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拉克，那个无效却用来赚钱的炸弹探测装置——彭博社

摄影：Karim Kadim/美联社2009年12月9日，伊拉克内政部炸弹处理小组负责人吉哈德·贾比里少将在巴格达部委官员俱乐部举行新闻发布会。前一天，该市的汽车炸弹袭击已导致127人死亡，至少400人受伤。贾比里此行为回应外界对部署在全市1400个检查点的爆炸物探测设备的质疑。为证明ADE 651设备的有效性，贾比里特意在全球电视镜头前安排了现场演示。与他一同站在麦克风林立讲台上的，是协助将该设备引入伊拉克的黎巴嫩退役将军皮埃尔·乔治乌。旁边站着制造商——一位身材魁梧的英国人，名叫詹姆斯·麦考密克。

附近桌上摆放着伊拉克民众常抱怨会触发炸弹探测器的日用品样本：洗发水瓶、辣酱瓶、塑料泡菜罐、两盒面霜和一盒纸巾。贾比里麾下一名身着制服的排爆队员手持ADE 651缓步前行——这种设备由可旋转伸缩天线和黑色塑料手枪握把组成，通过线缆连接腰间挂包。首次经过桌子时，天线始终指向前方。但当两枚手榴弹被放置桌上后，排爆人员二次经过时，天线缓缓左转直指爆炸物。事后贾比里向媒体保证，ADE 651已以同样方式定位了"数百个路边炸弹和汽车炸弹"。对于美军声称该探测器毫无价值的说法，麦考密克不以为然：“我们开发的产品符合伊拉克本土需求，“他解释道，“但未必适用于所有国家。”

麦考密克没有提到的是，严格来说，这个装置并非他自己的发明，或者他非常清楚它无法检测爆炸物。ADE 651是基于几十年前南卡罗来纳州一位前二手车推销员构思的新奇小玩意设计的，据称可以检测高尔夫球。它甚至在这方面也不擅长。

在英国警方九天后突袭他的办公室时，麦考密克已经花了三年时间向伊拉克政府销售这些设备，有时每台售价超过3万美元。最保守的估计显示，巴格达当局购买了超过6000台毫无用处的炸弹探测器，花费至少3800万美元。 **伊拉克战争中曝光的贪污和盗窃故事中，很少有能比得上詹姆斯·麦考密克的——**美国士兵被以45美元六罐装的价格出售苏打水，或者整托盘的真空密封美元在夜间消失——如果不是因为其致命的后果，麦考密克的所作所为如此荒谬，几乎显得纯粹滑稽。ADE 651以及麦考密克在爆炸物检测业务中大约十年间销售的类似设备，其存在要归功于南卡罗来纳州哈利维尔Quadro公司的总裁韦德·夸特尔鲍姆。在20世纪90年代初，夸特尔鲍姆——曾做过汽车经销商、商业潜水员和寻宝者，正规教育止于高中——开始推广一种他称为Quadro追踪器正分子定位器的新检测技术，他声称这可以帮助执法机构找到从违禁品到失踪人员的一切。夸特尔鲍姆表示，他最初发明这个设备是为了在高尔夫球场上找到丢失的球，但后来改进它，通过检测每种物质的独特“分子频率”，可以定位大麻、可卡因、海洛因、火药和炸药。

追踪器由一个手持单元组成，天线安装在塑料手柄上，腰带佩戴的盒子比VHS录像带略小，据夸特尔鲍姆介绍，内置"碳结晶化"软件卡，这些卡片预先编程了用户想要寻找目标的特定频率。无需电池，追踪器依靠操作者自身产生的静电供电；当发现目标时，天线会自动转向指向目标。该设备价格从基础型号的395美元到能定位特定个人的8000美元高端型号不等，后者需要将目标人物的宝丽来照片装入编程盒。夸德罗公司专为寻找高尔夫球设计的"地鼠"型号，邮购价仅69美元。

尽管夸特尔鲍姆的小装置运作原理与任何已知科学定律无关，但这并未影响销售。截至1995年底，全美经销商已售出约1000台夸德罗追踪器，客户包括乔治亚州和伊利诺伊州的警察局，以及堪萨斯州和佛罗里达州的学区。当德克萨斯州博蒙特市联邦调查局办事处负责人罗纳德·凯利得知当地缉毒特遣队购买该设备后，他参加了一场演示会，见证追踪器定位可卡因砖块的过程。“我在八年级科学课上还算认真听讲，“凯利如今回忆道，“当场就断定这纯属胡扯。”

