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中国航母入列犹如核武将降低战争概率

中国首艘航母“辽宁”号正式交接入列之际，海军信息化专家委员会主任尹卓少将、中国军事科学学会副秘书长罗援少将、国防大学战略教研部战略研究所副所长孟祥青大校、国防大学军事后勤与军事科技装备教研部军事科技教研室副主任李莉大校、国防大学战役教研部副教授房兵上校五位知名军事专家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对“辽宁”号交接入列的重大意义、航母命名、可能部署海域、未来的编队组成及战斗力生成等相关问题进行了解读。

中国海军兵力结构将有重大调整

记者：中国首艘航母正式交接入列有什么重大意义？

尹卓：首艘航母正式交接入列对中国国防意义重大。航母将使未来的中国海军水面战斗群拥有真正的核心，未来我们海军的作战方式将进一步综合集成，海军装备也将更符合现代海战的要求。过去，我们海军的航空兵基本上为岸基，跟空军区别不大，但是今后海军航空兵就可以走上舰载航空兵和岸基航空兵并行发展的道路。所以，首艘航母的入列可以看作一个标志，它标志着我们海军的兵力结构未来将要调整到以航母编队为核心的编组样式，这是一个重大的改变。

罗援：中国首艘航母交接入列意味着中国实现了航母零的突破，圆了中国几代仁人志士的航母梦，跻身了世界航母俱乐部。使得中国的国防要素更加完备，具备了海上攻防兼备的战役集团，为夺取局部海上制空权、制海权提供了一个有效的科研、训练、作战平台，为中国海军冲出第一岛链，更加有效地维护国家海洋利益和海洋权益提供了尖兵利器。

孟祥青：这对提升国人的自豪感，进一步加强爱国主义教育意义重大，不可忽视。航母作为当今海战场上最强大的力量，有人说它是足以和核武器比肩的战略武器，这句话无论合适于否，至少反映出航母有着强大的战略威慑力，可以为争取国家利益做出特殊贡献。拥有航母对未来维护我们的海上权益和海上通道安全意义重大。中国的地缘条件决定未来的发展必须走向海洋，而航母则是一个保障的利器。与此同时、拥有航母还可为进一步提升我们的综合国力，特别是发展国防工业和科技制造水平打下良好的基础。

中国航母入列将降低战争概率

记者：为什么说中国航母交接入列有利于和平？

孟祥青：曾经有一种观点认为，中国是坚持和平发展的大国，而航母是一个进攻的平台，所以中国不应该发展航母，否则就是改变了和平发展的取向。其实，一个国家对外是否构成威胁，并不取决于其拥有什么样的武器，实力有多大，而根本上取决于国家的意图和战略。中国的根本战略就是和平发展，国防政策就是积极防御。这不是策略，也不是权宜之计，它已经载入了党和国家的重要文件和纲领之中。

中国拥有了航母就像当年我们拥有了核武器一样，中国是世界上有核国家中唯一一个宣布“三不”政策的国家。同理，我们也不会用航母去主动攻击任何国家。当然，中国也不会允许任何国家和力量对中国的核心利益构成重大的现实威胁，否则，它也是我们反击的利器。中国不主动进攻别人，但可以抑制别人对我们进攻，这样战争爆发的概率就降低。这显然是有利于和平的。

尹卓：从1949年4月23日人民海军成立到中国航母正式交接入列前的60多年的时间里，我们都没有航母，但一些西方国家仍在炒作“中国威胁论”。可见，有无航母不是“中国威胁”的根本因素，只要中国强大了，这一论调就不会消失。航母只是一种工具，它决定不了战略上是进攻还是防御。而中国实行的是积极防御的战略，海军也是如此。我们既要依据国际国内法以及联合国宪章赋予的权利保护自己的应有权益，也不会用武力去夺取别人的合法权益。这一点有无航母时都一样。

并且，航母入列可以使我们在海上护航、维和、反海盗、抢险救灾等非战争军事行动方面的能力大大提升。有一件事令我印象深刻：在2004年年底印尼遭遇特大海啸后，中国政府和民间展开了大规模的海外援助行动，但中国大量的大米、帐篷、药品等救援物资都是用美国的飞机运过去的，印尼灾区的难民们在第一时间看到的是美国的飞机，而不是飞机中的中国援助物资。这种问题在航母入列后将不复存在。

