一个优点是其简单性。它不需要显著的技术知识，也不需要对现有的铺路程序进行大规模投资或改变。他的整个操作是印度被称为jugaad的好例子，意为“节俭创新”。Jugaad将必要性变为美德：它赞美变通，利用（并有时改善）有限资源的捷径。“我都是按照印度的方式来做，”瓦苏德万说。“花费数千卢比有什么用，当我们可以更便宜地做到这一点？” 69岁的瓦苏德万在职业生涯的头几十年里让学生领略他所称的“化学的奇迹”，然后在2001年将注意力转向塑料。他非常像一位教授——健谈、离题、有点分心。他容易笑，并且自嘲。“因为废物，”他开玩笑说，“废物变得有用了。”

他的实验室坐落在Thiagarajar学院厚重的花岗岩建筑和尘土飞扬的操场之间。学生们骑着摩托车，男孩穿着牛仔裤和T恤，女孩则穿着两件式的沙尔瓦尔卡米兹服装，彰显现代感。实验楼并不起眼——更像是一个小棚屋，地面是破裂的混凝土，屋顶是石棉材料。这里的科技水平令人惊讶地低。内部散发着焦油的气味。正是在这里，瓦苏德万安排了他的塑料铺路技术的演示。

作为他的学生之一，一个名叫拉马林加·钱德拉塞卡尔的年轻人正在准备演示，瓦苏德万坐在一张桌子旁，感受着摇晃的地板风扇带来的凉风，打开一个装有碎塑料和几块塑料涂层花岗岩的保鲜盒。他用手指轻轻抚摸几块石头，像对待宝石一样。“感觉一下，感觉一下，”他说，赞美着光滑、滑腻的表面。

“花费数千卢比有什么意义，当我们可以更便宜地做到这一点？”

钱德拉塞卡尔在地板上架起一个煤气炉，放上一个黑色铸铁锅，像一个圆形的炒锅。他扔进几块花岗岩卵石，开始用一根锯掉的PVC管搅拌。当钱德拉塞卡尔搅拌石头时，瓦苏德万用手持红外温度计检查它们的温度——几乎是实验室里唯一的高科技设备。（它的价格不到150美元。）钱德拉塞卡尔解释说，混合物的最佳温度大约是150摄氏度（302华氏度）。低于这个温度，塑料不会均匀融化；高于这个温度，则可能释放有毒气体。

当温度刚好时，Chandrasekar扔进几把碎塑料。Vasudevan回头看。“这做得不好。这做得不好，”他嘟囔着，拿起一个金属漏勺自己搅拌混合物。

在早期，Vasudevan说，他会将塑料直接混入液态沥青中，搅拌直到塑料融化。然而，他发现虽然这种方法在实验室的小样本中有效，但在实际道路上搅拌大量厚重的沥青却很困难。当他开始尝试他所称的干法——将塑料直接融化在石头上——时，他发现塑料附着得更好、更均匀。这减少了沥青中的空气口袋，限制了水的渗透——有助于道路更坚固。他估计在掌握他的技术之前进行了400多次实验。

又过了一分钟，塑料开始满意地覆盖石头。Chandrasekar加入了一球沥青；它溶解并变平，像一个黑色的煎蛋。当石头变暗，被沥青覆盖时，Vasudevan将它们舀出来，放在我鼻子下。“你看，你看？”他得意地问。他是一个自豪的厨师。“多么美丽的涂层。”

撕碎购物袋和其他低质量塑料

摄影：Chiara Goia，来自彭博商业周刊

在他完善了方法后，Vasudevan回忆说，他面临着实施的困难。直到2004年，他有机会在他居住的泰米尔纳德邦首席部长面前展示他的工作时，他才取得了突破。她对此印象深刻，并指示在该州铺设1000公里的塑料沥青，这是完成的5000公里中的第一条。

尽管他取得了所有的进展，但解决印度的垃圾问题需要的不仅仅是技术解决方案。在一个将垃圾扔到路上和在公共区域乱扔垃圾被视为可接受行为的国家，这将需要社会的转变。“就技术而言，已经证明了，”瓦苏德万说。“文化现在是最重要的部分。” 这个仓库位于马杜赖的一个住宅区。它俯瞰着一个被塑料袋堵塞的运河——一个熟悉而悲惨的景象。瓦苏德万带我来到一个小型女性协会的办公室，这是一个近年来一直在收集和回收塑料废物的自助小组。蓝色瓷砖的房间里堆满了装有五颜六色塑料碎片的袋子。在一面墙上，一个金色的框架里放着清真寺、甘尼许和耶稣的图像，肩并肩。瓦苏德万说，正是在这样的地方，印度垃圾危机上最重要的工作正在进行。

古鲁萨米·博迪拉克什米，纳甘库拉姆乡镇自助小组联合会的秘书，解释了这些女性如何从当地企业和家庭购买塑料，以及她们如何在学校和大学进行宣传活动。她们正在努力围绕塑料建立一个地方市场，使其被视为商品而不是垃圾。该小组取得了一些成功。它从大约8000户家庭收集塑料。它以每公斤7卢比（每2.2磅12美分）的价格购买塑料，并以每公斤30卢比的价格每月出售约1000公斤给政府机构，这些机构将其用于道路建设。该小组的许多成员通过这项事业过上了 modest 的生活。

博迪拉克什米的话令人鼓舞，但挑战的规模令人畏惧。尽管有8000户家庭与她的团队合作，但还有更多的人对此漠不关心，甚至对他们的努力持敌对态度。博迪拉克什米说，许多家庭，尤其是富裕家庭，不愿意回收或考虑他们的垃圾会去哪里。对他们来说，垃圾是穷人的问题。

“上层阶级拥有一切。他们有仆人来满足他们的需求，所以他们不在乎任何事情，”她说。“尽管我们在做神圣的工作，但有些人却看不起我们，仿佛我们在做肮脏的工作。他们对我们不尊重。”

瓦苏德万插话说：“我总是说，让我们忽略上层阶级和中产阶级，”他说。“他们是最大的障碍。让我们从像这样更真诚的人开始，一旦这些人成功，运动就会传播开来。”

他说，在他的大学里，他常常是唯一一个会弯下腰捡起地上垃圾的人（“尽管我是院长，”他补充道）。其他教职员工和学生认为这不值得他们做。他们只是把垃圾扔到地上，期待其他人来捡起来。当他试图纠正他的学生时，他们告诉他，如果他们开始捡垃圾，其他人会嘲笑他们。“如果我们想解决这个问题，谦逊是必不可少的，”瓦苏德万说。“没有谦逊，什么都做不成。”

自助小组的女性排成一行，展示了一本关于她们工作的新闻剪辑文件夹。然后她们演示了一种清洁机器，用于去除塑料上的灰尘和杂物。当塑料袋在机器中旋转时，瓦苏德万谈到了大规模采用他的方法所面临的经济障碍，例如塑料市场效率低下，以及承包商可能不相信建设更可持续道路符合他们的最佳利益。

“我必须发现一种技术，不仅改变塑料的使用，”他说着，手穿过他日渐稀疏的头发，微笑着，“还要改变人类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