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进城农民工:“异乡人”没社保没进过大医院
据中国之声《央广新闻》报道,中国之声开播十周年特别纪念《十年,这里》。
今年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第一套节目以“中国之声”的呼号向全国播出的第十年。站在时间的分水岭上,我们憧憬下一个十年。未来的十年,可能是剧烈转型的十年,可能是前所未见的十年,可能是深化改革最要紧的十年,可能是我们圆梦的十年。
从今年起,中国之声用话筒对焦10个中国地点,用十年时间记录这些地方每年的变化,记录这些地方的人们每年的喜怒哀乐,从细节处展开微观中国的生动图景。中国之声和你相约,从今天开始,每年的12月31号,一起倾听十个“中国样本”。
>>聚焦城镇化:
深圳市罗湖区黄贝岭村紧邻深南大道,是深圳市数量众多的城中村的一个。在去深圳寻梦的年轻人里,有不少人的起点就是从这样的城中村开始的。截至去年,深圳市的流动人口超过1500万,是户籍人口的5倍,在这座急剧膨胀,急速向前的大都市里,这些异乡人的生活有哪些苦与乐?他们对未来又有什么期待和向往?
从家乡来到深圳,第一次看到父母住的房子,20岁的李泽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在不到十平米的房间里,父母是和几家人同住。
李泽:我估计再怎么也是一个小房子吧,虽然说不是很大,但是一家人也该够了吧。那么小的空间里生活了那么多人,换个角度你也应该受不了是吧。
在这种李泽忍受不了的环境里,他的母亲程志碧已经居住了多年。从1993年到深圳打工开始,李泽的父母就住在黄贝岭村。
程志碧:几家人,一个床挨一个床就是一家人。就这样子住啊,哪里还有房间啊,有的有儿子的就住上床铺,就这样子住的啊。
提起黄贝岭村那片低矮的旧屋,在这里住过的人都有些话要说:
“以前很脏很臭的,我都不喜欢来的,臭的头都晕了,三拐八拐的拐过去拐过来。”
“迷宫。”
“那时候我刚到深圳,在黄贝岭,我看到处的房子都是矮房子,我看那些门也一样,我说转来转去,怎么找不到哪里出去。”
如今,这些都成了回忆。那些逼仄凌乱的出租屋在今年被推土机铲平。未来,将有几十栋大厦从这里拔地而起。曾在这里居住过的人们,有不少盼望着楼盘赶紧建成。不是为了入住,而是为了生意。黄贝岭村里,住客多来自四川达州、南充、湖南攸县,还有广东其他地区。来自四川的打工者们大多从事建筑或者是家庭装修行业。其中就包括李泽一家,只是眼下,除了生意,他们更担心从低矮的平房搬进周围的楼房之后,跟着水涨船高的房租。
“现在我们儿子大了,那边也搬迁了,所以现在压力大,就这样子咯,住不起房,也没地方住,一个月剩不了多少钱,也要这样生活。”
房租涨得太快,是住在类似黄贝岭村的打工者们共同面临的难题。
“在外面,你一旦交不起房租,你就该往老家走,比生活成本还高。”
“我们吃还可以节约一点,尽管吃差一点也不要紧,房租费你必须给他,三月份涨一百,你住还是不住?你不住他住,五月份,他又要涨一百,没完没了的。”
房租太高,便要从其他费用里节省。见到申阿姨时她刚刚做完保洁收工回家,她一边招呼我们一边把一个瓶子塞进被褥。
申阿姨:节约的水,回来冲凉用。
记者:节约的水这是放在被子里?
申阿姨:放在被子里等一下不凉。
记者:那个是洗衣液的瓶子?
申阿姨:啊。
记者:那能保温吗?
