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奈杰尔·法拉奇与政治白痴时代——彭博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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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731称他们为欧洲愤怒的白人男性:一群因欧洲大陆经济灾难而登上政治舞台的民粹主义政客。这些潜在的煽动者时而沙文主义,通常怒不可遏,几乎总是不称职,既是危机的症状,又是社会困境的扩音器。但当意大利人为大腹便便的喜剧演员贝佩·格里洛倾倒,希腊被新纳粹政党金色黎明恐吓时,英国人最近却对一位穿着细条纹西装的前投资银行家青睐有加。仿佛是为了印证这是某种国家自我嘲讽的宏大表演,他的名字叫奈杰尔。
奈杰尔·法拉奇是英国独立党领袖,过去几个月他可能已成为英国最受热议的政治人物。部分原因在于他是少数能激起舆论波澜的英国政客之一。法拉奇及其追随者几乎每个特征都带着漫画色彩。他们的核心诉求很简单:英国应昂首退出欧盟,并对移民紧闭大门。当其他政党使用人畜无害的通用标志——这边是红玫瑰,那边是橡树——独立党却选择了艳俗的紫黄配色和醒目的英镑符号。
这种喧嚣曾让政治建制派将法拉奇的政党视为边缘力量,该党至今未能在下议院获得席位。保守党领袖戴维·卡梅伦在成为首相前,曾给独立党贴上"疯子、怪胎和隐性种族主义者"标签。但今年五月地方选举中,独立党得票率从2010年大选的3%飙升至23%,仅次于保守党。它突然成为英国第三大受欢迎政党,远超执政联盟中的小党自由民主党。研究选举的严肃学者宣称,这是二战后对英国政党体系最大的冲击。
法拉奇是否即将从边缘候选人转变为有力竞争者?这是当前威斯敏斯特预言家们热议的假设。这位英国独立党领袖的崛起,也成为经济萧条如何挑战旧有确定性并重塑欧洲政治的典型案例。
现年49岁的法拉奇烟不离手、酒不离口,刻意塑造着最英式的男子气概形象——一个直言不讳、心口如一且不拘小节的粗犷汉子。今年早些时候,他在布鲁塞尔欧洲议会大厅当面评价欧盟主席范龙佩:“你这个人像块湿抹布般毫无魅力,长得活像低等银行职员…你来自比利时,那根本算不得什么正经国家。“这正是典型的奈杰尔风格:既可憎又滑稽,精准击中了英格兰中部地区选民潜意识中的情绪。
法拉奇身上始终散发着浓重的表演痕迹。这位"平民代言人"曾就读于公学(相当于美国的私立学校)德威学院,后在伦敦金融城工作;身为欧洲怀疑论者,却稳坐欧洲议会议员席位;若其看似民粹的政策经受严格检验,恐怕难在他以蓝领为主的选民中维持高支持度——英国独立党提出的单一低税率和拆分公共医疗体系等政策,实际最大受益者将是富豪与大企业。
“奈杰尔能摆出’热情老友’的姿态,用简单话语包装恶毒观点,“与法拉奇相识二十余年的艾伦·斯凯德评价道。这位1993年创立英国独立党的元老,因不满该党急速右倾而退出。“但他本质上视政治为一场游戏,属于男孩的冒险乐园。”
保守党对英国独立党(UKIP)的崛起稍作观察后便陷入一片混乱。与其说这是选举学现象,不如说更像一场家庭纷争:转投UKIP的主要是保守党的选民(法拉奇本人也曾是坚定的保守党活动人士)。保守党的反应是迎合排外的边缘群体。最近几周,保守党议员们提出了要求亚洲和非洲访英游客缴纳高额现金保证金的想法,并提交了一项法案,让公众投票决定英国是否留在欧盟——这正是UKIP的标志性政策。
卡梅伦手下一些更任性的基层党员要求更多:要他“对话”法拉奇,甚至组成联合竞选团队。这不仅在英国右翼政治中几乎史无前例,还会让这群原本可能只是乌合之众的反叛者获得合法性。UKIP前任领袖、拉诺克的皮尔逊勋爵在承认自己没读过本党竞选纲领后辞职。今年春天英国媒体上反复出现的报道,包括UKIP活动人士在Facebook主页发布对非洲人的愚蠢评论、行纳粹礼的自拍照或其他荒唐言行。
这些报道突显了欧洲大陆与英国抗议性投票的根本差异。欧洲的比例代表制意味着少数派政客(如芬兰的蒂莫•索伊尼)也能有不错的政治生涯。而英国的简单多数制意味着败选者就是败选者:没有安慰奖会给那些落选者。有抱负的政客会选择主要政党。尽管法拉奇可能是富有魅力的领袖,但他身后的人往往古怪至极。
然而他们的数量正在增长。“作为白人、男性且心怀愤怒,这些都是预测某人会支持英国独立党的极佳指标,“曼彻斯特大学政治学讲师罗伯特·福特表示,他是即将出版的新书《右翼的反叛》的合著者。他指出,真正困扰普通英国独立党选民的不是对具体政策的不满,而是对社会走向及自身定位的深层焦虑。“这里存在与美国茶党相同的群体特征:蓝领背景、对身份认同和移民问题的担忧,“福特分析道。将法拉奇比作英国的莎拉·佩林?把冰球换成烟草,简直再贴切不过!
与美国类似,英国右翼正面临分裂:渴望让国家回到1950年代的社会保守派;迫切想重振1980年代撒切尔精神的自由市场派;以及希望政党更能体现当今英国多元性的群体——后者几乎被贴上"现代化改革者"的标签。首相卡梅伦便属于最后一派。他当年以"更新保守主义"的承诺上台,主张财政鹰派与社会自由派并重,如在同性婚姻等问题持开放态度。虽立意良善,但定义模糊——在紧缩政策和经济衰退的压力下,这种理念根本难以维系。
法拉奇这位既能吸引怀旧派又能用现代语言沟通的右翼分子,实则代表着精英与大众之间的宏大对决:被蔑称为"裙带统治集团"的卡梅伦核心圈层,与所谓"疯子"群体的对抗。经济萧条使这场斗争更趋尖锐。自银行业危机以来,普通工人实际工资已下降10%;经通胀调整后,英国雇员的收入水平与2000年持平。
在整个紧缩政策盛行的欧洲,极端的经济状况正在催生极端主义政治。无论是法国的玛丽娜·勒庞还是荷兰的基尔特·维尔德斯,极右翼势力正利用民众的不满情绪壮大。一些左翼民粹主义者也已崭露头角,如希腊的亚历克西斯·齐普拉斯,但迄今为止他们仍是例外。英国工党曾试图引导民粹主义力量,但缺乏足够的信念。此外,如果选民开始全面反对政客,他们可能不会接受传统社会民主党关于更积极政府的呼吁。
像法拉奇这样的民粹主义者的力量,与其说在于他们的政策,不如说在于他们所代表的:对职业政治阶层日益增长且广泛的不满。“你看看主流政客,他们并没有解决危机的方案。这里存在一个智力真空,”同样担任伦敦经济学院教授的斯凯德说。“这样的环境非常适合政治白痴的出现。”
这是一个“以上皆非”的候选人、混乱的煽动者的时代。无论多么短暂,这是奈杰尔·法拉奇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