未来中国航母仍以省或直辖市命名

记者：航母入列的“交舰暨命名仪式”是怎么回事？

尹卓：各国海军舰艇正式服役前都有一个类似的仪式。比如，美国海军航母命名仪式上要砸香槟，将酒洒在航空母舰的舰艏，象征为军舰洗礼命名。按惯例，我军军舰入列一般称“交舰暨命名仪式”。航母一旦入列，将被正式命名，并接受代表航母最高荣誉的军旗。这就意味着此前以厂方为主的实验阶段基本结束，此后航母将交付军方由部队操纵为主，并逐步过渡到部队独立操纵。对于中国首艘航母而言，舰机配合问题将成为今后一段时期的重要内容，主要是舰载机的起降，要经历昼间—昼夜—夜间—夜间复杂气象，由易到难，由简到繁的训练过程。

记者：请结合国际惯例谈谈中国首艘航母命名“辽宁”号的由来，如果未来中国还有新的航母入列，其可能的命名是什么？

罗援：各国对航母的命名有不同的规则。美国以航母向“总统致敬”，比如“艾森豪威尔”号、“里根”号、“罗斯福”号、“布什”号。法、俄常以军政名人来命名，如法国的“戴高乐”号和俄罗斯的“库兹涅佐夫海军元帅”号。

我国于1978年11月18日，公布了《海军舰艇命名条令》，1986年7月10日，海军又对此条令做了补充和修改，规定巡洋舰以上的舰艇由国务院特别命名；巡洋舰以行政省(区)或直辖市命名；驱逐舰则以大、中城市命名；护卫舰多以中小城市命名；补给舰以湖泊命名。按照这个规定，航母应该由国务院特别命名。这次将我国第一首航母命名为“辽宁”号，意味着将航母列为巡洋舰序列，下一艘航母仍以行政省(区)或直辖市命名。

尹卓：首艘航母以行政省命名，在这个范围内，其命名为“辽宁”号就不奇怪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新中国海军可谓发端于辽宁，人民海军创建的第一所正规的海军学校就是大连海校(大连海军舰艇学院前身)。曾任解放军海军司令员的刘华清上将就担任过大连海校的第一副校长。现任海军司令吴胜利上将曾任职大连海军舰艇学院。海军的许多高级将领都出身于辽宁旅顺基地。由此看来，命名为“辽宁”号就不意外了。

房兵：我想这应该有两方面的含义。一是，这条船的改装和海试过程都是在大连港进行的，那么以大连港所属的辽宁省命名就顺理成章了。二是，以“辽宁”命名也与中国海军的传统有关。中国海军在建军初期曾从苏联进口了四艘火炮驱逐舰，号称中国海军最早的“四大金刚”，当时为了表达对新中国能尽早拥有强大的国防重工业的期盼，这“四大金刚”大多是以“抚顺”“鞍山”这些辽宁最主要的重工业城市来命名的。即使是现在，许多海军大型的骨干军工企业也仍然位于辽宁省。因此，命名为“辽宁”号应该也考虑到了这一因素。未来，中国如果再有航母，其命名应该也会沿袭这一规则，到时“北京”“上海”就都有可能了。

记者：中国航母舷号“16”有何含义？各国海军舰艇舷号确定有什么规则？

孟祥青：军舰一般有两个名字。一个是舰名，又称大名。大名作为军舰的番号，是供军方内部使用的。而涂在军舰两侧的舷号，可看作小名，它是舰种的代号和同类型舰船的序号，也是该舰对外的、公开的称呼，即使在战时也不会更改或者遮掩。美国海军的军舰舷号，是由不同的军舰舰种编号加上数字编号，即一组2～4个英文字母和数字组成。

中国首艘航母舷号的编定应该也是根据中国海军舰艇舷号的编定规则而来。中国海军舰艇舷号大多以三位阿拉伯数字为主。目前只有“郑和”号(“81”舰)、“世昌”号(“82”舰)这两艘隶属海军大连舰艇学院的训练舰，还有最近亮相的“88”舰采用两位数字的舷号。而国防部发言人早就公布了我们首艘航母的性质，将其定位为训练舰和实验舰，所以采用两位数字的舷号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房兵：至于为什么选定“16”这个数字，我想可能有多方面的考虑，包括未来中国海军再有新航母入列，可以从这个舷号开始向后排，这应该都是可以推断的，其它也没必要作过多的解读。

中国航母未来的战力体现在哪里？

记者：首艘航母交接入列后可能被部署在哪里？

房兵：“辽宁”号入列后的部署应该不是真正实战意义上的部署，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它还应该继续承担科研训练任务。其部署区域要根据与其相关的任务而定，而不大可能会被部署在有争议的海区。

尹卓：目前看，其就近部署在北海舰队所属海域可能比较合适，一是距离基地较近，二是航母舰载机基地也在附近，方便其进行陆上训练。另外，渤海与黄海一带海域大型商船比较少，航母训练受到的干扰也少些。

