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斯蒙：在香港工作，来内地养老

近几日，养老和退休再次成为热门话题，养老金缺口、以房养老、延长退休年龄等新闻和传闻在各种传媒上闹得沸沸扬扬。为此，笔者愿意向观察者网的读者们简单介绍香港目前的养老制度现状，望能起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作用。

简单描述的话，**香港的养老现状有两个特点：一是老年人贫困情况特别严重，二是没有像多数欧美国家一样陷入福利陷阱。**这两个现象可以说互为因果：政府投钱不多，自然负担也不重，但同时也导致养老福利水平低下，老年人生活质量降低。

根据香港政府刚刚公布的贫困线标准统计结果，2012年全港共有102万贫困人口，占总人口的15.24%；其中老年人有30万，占全部老年人口的1/3。可见在香港社会中，老年人相对更加容易贫穷。根据经合组织的报告，在30个被列为发达经济地区之中，香港长者贫穷率仅次于榜首韩国的约45%。同样也说明香港的养老福利在整个发达国家中排名末尾。

秉承自由经济观念的香港，在社会养老制度方面一向落后世界水平。除了公务员之外，政府并未建立其他人的养老金机制。直到2000年，才由特区政府主导建立了“强积金”制度，即雇主和雇员各自供款5%，存在个人户头中交给第三方基金公司打理，并由雇员向其交纳管理费，到65岁时雇员可以一次性支取自己的本金及其收益。

按照目前的规定，跟人均预期寿命同为82岁的上海比较，同样22岁开始工作，月薪同为12000港元，假定工资不增长，养老金预期收益3%。在香港工作到65岁后可以领取总额约120万的强积金；在上海则是工作到60岁后每月领取8089元退休金，22年合计213万，而且比香港少工作5年。也难怪最近出现了一股香港人回内地养老的热潮。

在香港，保安、外卖大叔、清洁工、洗碗工、出租车司机等等，几乎全都是老年人，到处可见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打工者

从模式上而言，香港和其他国家主流的养老制度有本质的区别。香港的“强积金”制度实际上是一种强制的个人储蓄，政府不担保数量，也不担保收益和本金安全。虽然从社会安全网的角度来看是一种进步，但仍然免除了政府对民众的养老责任。而类似大陆或西欧实行的退休金制度则是政府对民众的承诺，无论你活多久，政府都保证每月给予一份现金，属于社会财富二次分配的一部分。

两种制度相比可以说各有利弊。前者是“自己养活自己”，雇主多付5%的工资后要求受雇者拿出10%为自己退休后的生活储蓄。后者则是“现收现付”，以当代人合力供养全体上代人。因此在前者制度下，资金本质上属于个人，退休后可以一次将总额全部提取出来用于投资或消费，但不能保证数量上足够养老所需，也不保证不在离世前耗尽；而后者，虽然只能按月领取政府规定数量的养老金，却可以保证直到去世都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更大的问题在于，香港的强积金制度使退休者无法再享受到经济发展的成果，反而可能由于社会总体经济水平上升而导致预先的养老积蓄严重不足。**30年前香港的平均工资只有几千元港币，现在已达1.2万元，也就是说当年的积蓄实际很难应付现如今的退休花费，直接导致今天香港很多老人在60-70岁甚至80高龄时仍然要坚持工作来养活自己，或者干脆搬到物价更低的大陆养老，据香港政府的不完全统计，目前长住广东基本不在香港的65-69岁老年人已达三万人之多。为了缓解养老压力，2013年8月1日，香港开始推行“广东计划”，向移居广东的高龄老人发放每月1135元港币（折合人民币约897元）的“长者津贴”，鼓励香港老人去内地养老。

以上分析还是建立在香港最近20-30年收入水平提高缓慢的前提下，如果类似大陆30年间平均工资从几十元上涨到几千元，在职时无论如何积蓄都不可能攒够老年花费了。考虑到此类因素，退休金制度显然比强积金更有保障。例如同样是上面的例子，假定沪港两地工资增幅同为4%，在香港退休后可以领取265万强积金，在上海则是551万退休金，差别之大令人咂舌。

虽然强积金制度对香港老人的保障并不充分，但其利处在于无需政府大额财政支出。就目前来看，退休保障良好的发达国家如西欧和日本均不免陷入福利陷阱，国家债务负担沉重以致不得不靠延后退休年龄、增税等措施来弥补。而香港弹丸之地，主要依靠金融贸易零售等服务业生存，既不具备大幅增税条件，更没有高水平借债的资本，显然难以靠政府支撑实施良好的养老保险制度。

即使近年来老年人贫困率居高不下多次成为香港社会的热门话题，特区政府财政盈余也屡创新高。但政府仍不愿建立以公共财政为担保的全面养老福利制度，宁愿靠每年发放“生果金”（高龄补贴）来解决问题。这不仅仅是政府有顾虑，作为自由经济标杆，整个香港社会自身也完全不愿为了提高福利而增加税收，哪怕现在的所得税率已经相当之低。因此牺牲老年人生活水平也就在所难免了，毕竟这符合优胜劣汰的竞争观念。

因此，香港养老制度能够给予我们的借鉴，笔者以为也有两条：一是由当代人供养上代人的“现收现付”制度更能给予国民足够的退休保障，养老还得靠政府；二是为了保证老年人的生活水平，正在工作的人要付出足够的牺牲，毕竟上一辈人的现在就是自己的未来。同时，为保障养老金的充足，以目前的预期寿命，延长退休年龄，开征新的财产税似乎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