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豪：光大“乌龙”是一次危机演习

2013年8月16日，对中国证券市场来说无疑是值得关注的一天！当天上午，A股市场经历了惊魂一幕，早间11点左右，大盘权重股突然异动飙升，多股瞬间冲击涨停，沪指一度暴涨逾5%。随后，光大证券发布公告称，这一异常源于光大证券策略投资部门自营业务在使用其独立的套利系统时出现问题，误将3000万股写成3000万手。光大“乌龙指”涉及金额高达70亿元，给原本平静的中国金融市场投下了一刻重磅炸弹。“乌龙指”事件将给中国金融市场带来怎样的长期影响？光大是否应为其失误买单？证券市场如何规避此类风险？观察者网就此专访资深财经评论员占豪先生，为您一一解读！

**观察者：**光大“乌龙指”事件会给金融市场（股市、期指、商品期货市场）带来怎样的影响？会不会有长期影响？

**占豪：首先，有一点可以确认，即光大“乌龙指”事件一定会对金融市场带来长期的影响，这一点毫无疑问，虽然各方都在试图淡化此事。**个人认为，光大乌龙指事件的影响主要有两个层面：

一、制度和监管层面。有了光大乌龙指事件的出现，可以预见，未来监管部门必然对相关交易制度漏洞进行弥补，如此一来，类似这种漏洞再想钻恐怕就困难了。而在监管层面，就像光大银行在银行间市场60亿的违约引发一次银行间市场利率飙升的“钱荒危机”一样，这一次也差不多是一次危机“演习”性质。银行间的钱荒，引发了将银行表外理财产品纳入表内，并顺势推出了利率市场化。而“乌龙指”，在证监会调查后，也必然会在制度上和监管上加强对机构的资金渠道监管，证监会将对各个机构的盘子更清楚，这对保障我国未来金融安全有重要意义。我们不要忘记，1997年金融大鳄索罗斯曾攻击香港，而无论美国当局还是华尔街，对中国近些年的发展成果早就虎视眈眈，金融攻击并不是传说。这样的“乌龙指”，有利于监管部门进一步加强监管，更早一些防患于未然。

二、市场层面。72亿的资金，可以将A股瞬间拉高超过5%，数十只股票涨停，这说明什么？说明**当前的市场空头实际上就是纸老虎，paper tiger，72亿资金就能将空头打得稀里哗啦，这市场在持续近6年熊市后，已经人心思涨。**之所以现在还是如此低迷，原因在于市场信心的过度低迷。在如此低迷的市场下，整个市场早已沦为那些没有任何长远志向机构的套利工具，如果监管部门跟着这样的机构起舞，只能是让中国的资本市场受伤，中国的经济受伤。而有了这一事件，市场基本摸清了空头的真实力量，未来市场做多的信心将会更多。而且，对于高层来说，要想让中国股市真正成为中国经济的重要引擎，只要能出台一系列修复市场信心的政策，这低迷的熊市就可能被逆转。

因此，客观上，光大这次乌龙指起到了市场试金石的作用。据报道，上周五的那个瞬间，有至少超过66亿的空头爆仓（一说是超过百亿）。从这次事件开始，空头继续做空就会心有余悸，谁知道哪会突然来一股力量把做空的空头给绞杀掉？

**观察者：**证监会18日通报光大证券异常交易的初步调查结果，称尚未发现人为操作差错，已正式立案调查，光大是否有故意为之的可能？

**占豪：**这个很难给出结论。就像2010年5月美国道琼斯指数瞬间暴跌千点一样，最后调查结果也是难以让人信服的。可以肯定地说，类似这种事件，公众不可能知道所有真相，因为哪怕是调查，也基本上很难得到人为操作的证据。

所以，类似事件，作为观察者，不能去从考究真相上去分析，只能从其对外部的影响上分析，然后得出会有哪些后果。

**观察者：**外界一度认为光大证券的“乌龙指”将会对其造成极大的经济损失。而在股指期货收盘后中国金融期货交易所公布的数据显示，光大期货大幅增仓了股指期货的空单。这意味着如果后市股指期货下跌，光大甚至可能会有所盈利，从而让整个市场为其“误操作”买单。这是否涉嫌违法呢？

**占豪：**首先，存在这种可能性。但不要忘了，光大不过是机构之一，它不太可能完全左右其他机构，而其他机构也不会在光大拿到那么多空头筹码的情况下帮助光大做空，让自己成为光大的轿夫。所以，光大因此可以确定获利的可能性并不存在，事实是周一股指的走势也并未受此影响。

但若从技术角度去观察，那么光大的这种做法更像是“误操作”后的风险对冲，即通过股指期货市场的对冲，来锁定风险，避免因为后市股价下跌而造成现实损失。事实上，就像上述分析一样，光大仅仅是一个机构，且不是实力最强的机构，它可以出其不意地用72亿拉动大势涨5%，但却无法长时间控制指数走势，毕竟A股是一个二十多万亿的市场。

至于是否涉嫌违法，这得由证监会调查后说了算。所谓“乌龙指”，如果没有证据证明属于人为，那么就谈不上违反证券法。但是，之后做空股指期货对冲风险，则需要证监会界定。不过，个人认为，**只要“乌龙指”被认定为误操作或程序失误，那么做空股指期货的行为就只会被定性为风险对冲，可能会涉嫌违规，但很难被定性为违法。**至于具体是否涉及违法，还需要证监会公布更多证据，并进行界定。

