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采访歼-15舰载战斗机总师孙聪 讲述“飞鲨”细节
昨天,中央电视台《面对面》栏目采访了歼-15战斗机总设计师孙聪,节目中公开了歼-15舰载战斗机研制中的诸多细节。

正从滑跃甲板上起飞的歼-15战机
歼-15舰载机,连起落架舱门都有两套系统
采访中,中央电视台记者问及孙聪起落架舱门开关系统为何看起来管路非常复杂的问题,孙聪称,这是为了提高舰载机安全性,采用了放宽冗余度的设计。孙聪解释称:这个颜色不一样,代表着不同的,比如说那个白色的是代表着液压的管路,那个蓝色的是代表着气的管路,因为这个开起舱门都是要移动来设计这么一个概念。

J-15的起落架舱盖也有多套操作系统确保安全
就是相当于我正常的都是用液压控制,比如说我液压的系统放的时候,哪个系统附件出了问题,放不下来了,我就要应急放,应急放它走这个气路把它冲开,舱门的安全性就提高了,我就是双余度来控制了。
记者:就是安全系数的一种保障?
孙聪:对。
舰载机折叠机翼不简单
孙聪介绍了关于舰载机机翼折叠机构设计过程中遇到的困难。他说:折叠了首先是可靠性的问题,最重要的还要承担重量的代价,你比如说一个平面的金属,你把它中间隔一道再粘起来,那中间肯定是要有连接,都要增加飞机的重量,我们搞飞机的人,都是要努力为减轻每一克重量而奋斗的。
记者:就是每一克重量减下来其实背后有很多复杂的工作?

机翼折叠机构并非它看上去那样简单
孙聪:对啊,那减重的工作是相当复杂的。首先你要是在载荷的设计上,在结构的这个设计的灵巧性,就是结构的效率上,在选材上,等等这一系列的成为最终的重量,因为飞机是三维空间运动的物体,通常有的说法就是重量增加1%,性能下降1%,所以我们减重对保证飞机性能是非常重要的。
确保舰载机“回家”要有绝活
在舰载机着陆训练场边,记者问及舰载机是如何降落到航母上的细节问题。
记者:这个灯是做什么用的?
孙聪:这个是叫三色灯,咱们飞机要下来的时候,让他看到飞行迎角,就是要以固定的姿态降落。

飞机起落架上的助降灯
记者:那不是有专门的跑道吗?
孙聪:比如说我要求他是七度角下来,它大了小了,我怎么能看到呢,地面的着舰指挥官,要看这个灯来判断它的驾驶,只要这个灯亮了,虽然我们标的是黄色的,给飞行员看到的,地面的看到的是橘色的灯,这个灯它一亮,就说明我的这个迎角正好,一旦这个红色的亮了,我的这个迎角小了,要求这个飞行员你注意迎角他就稍微拉点杆,拉杆就是要推点油门,上面这个迎角大了,推点杆收点油门,就是飞行员始终是这种。
记者:也就是说和陆机相比的话,这种是比较独特的。
孙聪:陆机在着陆的时候,基本上指挥员是不指挥的,就坐在塔台上,这个指挥员是站在跑道边上,就是你下来要看这个。
记者:但是那么远,而且距离是在高速飞行下的话,这个能保证精确吗?
孙聪:我们有个经验,一般就是手放在地平线上,飞机在这个位置,就属于3.5度下滑道,就是比较标准的,只要这个下滑道差不多就能进入。
歼-15战机电子设备更新一代,采用有源相控阵雷达
央视报道称,根据军事专家分析,由于歼-15是最新研制的,其电子设备远远超越使用落后的倒置卡塞格伦雷达天线的苏-33,很有可能安装有源相控阵雷达,在这方面达到美国F-18的水平。另据加拿大《汉和防务评论》报道,歼-15采用了国产**“太行”大推力涡扇发动机**,加力推力有所提高,令飞机的爆发力和加速性更强劲,从而在起飞、复飞时,让飞行员的底气更足。对于这些,我们一一向孙聪做了求证。在一系列的创新面前,孙聪的“飞鲨”团队经历了无数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J-15舰载机的电子设备达到4代战机标准,具备有源相控阵雷达
歼-15在世界上处于什么地位
记者:那么对中国而言,这是第一代舰载机,和国外相比它的这样一个差距?
孙聪:歼-15是我们国家的第一代以制空为主的多用途战斗机,应该属于第三代战斗机,差别就是这么一个差别,就相当是中国的航空的起步晚,但起点高,有后发优势。
记者:也就是对你们而言,整个设计和这样一个制造来讲,不是说最优最强,不是按这个标准?
孙聪:我们追求的是总体指标先进,而不追求哪个单件设备、分系统的先进,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们电子设备,我们的设计员都喜欢用最先进的大规模集成电路,大规模电路,要什么几千万门的这种电路,设计也简单,什么都简单,但实际上我们这个系统的规模,可能有三五百万门的门电路就够用了,在这个前提下,我们再选择元器件,有可能就会限定他,你就用三五百门的,用高技术的价格也贵。

