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盛刚：中国模式与中国经济转型

中国目前已超越日本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并预计2019年会超越美国，成为世界第一，但中国人均GDP只有3800美元左右，排在全球100位以后，那么应如何解释中国经济发展的这种矛盾性?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关键在于如何理解中国经济发展的模式以及统计数字背后的结构和组成。

中国经济在全球产业链中的位置是导致和理解中国模式的关键。中国崛起模式是一种被崛起模式，而不是一种通过自身积累，内生增长发展的模式，它是全球化的结果，是全球产业大转移，大搬迁的结果。试设想一下：当世界一半企业迁往中国，一半产品在中国加工生产，世界会怎样呢?中国又会怎样呢?目前我们生活在全球一体化时代，资本已超越国界，把全球作为一体，对资源加以整合配置以求资源的最有效利用和利润的最大化，U型曲线产业分工结构正是这种配置的结果，即研发，营销在欧美，主要由跨国公司掌控，生产加工在发展中国家，目前主要在中国。那么为何选择中国呢?因为中国有充足的廉价劳动力资源，有具有吸引力的投资环境，相对稳定的国内政治，完善的配套设施以及潜在的巨大消费市场。当然这种选择也具有偶然性，最初是港商，台商合资企业进入中国沿海城市，中国加入WTO后国外资本大量涌入，中国抓住了全球化的机会，成为全球最有活力的投资中心，同时它反过来又促进了全球劳动和产业分工，越来越多的全球公司希望抓住中国发展的机会，以避免自己被边缘化。正是这种互动和涟漪效应，使中国用30年走过了世界工业化200多年的历程。

首先，1978年以来中国已获得5000亿美元的外来投资，成为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世界投资中心，美国500强企业前10名都有在中国投资，并且他们在中国的生意份额越来越大，超过其本土成为盈利的主要来源。开始转移到中国的企业主要集中于低端劳动力密集型产业，然后渐渐上升到中高端产业。其次，大量外资的涌入使中国自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平均增长率达到9.5%以上，是美国经济增长率的3倍，由此中国成为世界工厂和制造业大国，有望明年超过美国，从而结束美国在制造业110年雄踞全球首位的历史。其三，制造业的迅速发展，中国随即又超越德国，成为全球最大的出口国。其四，作为最大出口国，中国又成为全球最大的外汇储备国，外汇储备目前已达到2.4万亿美元。其五，作为世界工厂，中国自然又成为全球第一大能源消费国，中国近10年能源消耗增幅年平均8.9%。2009年中国进口2亿多吨石油，一亿多吨煤炭，以此速度到2020年中国能耗将占全球一半以上。其六，大量跨国公司的迁入，中国政府财税收入达到世界第二。最后，中国又超越日本，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并且根据预测中国GDP总额将于2019年超越美国。

中国崛起是全球化的结果，所以我们必须从全球化的视角去观察和理解中国，否则只会产生纷争和误解。中国崛起是在没有自我积累和科技创新的基础上实现的，对此我们只能从全球产业大转移、大搬迁来说明，中国的发展是全球产业大转移的结果，中国奇迹，世界造，而不是中国一国之力所为，是全球合作，创造了中国奇迹，中国在全球产业链中的位置是导致和理解中国经济奇迹的关键。另外从这一角度分析，我们也能理解为什么欧美国家会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衰退，原因就在于他们产业的外迁。企业外迁使欧美国家成为消费和享乐的社会，导致就业机会的流失，中产阶级状况的恶化，制造业竞争力的下降。目前美国奥巴马政府提出再工业化政策，其中包括迁回美国流失的制造业，这说明他已认识到美国制造业的外迁是美国问题的根本原因所在。最后也只有从这个角度，我们才能解释为何全球经济失衡，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贸易逆差加剧，因为发达国家企业和生产都转移到发展中国家去了，他们不再生产，只能从发展中国家特别是中国进口消费品，这样就产生了所谓发达国家只消费不生产，只进口不出口，而发展中国家只生产不消费，只出口不进口的现象，从而导致双方贸易逆差上升和全球南北经济的失衡。显然，在全球一体化时代，过去以国家为单位的评判标准已不适宜了，因为现在国家边界已开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美国经济学家萨缪尔森曾经讲到，GDP是20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它反映了一个国家经济实力的状况，但中国的GDP反映的不是中国一国的经济实力，他反映的是一种合力即中国加上在中国投资的跨国公司共同创造的GDP总量，真正中国自身的GDP总量应去掉在华跨国公司所创造的GDP总量。所以，我们不仅要看到中国的数字，还要看到中国数字背后的组成结构和来源。

那数字背后真实的中国情况是怎样的呢?首先中国人均GDP只有3800多美元，居世界100位以后，相对于日本的十分之一，美国的十二分之一，大约还有1.5亿的贫困人口。其次，中国制造业处于低端加工生产，离开了美国科技，中国制造无从谈起。具有竞争力的产业都由跨国公司主导或有外资背景，其三，尽管中国出口总量很大，但60%为跨国公司主导，跨国公司只是把中国作为廉价的生产基地，绝大部分产品最终市场是在欧美发达国家。其四，在民生方面，尽管中国财政收入已居世界第二，但中国医疗支出只占GDP的1.2%，基本均等的公共服务才刚刚破题。因为中国崛起是外在因素导致的，而不是内生发展的结果，所以中国社会发展大大落后于中国的崛起速度，其国民素质和大国心态呈现不成熟的特征。整个崛起过程，中国是被剥削了，一是劳动力被剥削;二是能源遭到空前透支消耗;三是环境被极大的污染。中国奇迹，世界造，在这个股份公司里面中国只是一个小股东，所以他所得到的分红也是占小部分，跨国公司为大股东，所以他们赚取了利润的大部分。

那么为何西方国家没有认识到数字背后真实的中国呢?也许他们只看到数字，而没有去分析数字的组成和来源，没有认识到在全球化时代，传统的以国家为单位的判断标准已过时。也许他们是明知故犯，以此要求中国在国际舞台上承担更多的责任。那么中国应该怎样做呢?显然必须清楚的认识到中国依然是发展中国家，中国世界第二，实际上是被世界第二，在中国崛起发展过程中，中国一直处于被的感觉，如被成为制造业大国，被成为贸易出口大国，被成为能源消耗大国，一直感觉在被棒杀。原因就在于中国发展不是中国自己创造的，离开国外资本，产业的大转移和大搬迁，中国也就不会有如此之快的发展。也正因为如此，导致了中国崛起的矛盾性和两面性，数字上中国已为全球第二，但数字背后的中国依然是发展中国家。中国要真正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必需挤掉现有GDP总量中跨国公司所占的水分和比例，而这就必须要求中国从被崛起向自主崛起转化，从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转化，这就是目前我们讲的中国第二次转型，或第二次崛起。没有创造和创新，就不会具有竞争力的制造业，没有竞争力的制造业就不会有强劲的外贸出口，就不会有强大的国家竞争力。中国经济总量GDP会很快超过美国，因为会有更多的全球公司到中国来投资，把中国作为未来盈利的主要来源。但中国人均GDP要达到与其经济总量的GDP一致和相匹配，从而从幻影中的世界第二成为真实的世界第二，这可能还需要50年到100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