申阿姨:不保温,打回来就洗,节约一点水。
“这里冲凉要煤气的嘛,要交水费的嘛。”
申阿姨来深圳打工快十年,没去过一次大医院。遇到感冒发烧这样的“小病痛”,就到旁边的私人诊所里买点药吃。
申阿姨:我们配药就是随便配一点咯,反正就是十多块钱。进大医院我们进不起。反正我们也没进过大医院。
省钱是一方面,没有医保是另外一个原因。不仅没有医保,申阿姨在深圳做了十年保洁,甚至没签过一份劳动合同。
申阿姨:什么都没有,我们跟私人搞卫生。什么合同都没签,到了月底把钱发给我就行。
邱兴堂则是这里为数不多的愿意花钱购买社保的个体打工者。他说,这样做的目的,是要让自己在深圳出生,在深圳长大的儿子也能够在深圳顺利入学。
邱兴堂:我儿子在公立学校上学,我现在也是个人嘛,我想方设法找到一个朋友的公司里面,我自己全额交社保,我就是想拿到证件嘛,其他的我没有意思,我就是想让儿子上学嘛。
邱兴堂能够感受到儿子和孩时的自己是有多么不同,他也想让儿子在将来能有一个跟自己不一样的人生。但面对儿子的有些提问,至今,邱兴堂都没法回答。
邱兴堂:他问过我,他说我生在深圳,为什么我是达州人?他不理解我们现在的户籍制度,我说这个问题你大了就知道了,我现在解释不了。
新的一年,邱兴堂希望儿子能够顺利考上中学,当然,他更希望异地高考的政策能够尽快落实。
邱兴堂:一种愿望了,因为我们也看到一些信息说,以后外地户籍的可以在深圳参加高考,只是一种愿望,等吧。
程志碧则盼望着儿子李泽能赶紧找到个心仪的姑娘,成家立业。为了完成这样的目标,他们一家准备来年更加努力的工作,以便存下积蓄,在老家县城里买一套房子。
李泽:这样的规划啊,先把房子买了再说吧。
记者:也是在县城买?
李则:肯定的,现在的女孩子就是这样现实,你不可能说你不买房子,那你结婚住哪?不可能回老家,对吧?
申阿姨已经在为和老伴几年后回到故乡重庆做盘算,她说,马上就要六十岁了,年纪越大越觉得在深圳这样的城市,举步维艰。
申阿姨:大字不认识几个,人又老了,什么都难,处处都难。我们又没有保险,什么都没有,那我们回家只有种地。
未来一年,他们夫妻俩还会留在深圳,申阿姨希望明年,这里的房租别涨太快。
明年,记者将持续观察这里,来年的变化将在明年的今天为您呈现。
中国之声观察员赵九骁:报道中提到的农民工很具有代表性。比如程志碧,程阿姨她从1993年就开始到深圳来打工,她其实可以算做是第一代的农民工进城的代表,她那一代人实际上有更多的想法,他们不愿意离乡,虽然在城市里面也追逐完梦想,实际上城市并不是她真正的归宿,她甚至还想在退休的时候回到家乡,她都不去医院,因为她没有医保,另外一位邱叔叔希望孩子能够在深圳上中学,他甚至希望在未来的十年当中,像他这样的随迁子女能够在深圳完成异地高考的梦想,他们的这些梦想实际上折射出极其庞大的人类历史上,最为庞大的城市化过程中必须面对的问题,我们有大约2.7亿流动人口,俄罗斯和日本两个国家的人口加起来不超过2.7亿,未来我们充满着转型与阵痛的时代,如何让这些追逐梦想的流动人群告别候鸟式的半城市化状态,让他们能够在城市里安家、安心。
在未来我们展开的新一轮的城镇化,他的核心就是以人为核心,那么对于人来说,人的发展首先是它的一个在城市当中是否有一个稳定的就业,是否有一个稳定工作的预期,那么比如像在深圳我们可能在经过这么多年的奋斗之后,这些农民工用他们的奋斗帮助这个城市获得新生,获得发展,但是在未来他们如何能够通过职业培训,通过创业扶持能够更好的融入到这个城市,这些都是需要我们来考量的,最关键的一点是基本公共服务的一个均等化,进城的农民在劳动报酬劳动保护、子女教育、医疗、养老、社会保障这些基本公共服务和公共产品,实现户籍人口向常住人口的全覆盖。(记者 韦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