尽管采用了部分更先进的技术,但歼-15的总体技术水平仍未脱三代机范畴
记者:也就说不是一个优质的技术,最优技术的累积,最后出一个最优的产品?
孙聪:我们搞飞机特别是这样,在达到一个目标的时候,它充斥了大量的一个互相矛盾的东西,你比如说我搞结构的人,我就希望我这结构设计得都安全一点儿,搞强度的人,都希望强一点,但搞性能的人说,你都搞那么重,我这飞机性能就没了,说我就要分别地去达到一个折中平衡才行。
下一代舰载机已列入日程表
记者:现在对于第一代这样的舰载机,我们现在已经开始进入实战的训练。第一代有了,第二代、第三代,你们是否也列入了规划日程?

J-20作为国内最先进的战斗机,其尺寸与J-15相似,具备上舰潜力
孙聪:一个飞机出来,肯定是一个系列化的发展,然后这个系列到一定程度,下一代飞机肯定也要有安排。
记者:对于第二代飞机,可能人们有很多期待?
孙聪:我会告诉你,我们从咱们舰载机研制。我们没有使用者,没有使用经验,我们通过歼-15,培养了自己的驾驶员,建立了自己的规范,设计了自己的飞机,更重要的,我们组建了一支能够研制舰载机的队伍,这支队伍有能力再干好我们下一代的飞机。
研制中面对巨大风险
记者:我们看到像之前一些惨烈的教训,有很多国外的数据,我不知道你内心会有什么感受?
孙聪:所以说我们把国外的一些出事故的这些片子都剪辑在一起,教育我们设计人员,教育我们的管理人员,教育我们的飞行员,要如履薄冰,每次飞行都当第一次着舰一样,认真的态度。每一步干什么事,把他要着舰干的这些事,二转弯干什么,中间干什么,一步一步都安排好。
记者:即使在技术条件上你们做了非常完备的这样一个装备,但是有可能随着风浪,包括一些起伏,这些自然因素,也会对它产生一些很大的影响。
孙聪:是的。
记者:那你们怎么来调整?
孙聪:这个调整不了,这个就是飞行员触舰逃逸复飞是经常的事,有的时候飞机正在下滑的过程中,都对准了,突然间船晃了,或者是下来了,那个下滑道,要求看灯操作,那灯光一下跑了,只能飞起来再来一圈,重新来。
记者:所以说其实对这样技术要求而言,对你们做装备设计的,提出要求可能更加精确严谨?
孙聪:我们的职责就是,应该保证驾驶员,能在很轻松的环境下,飞行员操作的负担尽量减少的前提下,使用这飞机。你别给他,你做的这东西,很沉,搬也搬不动,他本来也挺忙,这就不合格了。
歼-15研制中没有国外实物和图纸参考
孙聪:首先要把气动布局,要做得很清楚,就是说在满足固定迎角下,24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下的一个气动布局特性研究,再第二个就是,要把载荷情况搞清楚,就是说我的拦阻钩一钩上,那么大的力,要把拉来的这个集体结构,这个力怎么能传出去,要设计一个什么样的轻巧的结构,能使它承载这个力,结构不被坏,用的重量最少。
孙聪:国外有成熟经验,我们并没有国外的具体的图纸,具体的实物,我们都没有。

国外一度曾有传闻中国从乌克兰获得T10K原型机,为研制歼-15提供了参考
记者:就完全要靠自我研究?
孙聪:即使给你一个实物,比如说材质的强度的那个各种材料的系数,用的什么样的材料不一样,材料的系数不一样,我们都是没有的,一定得从原始正向的载荷拿到,然后结构形式、选材,来做实验,然后最终设计出我们的产品。
记者:也就是说这个拦阻钩,很普通的一个部件上,其实背后承担的很多的数据和复杂的一个计算?
孙聪:是这样的,飞机结构给拉坏了也不行,相当于是你这个钩子很强,钩子相当于手,手腕也很强,但是胳膊这儿不行,脱臼了怎么办,一拽那么大力受不了,这里头一系列都得做好,而且要以最轻的重量代价来做。
记者:但是凹槽这么小的话,这个钩的难度是不是就会增大?
孙聪:不会的,钢索长一点它就是退钩的时候,就很难了,就飞机拦阻下来方便,拦阻以后呢,它飞机发动机收回油门以后,钢索有张力,使得飞机往后有一个倒退,倒退一点点的时候,这个钩就从上面掉下来了,飞机就可以滑出来了,如果你太长了,它就掉不下来,脱钩脱不上来,等于是降落跑道就阻塞了,所以说设计上既考虑这个拦的能力,又考虑脱的能力。