**观察者：**证券市场发展至今，为何一个简单失误操作竟仍能引发如此大规模的股市动荡？光大乌龙指事件，暴露出证券市场及券商行业公司治理的哪些问题（漏洞）？

**占豪：**这一点倒也不复杂，因为为了提高交易效率，各个机构都有自动交易系统。一般情况下，这种交易系统都会设置成交条件，那么一旦有了异常设置或误操作，当市场突然触发这种条件时，大规模的市场动荡就会产生。而且，类似这种情况，越是自动化的交易出现的几率越大。非机器时代，恐慌主要出现在信息不透明情况下的以讹传讹；机器时代，则是一个错误信号就可能引发某种多米诺效应。

其实，这种漏洞也是监管部门需要特别注意的，因为这些漏洞一旦被几个大机构联合起来利用，特别是在与境外力量进行金融市场对决时，是否能对这些漏洞进行监管，对这些漏洞进行弥补，就关系到整个国家的金融安全。而这一次光大证券的“乌龙指”，恰恰是测试了这一体系上的漏洞。事实证明，虽然这一漏洞引发了市场的大幅波动，但交易所能很快作出反应，并予以监控，这就说明市场整体是可以受到监控的。

**观察者：**证监会称，此次事件是中国资本市场建立以来的首例，是一起极端个别事件。国外历史上有哪些由于操作、技术失误导致严重后果的类似事件，是如何处理的呢？

**占豪：**世界上乌龙事件并不少见，A股历史上也出现过其他乌龙事件，但那只是影响个股，能影响到整个A股整个市场的，历史上的确还属首次。

国际上近几年发生影响整个市场的类似事件中，美国、日本、印度都比较典型。

2010年5月6日，美国一名交易员在卖出股票时敲错了一个字母，将百万误打成十亿，之后触发电脑自动卖系统，导致的道琼斯指数五分钟内从10458点跌至9869.62点，与前一交易日收盘相比，下跌998.5点。这次“闪电崩盘”最终使当天道指大跌3.2%，创道指有史以来单日盘中最大下跌点数。事件发生后，2010年5月18日，美国证交会（SEC）和美国金融业监管局共同推出“熔断”机制，以防止股价暴涨暴跌。

2005年12月8日，日本瑞穗证券公司的经济人在交易时出现重大失误，客户要求其以61万日元（当时约合4.19万人民币）的价格卖出1股J-Com公司股票，他却把指令输成以每股1日元的价格卖出61万股，结果引整个市场恐慌并最终导致证券类股票暴跌，当瑞穗公司发现错误时，股票已成交55万股。为挽回损失，瑞穗又发出大规模买入指令，这又带动J-Com的股票快速上涨，当天收盘时该股股价又涨至77.2万日元。回购股票最终导致瑞穗损失270亿日元。最终，这一事件由责任方自己承担，至于因此而受损的其他投资者，也只能自认倒霉。

事实上，一旦事件被定义为乌龙，其处置就只能是按失误来处置，不太可能有特别重大的直接处罚。而一旦被证明属于人为操作，那么就必然要承担法律责任，因为操纵市场违反证券法。

**观察者：**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如何尽量避免和减少这样的失误？

**占豪：**只能尽量通过建立相关机制来尽量降低这类事情的发生。但哪怕如此，由于科技不断进步，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新的状况。而且，一些人为失误总也是难绝对避免的。因此，绝对的避免不太可能，但就像美国最终通过建立熔断机制来避免类似事件发生一样，通过制度的完善完全可以降低此类事件发生。

**观察者：**您提到日本瑞穗证券公司的交易失误，最后投资者只能自认倒霉，那么您认为此次光大证券“乌龙指”事件给投资者造成的损失，应该谁来买单？光大证券应为“乌龙指”付出怎样的代价？

**占豪：一个突发事件因此引发的市场波动，带来的投资者的损失，其结果只能自己承担，这一点在国际市场上基本也是如此处理，所以无论在此事件中是受益了还是损失了，其结果都由自己承担。**除非，有证据证明这是一起人为操纵，那么就可能启动相关法律程序。所以，此事件谁来买单，客观上要看事件定性。

光大证券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要看两方面：一看事件定性；二看因此而在市场上的盈亏。如果最终被定性为违法，那就严重了，光大的损失将很难估计。相反，如果只是定性为一次失误，光大的盈亏主要看二级市场。

**观察者：**光大数十亿元资金就能令Ａ股瞬间暴涨暴跌，这是否也反映了资本市场的脆弱？

**占豪：**一方面，连美国的市场都可能因一个“乌龙指”引发自动卖出系统而导致道指暴跌千点，A股肯定也有类似漏洞，这种漏洞在没有发生之前，很难被发现。所以，资本市场这种意外事件不经常发生，但一定难以绝对避免发生。

另一方面，从这次乌龙事件可以看出，A股市场的流动性很差，这一点从超过六成账户空仓可以看出。市场不够活跃的情况下，少量资金自然能引发暴涨暴跌。所以，建立完善的市场交易、监管制度，恢复市场信心，让市场交投恢复正常的运行状态是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