凯利特工将设备送交博蒙特法院通过X光机检测内部结构，随后送往华盛顿FBI实验室。“专家反馈说’这只是个汽车天线加塑料手柄，根本不具备任何功能’。”

联邦调查局和新墨西哥州桑迪亚国家实验室的进一步分析证实，Quadro的程序卡实为复印纸小方块夹在塑料片之间的结构。桑迪亚实验室研究员戴尔·默里在检测该设备时发现，其编程方法竟是拍摄目标物（如火药、可卡因，甚至有一次是大象）的宝丽来照片，用施乐复印机放大图像后剪成碎片，以此作为卡片的"分子签名”。“他们对工作原理的解释极其幼稚，“默里表示，“这些人对宝丽来照片着了魔。”

尽管凯利明确认定Quadro高管存在欺诈意图——“他们是职业骗子”，但默里认为至少夸特尔鲍姆本人真心相信该设备。“我认为他是深信不疑的——毕竟这是他的发明。“夸特尔鲍姆可能成为了观念运动效应的受害者，这种心理现象同样让占卜杖和通灵板使用者误以为自己见证了某种超自然力量。在暗示或期待作用下，人体会产生无意识动作，导致灵敏的悬摆装置随之响应。“如果你不了解内在机制，确实极具迷惑性。“默里解释道。

1996年1月，得克萨斯州东区联邦法院颁布禁令，在全美范围内禁止生产销售Quadro追踪器及其所有变体。凯利发布公告警示执法部门提防该设备，美国检察官办公室也对Quadro四名高管提起刑事诉讼。庭审中，控方传唤多位专家证人作证，证明该设备既无科学依据，内部也不含任何电子元件，仅是个空盒子。然而陪审团最终未认定欺诈故意，三名高管被判无罪。68岁的暴躁英国籍公司秘书马尔科姆·斯蒂格·罗（自称电子工程师，曾在中东服役期间从事机密工作）则在开庭前弃保潜逃。

1997年，罗伊在英国重出江湖，创立了两家公司：Detection Laboratories和Detection Devices International。此后数年，随着反恐战争引发安防行业淘金热，更多冠以不同名称和设计的探测棒——Sniffex、Alpha 6、GT200——通过诈骗犯和骗子的轮番营销逐渐蔓延全球。而詹姆斯·麦考密克竟是其中最具商业头脑的。 1956年出生于利物浦的麦考密克在青少年时期并不出众。据同时代人描述，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孩，连与朋友交谈时都不愿多言，18岁便辍学。1970年代中期，他加入默西塞德郡警队，接受了两年见习训练，却在转正前辞职。不久后他远赴美国投奔已定居新泽西的父亲。十余年后当他重返利物浦时，那个腼腆少年已然蜕变成一名老练自信的通讯设备销售员，专营传呼机及警用军用无线电设备。2000年，麦考密克联系了当时在默西塞德警队服役的发小，邀其观摩一项新技术演示。

在英国东南部肯特郡查塔姆的皇家工兵部队总部，两人观看了士兵演示"鼹鼠可编程物质探测器"的性能。（其同事要求匿名，此人后来曾与他共赴非洲。）制造商宣称，这套由塑料手柄旋转天线和软件卡组成的设备能定位爆炸物、毒品、象牙乃至人体。皇家工兵在军营中进行了令人印象深刻的展示，成功用该设备找到了爆炸物和其他军械。麦考密克随即签约成为该设备的国际代理商。这代价不菲——他后来向警方供述，每台设备需向制造商支付1万英镑（1.49万美元）——但凭借通讯行业积累的人脉，麦考密克开始从墨西哥到乌兹别克斯坦全球巡演，为客户展示"鼹鼠"探测器。

2001年，麦考密克在双向无线电业务中的一位合作伙伴罗伯特·巴莱斯联系了位于丹佛的美国国家执法与矫正技术中心落基山地区办公室，希望向他们推销这种设备。巴莱斯表示很乐意前来演示"鼹鼠"的功能。该中心官员同意并称将自行测试，随后他们致电合作单位桑迪亚国家实验室协助评估这项技术。

几周后戴尔·默里抵达丹佛时，他立即认出自己曾见过这台设备。“鼹鼠"与Quadro追踪器在每个细节上都完全一致——包括塑料手柄上的点纹图案。“看起来就像有人把注塑模具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只是换了标签，“他说。尽管确信"鼹鼠"和前身一样荒谬，默里仍对其进行了精心设计的双盲实验：巴莱斯需在办公室内寻找隐藏的C4炸药样本。“我知道如果不做严谨的科学测试，总会有人不信服，“默里表示，“所以我们像对待其他科学仪器一样严格测试。”

