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阅读调查(一):他们为看你的书愧疚-关哲
近日,豆瓣网三联学术通讯以“我的日常阅读”为主题,向数十位中青年学者发出问卷。虽名为“阅读习惯”调查,不啻为一场跨越文、史、哲、艺术领域的雅集。从目前收到的十四份答卷来看,尽管并不构成社会学意义的调查样本,却可供读者一窥现今学人的阅读风尚。
在这份问卷中,有一问饶有趣味:“在读哪些消闲书籍时既享受又愧疚?”从“消闲”读物中倒是容易得到“享受”,但是愧疚何解?
观察者网专栏作家余亮的理解是“一边享受一边愧疚,必是在做风流韵事。”阅读安·兰德的小说和林达的游记都算如此。他坦白阅读这两人作品的“动机非常不纯粹,主要是为了研究一下中产阶级作女作男的奇怪情感到底是怎么回事,以便调戏。”可是缠绵之余,他又自省对她们其实没有“真爱”,“于是就很愧疚”。另一重愧疚则源于甘阳老师的教导,“不要和低级对手纠缠,会让自己也变得低级”。不过“反对等级隔离”的他仍然乐此不疲**,“如果有时间还想读读《观念的水位》,享受一下在一杯水或一口井里窒息的刺激”。**
余亮渴望享受的这一微妙刺激,近日已被该书作者的粉丝以11300元人民币抢先拍得。难怪这位粉丝花巨资买下与作者共享午餐的片刻时光之后,不忘赞叹“虽然贵,但值得”。
与余亮“风流韵事”的比喻相似,复旦大学哲学学院丁耘教授也从这个问题联想开。他回答说:“这题目出的,好像接受色情服务似的。”他最好的消闲读物是古代笔记小说或者章回小说(总体不如笔记小说)以及武侠小说。其次是老连环画。“这些都可以反复看。实在不成,看史书也可当做消闲。其实几乎所有的书都可以当小说读,包括微积分和数理逻辑教程。”丁耘教授又说:“这等于差不多所有的书都可以躺在床上读。这个意义上,也许我们应该为阅读和色情发生在同样地方而愧疚?”
相比于前面两位的“妙喻”,北京大学历史学系副教授昝涛答得很直接,他表示一种情况是八卦类,包括娱乐的、政治的都有,海内外的都会看。毕竟,人都有好奇之心。但实际上很浪费时间和精力,而且,有些东西看了也很不舒服,比如网上有些愤青的言论、相互的谩骂,等等。
另外一种情况就是自己判断不清的,盲目阅读的情况。这也是让人懊悔的。比如,有的书题目好像比较吸引人,看一下目录可能跟自己当下的兴趣也相关,然后就拿来看了。但读了之后就发现其实很烂,是粗制滥造的,要么在玩很玄的概念,要么就表述不清,读起来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这种情况偶尔也是有的。
对此,西北大学历史学院院长陈峰也有同感,他认为“有些标题醒目而文笔差或内容平庸、或非专业背景作者所写的东西,令人失望”。
任教于清华大学法学院的赵晓力回答幽默,自称看文学时因为“不务正业”而愧疚。为了减轻这种愧疚,他还特地在清华开了一门课,叫做《法律与文学》,“欢迎大家选修……”
北京市社会科学院文化所副研究员季剑青则干脆表示,自己阅读的东西没有纯属消闲的,只是说在读专业性和学术性的著作的时候,也会翻一些不相干的书作为调剂。他现在手头翻的一本《顾随致周汝昌书》就算这种。他会尽量用零碎的时间来读这些“闲书”,不会特别投入,所以也不会觉得愧疚。他会在网上浏览当作“消闲”,但也会尽量控制时间。
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陈映芳教授则会为自己看消闲书“找些理由”:譬如社会学者应该对社会生活充满好奇心,需要为自己积累社会学想像力的充沛资源,等等。她还认为,许多学者爱读中外知识分子传记可能也与自己内心的种种焦虑有关。大学社区里的生活很压抑,学术生态也问题多多。阅读是个好出路。现在不少人的社会知识、生活感悟主要来自网上或饭桌,那还不如读闲书。
但她在阅读问题上也并非没有愧疚。“去季风、万圣那样的书店时,会有点愧疚感,那是种压力,因为眼前那么多好书、特别是新出来的中外学术书,自己大多来不及去读、连大致了解都困难。”
四川美术学院美术学系副教授邹建林把画册、网上的笑话等用于休闲。他认为画册不算纯粹的休闲读物,因为想学习中国画和书法,翻看这些图像时也觉得很惬意。笑话篇幅很短,主要是为了放松心情,也不会占用太多的时间。这两种情况都不会产生愧疚。
北京青年报编辑尚思伽会从金庸或者克里斯蒂的小说里抽一本“温习”,却往往不会愧疚。因为阅读“中外最优秀的通俗小说,其实很值,它们包含着许多有益的东西,在塑造人物、叙事上都很有启发。”
看书不后悔,但“刷微博会后悔”。他回答说,刷微博“很耗时间”,“当然会碰上值得读的文章”,但很多内容“影响心情,不看也罢。”
除了上述“有感而发”的回答,不少学者一时答不上来,只好自称“很少有愧疚感”“想不出来”而开了天窗,让出题人“套话”的意图落空了。其实“愧疚”的确是种复杂的感情,比享受更加倏忽即逝,面对问题能给出的答案想必是“念念不忘”的回响,恭喜各位“宿仇得报”。
观察者网将于近期陆续发布对诸位学人答案的整理,以飨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