罗援：从“辽宁”号的名字和舷号的排序来看，这艘航母有可能部署在北海舰队所属海域。北海舰队主要任务是拱卫首都的门户，其防区北起辽宁大连到山东青岛，有3个军级军港，分别是大连(辖营口海警区)，葫芦岛(辖秦皇岛和天津海警区)和青岛(辖烟台海警区)。不过，由于是第一艘航母，其有可能直接隶属中央军委或海军总部。

记者：航母从来不是单独作战的，请结合航母大国的实际，谈谈中国航母未来可能的编队组成？

李莉：对于航母而言，舰载机是它的灵魂，由各种舰艇组成的编队是对其保驾护航的“卫兵”。一般来讲，航母编队由驱逐舰、护卫舰、潜艇和补给舰组成。中国首艘航母平台“辽宁”号吨位约6万吨，其上可搭载20～30架固定翼飞机，组成编队的话，大约需要4～6艘驱逐舰和护卫舰，2～4艘潜艇以及1艘补给保障舰。

罗援：目前美国航母编队大致编成是：2艘巡洋舰、2～3艘导弹驱逐舰、1艘护卫舰、1~2艘攻击核潜艇和1艘供应舰组成。具备水面攻击、反潜、反导、防空和电子攻防的能力。当然航母编队也不是固定不变的，根据作战任务不同还会临时作出调整。这个编队将具备五位一体作战能力，攻防兼备，远中近火力无缝连接，水下、水面、空中体系作战。我们未来的航母编队也会基本按照这个思路，根据我们的舰种编组我们的作战编成，形成功能完备、优化组合的海上作战体系。

记者：航母的战斗力及作战半径由什么决定？对于航母而言，其可能的最大威胁是什么？

尹卓：航母的作战半径要考虑两个因素，一是航母本身的机动，航母每天机动距离约500～700公里，美国海军现役主力航母的航速约30节(约50公里/小时)，平时多以18节的速度航行(约30公里/小时)；二是舰载机的作战半径，美海军航母目前主要的舰载机是F/A-18“大黄蜂”，其作战半径约1000公里。西方媒体热炒中国的歼-15战机将部署在首艘航母上，其作战半径在陆上约1200公里，在舰上要小一些，约为数百至1000公里。航母的警戒范围则主要取决于舰载机，主要是预警机的侦察范围。

房兵：航母的打击力主要来自于两方面，首先就是舰载机。航母战斗群主要就是靠飞机来作战的。无论是防空作战、对舰攻击、反潜作战，还是对岸火力打击，舰载机都是主要的手段。航母战斗群根据不同的需要，其作战半径也不一样，有反潜作战半径、对海作战半径、制空作战半径等等，都不一样。

航母的另一个重要打击手段就是舰载巡航导弹，其攻击距离甚至超过了舰载机，美国航母携带的“战斧”式巡航导弹攻击距离在2000公里以上。一个航母战斗群可携带100多枚“战斧”式巡航导弹。这也是美国海军首选的远程打击力量。最近美国发动的几次局部战争，舰载“战斧”式巡航导弹都会参战，甚至是首战。

罗援：航母最怕的，应该还是潜艇的水下攻击，弹道导弹或巡航导弹的饱和打击、精确打击，此外还有电子杀伤，这些都是航母的软肋。

记者：对中国首艘航母交接入列后有什么期待？

尹卓：希望中国首艘航母尽早形成作战能力，期盼从中国航母编队中走出更多的海军建设人才、将领，甚至是未来的海军司令。

罗援：中国航母的发展，不一定沿用西方国家的发展思路，应以不对称作战为主，搞跨越式发展，发展无人舰载机、发展武库舰等。总之，我们的作战对手最怕什么，我们就发展什么；他们什么地方最弱，我们就发展什么；我们的国防最需要什么，我们就最大限度地发展什么。以我之长击敌之短，走出一条符合中国特色的航母发展道路。

孟祥青：希望航母的入列为中国海军未来的发展奠定一个良好的基础，更期待我们自己建造的第二、第三艘航母相继下水，相继入列。

房兵：希望我们的航母发展能“小步快跑，一步一个脚印”。步子不一定太大，但每一步都要扎实。

李莉：一个国家的战略利益走多远，其海军的利益就应该走多远。随着中国海外利益的不断拓展，航母在这方面能发挥的作用将越来越大，我想，我们一定会看到这些变化的。

载《中国国防报 军事特刊9月26日第4版》记者 曲延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