看似简单的着舰钩是研制歼-15过程中的一个难题
记者:就靠这一个钩子?
孙聪:就靠这一个钩子,传载飞机的结构上去,它横向的它会有一定的摆动,比如说我钩子不是在正中间,它可能出现了一些偏心的跟索的弥合。比如说我这个有一个左向力,它这个飞机就钩到这个左边,这个就往右边就偏右边一点,这个里面是可以正负18度的来偏转。
记者:这样的设计是什么样的一个设计?
孙聪:因为我们给飞行员设计的,它不是说钩在正中心,可以允许它偏,允许它偏以后,如果是当然我们的索要求它的滑轮组也要纠偏的这个能力,有这个要求,但是拉太偏以后,飞机的机头会出现大的摆动,所以我们就先使它先摆起来,整个的摆就减少。
数字化协调管理让歼-15按时飞上蓝天
孙聪:用先进的手段,先进的办法,先进的管理,去争取时间保证我们项目完成,当然这也是冒了一定风险,一旦这个管理哪个不协调,可能耽误的进度比常规还要大。
记者: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么大风险的一种方式?
孙聪:那时候也年轻气盛,就想着为国家搏一把,为啥不去拼搏这一下,我们这下搞成了,我们整个的技术,就管理水准可以上一个台阶,实际当时也是带有这么一种心情,来决定干这件事。
记者:但对你而言,我觉得你可能在性格上还是更希望这个早日成为现实?
孙聪:对。反正我们当时没有太想别的,就是一定要按节点把它们干出来,只有通过这种方式,锻炼这支队伍,我们才能有能力迎接下一个型号。但是我们现在走过来了,可以拍着胸脯骄傲地说,我们走成了。
兴趣和责任心,梦想是设计团队的精神支柱
记者:其实还是有一种责任心和这样的一种激情在。
孙聪:简单地说,是兴趣,大了说是责任心,就说这个事看你怎么去评价了。
记者:为什么简单地说只是一种兴趣?
孙聪:就是说我们这些人,不让我们干飞机设计,我们还会干什么?我们可能就是干这个,天生我材,就是干这个事用的。
孙聪:是一个最大的心愿,最大的梦想,中国人要能在世界人面前过得有尊严,生活得有尊严,最重要我们要有强大的国防,民族的脊梁才能硬起来。你再有钱,那边说把你的产品给你查封了就查封了,你再有钱,那边的船说不让你过就不让你过,因为啥,因为你国防不强大,说我们这些人干什么,我们好像跟那个很远,但实际上我们是在给建设强大的国防,建设强大的海军,我们在贡献我们航空人的力量,所以我们集团提出叫“航空报国,强军富民”,我们所做的这些事是一种报国的情怀。
“辽宁”号满编载机:30架
记者:一次成功?
孙聪:都是一次成功的,第二天三架,两天把五架飞机,五个人分别上去了。
记者:所以国际上都需要很长时间进行磨合,但对于我们而言,这一代舰载机和航母的磨合用了多久?
孙聪:不是用了多久,我们现在还在磨合,而且应该说现在还没有磨合到最佳状态。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地再磨合。

已经开始实施面向实战训练的歼-15“飞鲨”
记者:很多人会觉得舰载机现在在经过一个阶段的研制之后,现在已经相对成熟,甚至已经开始服役了,是否意味着它现在和航母的适应,已经没有问题了,可以形成战斗力?
孙聪:应该是这么理解,但是并未彻底,真正把战斗力发挥到极至,还需要一个过程,你比如说我们现在磨合起来,放十架八架飞机没有问题,等放到二十架飞机会不会有问题?放到满员三十架飞机会不会有问题?这个都是要进一步再磨合,或者说叫流程上进一步地安排做试验训练,包括人的熟练程度,你看甲板上那些舰面的指挥人员,他的每一个动作代表的含义都要把它协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