当"鼹鼠"失灵时，似乎只有巴莱斯感到惊讶。在可见C4放置位置的初试阶段，设备表现完美；而双盲测试开始后，其准确率与随机猜测无异。桑迪亚公布结果后，巴莱斯、麦考密克和英国制造商勃然大怒，抗议实验操作不当。巴莱斯失去了特许经营权，制造商不久后也停止销售"鼹鼠”。但很快，一款名为GT200的同类探测器又以新名称面市。

麦考密克并未气馁。他携妻子和两个孩子搬至英格兰西南部乡村萨默塞特郡，开始经营自己的探测设备生意。在一处风景如画的小路拐角，他将农舍改造后创立了新公司“先进战术安全与通信”（ATSC），推出全新产品线。其旗下品牌"高级探测设备"的产品外观与"鼹鼠"和"Quadro追踪器"惊人相似，但宣称采用"静电离子吸附专利技术”，性能比前代产品更为超凡。销售手册声称，该设备能定位爆炸物、毒品、现金、钻石、黄金、象牙，配合"人体识别卡"甚至可搜寻失踪人员——无论目标在水下、地底，或是三英里高空飞行的飞机上。

摄影：Pauline Beaudemont，彭博商业周刊

彭博商业周刊蜥蜴之王如何靠5万美元壁虎建立爬行动物帝国纽约自由队老板蔡崇信妻子吴明华瞄准首个十亿美元级女子体育特许经营权或许AI垃圾内容正在扼杀互联网若特朗普驱逐合法移民，美国将失去什么麦考密克周游列国演示设备，通常选择政府监管薄弱、采购流程松散的国家。2003年他与巴拉伊斯在多米尼加共和国开展设备培训；英国警方获得的视频显示，麦考密克演讲时吹嘘其设备能在30英里外探测非洲大象。2004年5月，他将首台命名为ADE 650的设备售予肯尼亚安全部队。次年他与阿联酋、越南和叙利亚的销售代理取得联系，在新加坡和日本各售出一台设备。

随着销量增长，他咨询了英国工业设计师和塑料制造商，商讨下一代ADE探测器的开发，并订购了几十个稍大尺寸、配有更坚固手枪式握把的新设备。“对我们而言不过是多了些塑料模具活，“萨默塞特郡工业零部件供应商Merriott Plastics的董事伊恩·洛表示，麦考密克曾与其讨论过该设备的大规模生产，“他看起来和其他商人没什么两样。”

与此同时，麦考密克联系了明尼阿波利斯的邮购公司Minnesota Global——该公司生产Lil’ Orbits甜甜圈机，并经销库存的高尔夫球定位器Gopher。2005年底，他以每台19.5美元的价格向明尼苏达公司订购了100台高尔夫球探测器，几个月后又追加了200台。后来他向警方供述，在萨默塞特家中的车库里，他用装满毒品和爆炸物样本的果酱罐与香料罐对这些设备进行"静电离子吸附"编程。每个罐子里都放置了彩色小贴纸，静置一周以吸附客户可能想要检测的任何物质蒸气。样本包括大麻、折叠的日本1000日元纸币碎片，以及一块他曾用于止鼻血的纱布——他后来解释这是用于辅助人体检测。贴纸吸附蒸气一周后，就被粘在Gopher内部。随后他撕下标明高尔夫球定位器的塑料铭牌，换上印有ATSC标志的新铭牌。这就是2006年3月首次售往黎巴嫩代理商手中的ADE 100，单价3000美元。

2006年，麦考密克与其在黎巴嫩和约旦的人脉看到了利用当时涌入伊拉克的资金机会。该国正陷入内战泥潭，简易爆炸装置（IED）遍布各地。在巴格达层层设卡中，爆炸物检测几乎完全依赖人工搜查。麻省理工学院的科学家们正在研发一款高灵敏嗅探设备，但它仅能检测TNT且需一年才能完成。然而，麦考密克声称自己在萨默塞特的车库里已完善了一款手持设备，可探测包括C4和RDX在内最难追踪的烈性炸药。ADE 651配备读卡器和一组覆膜卡片，每张卡片预存了特定物质的分子特征码。他解释道，若没有配套的专业培训，如此精密的校准技术几乎毫无价值。正是这项关键培训的成本，使得这款尖端ADE 651的单价有时超过3万美元。

麦考密克的宣传或许显得荒诞，但其设备却印有国际炸弹技术员协会的徽章。2007年1月，伊拉克内政部与ATSC及其代理商签订了五份无竞标合同中的首份，总价达1100万英镑。萨默塞特的梅里奥特塑料公司随即开足马力，启动ADE 651史上最大规模的生产。美联社照片（4）；盖蒂图片社（5）；Redux（3）；路透社（6） 2007年当第一份关于麦考密克的警报摆在史蒂夫·马普探长案头时，他并未重视。当时这位体格魁梧、胡须凌乱、握手有力的警探——距其从警30年只差些许——正掌管埃文与萨默塞特警察局严重有组织犯罪小组的金融调查单元。作为反洗钱专家，马普每年接收约3500条情报，多数来自英国可疑活动报告系统，该系统要求银行上报境外可疑资金流动。

2008年夏天，系统对麦考密克的账户发出了第二次警告，指出有大量资金从中东电汇而来，且账户转账没有明显的商业目的。马普指派一名驻扎在萨默塞特郡麦考密克住所附近的警官调查ATSC公司。当时已有一些博主专门撰文揭露该公司产品的缺陷，通过几小时的谷歌搜索，发现麦考密克的生意可能不止存在几处财务违规这么简单。该警官联系了银行、税务与海关部门、爆炸物专家及国防部，发现麦考密克及其设备不仅与中东有关联，还与英国其他同类设备销售商有联系。2009年10月，马普将调查结果提交至伦敦严重欺诈办公室（英国政府负责调查复杂金融犯罪的部门）总部的会议。但该办公室认为证据不足。马普返回布里斯托郊外的埃文和萨默塞特警察总部，于次月初与几名同事会面，正式启动对麦考密克及ATSC的调查。他们需要证据，于是开始策划突击搜查。 截至2009年底，麦考密克已拥有地中海度假别墅、路虎揽胜、为女儿购置的盛装舞步小马及马厩、价值百万美元的游艇蓝水晶号、为父母和岳母购置的新房，并对萨默塞特的家族住宅进行了大规模扩建。他还花费350万英镑从演员尼古拉斯·凯奇手中买下巴斯一栋优雅的乔治亚风格联排别墅。

然而，当那年圣诞节前几日一个严寒的清晨，埃文-萨默塞特郡警局的十几名警员进入麦考密克家中时，这个号称价值数百万英镑的住所却平凡得令人惊讶——空间局促，摆满零碎杂物；新扩建区域刚完工的房间内，仅有一台巨型平板电视和两把皮革软垫休闲椅。仿佛麦考密克根本不知如何挥霍他的不义之财。警方同步突袭附近ATSC办公室时发现，这家号称跨国安保巨头的企业运营混乱不堪：价值数千美元的ADE 651检测仪散落在拆开的纸箱中，公司账目更是漏洞百出。数周后麦考密克被捕，英国政府随即禁止该探测器出口至战区。

从事反诈调查18年的尼基·怀特警探见识过无数骗子，她一眼就能识破麦考密克的本质。“这人傲慢自大，被逼入绝境就恼羞成怒。当你质疑他时，就会发出那种讥讽的笑声，仿佛在说’你这蠢女人’“她回忆道，“典型诈骗犯做派”。

从一开始，马普和怀特就面临着当年美国检察官在Quadro追踪器案件中同样的困境：他们不仅需要证明设备无效，更要证实销售者明知其无效。前者相对简单：英国国防部爆炸物研究实验室的专家拆解测试了ATSC所有产品，确认这些不过是精巧玩具。即便姑且相信所谓"静电分子探测"原理，ADE 651的内部构造也荒诞至极——内部导线根本未连接，塑料制成的枪柄无法导电，有专家作证其天线"与九英寸铁钉无异”。调查人员发现麦考密克在订单激增后便抛弃了编程把戏，运往伊拉克的探测棒内甚至没有彩色贴纸。取而代之的是更唬人的包装：每台设备都配有棉质手套、消毒液，装在昂贵的防水箱中。“全是表面功夫，“马普评价道，“包装盒都比内容物值钱。”

马普和怀特耗费两年时间试图证明麦考密克明知其产品无效。他们向20多个国家展开调查，足迹遍及比利时、法国、格鲁吉亚、黎巴嫩和巴林。调查发现麦考密克向香港警方、罗马尼亚机场当局、联合国以及莫凡彼酒店集团等机构售出逾7000台设备，其中大部分销往伊拉克——该国内政部后续调查显示，正是触目惊心的贪腐行为促成了ATSC公司的合同。伊拉克重建特别监察长在2011年提交国会的报告中估算，麦考密克销售额的75%被用于行贿，包括炸弹处理小组贾比里少将在内的多名官员因采购环节涉案入狱。

其他地区的销售虽无明确证据指向回扣，但同样疑点重重：比利时警方以每台至少2万欧元的价格购入四台设备，军方测试中心验证其完全无效。面对质疑，麦考密克永远用同一套说辞搪塞：操作员未达标、测试方法有误、环境存在干扰。若追问设备原理，他便声称自己也不甚清楚——反正就是有效。

兜售设备的十年间，麦考密克对此动摇过。侦探们找不到任何信件或谈话记录表明他曾向他人透露对产品效能的怀疑。2008年前往尼日尔为军警提供ADE设备培训时，他险些露馅。同行的皇家工兵演示会见证人朋友在非洲十日间，首次从学员投诉中察觉异常。返程法航航班上，面对友人的质询，麦考密克勃然斥责这些抱怨愚蠢至极，激烈争执迫使机组人员介入调解。在巴黎下机时，友人声明若设备确属欺诈将立即退出，因这涉及人命关天。“随你便。但你会错过数百万财富，“麦考密克回应道，“它完美实现了设计目标——赚钱。”

最终，英国侦探未能找到任何一项足以定罪的直接证据来指控麦考密克。他们只能拼凑出他十年间种种较小的欺诈行为：他谎称拥有心理学博士学位（实则没有），假冒国际炸弹技术协会成员身份（也非事实），当桑迪亚实验室告知其所谓的技术毫无价值时，他仅更换名称后继续兜售。“所有这些细节拼凑出了完整图景，“马普指出，“若你真相信自己的设备有效，根本无需如此行事。”

三月伦敦庭审开启时，麦考密克仍坚称设备功能如他所言。他当庭表示从未收到客户投诉。尽管伊拉克监察长办公室提交的书面证据显示，叛乱分子曾装载火箭弹的车辆成功穿越23个使用该设备的巴格达检查站，但检方仍无法确证ADE651直接导致伊拉克特定伤亡。这对陪审团裁决毫无影响——五月，麦考密克因三项欺诈罪被判十年监禁。

法官对面无表情的麦考密克宣判：“你通过销售大量无效设备牟取暴利，制造虚假安全感，极可能直接导致无辜者伤亡。你既无自知之明，亦无羞耻悔意。即便此刻仍徒劳坚持设备有效，企图减轻罪责。面对铁证仍负隅顽抗，最终孤注一掷却满盘皆输。”

这是马普或怀特漫长职业生涯中首次听到法官在非谋杀案中判处最高刑期。 一周后，在布里斯托市中心运河旁一栋毫无特色的混凝土办公楼采访室里，我询问马普和怀特探员是否知道麦考密克的设备仍在哪些地方使用。“先从伊拉克试试吧，“马普说。尽管审判仍在进行，伊拉克内政部监察长也持续调查ATSC骗局，但ADE651探测器仍在巴格达数千个检查站使用。马普表示，其他地区的当局也从未停止对这些探测器的信任。“肯尼亚方面说’不，我们清楚麦考密克先生的定罪，但我们非常庆幸拥有这些设备——它们确实有效’"。

桑迪亚实验室的默里指出，意念动作效应的说服力极强，对于任何愿意或需要相信它的人而言，即便是推翻该技术的决定性科学证据也收效甚微。“人们很容易自我说服这些设备有效，“他说，“这种现象已存在多个世纪，我看不到它消失的可能。”

自麦考密克定罪以来，英国当局试图起诉其他类似设备制造商，但成效参差。Alpha6的幕后操盘手于六月被判诈骗罪名不成立；销售"鼹鼠"和GT200的加里·博尔顿仍在受审。现年八十多岁的马尔科姆·罗伊不再被FBI通缉，但大部分时间居住在存在主权争议的北塞浦路斯地区，英国警方难以接触到他。“他现在年事已高，“罗伊的前任律师表示，“可以说，他对某些极具权势的组织保持着警惕。”

即便如此，这些设备本身仍在不断重新出现。麦考密克首次被捕后保释期间采取的首批行动之一，就是找回他当初为生产ADE 651而定制的那套模具，并将其运往国外。英国警方最后掌握的情报显示，模具正运往布加勒斯特。“它至今仍流落某处，“马普说道，“而且很可能还在继续生产外壳部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