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岸外包的真实成本 - 彭博社

作者 迈克尔·曼德尔

封面故事播客

每当全球化的批评者抱怨美国工作岗位流失到中国和印度等低成本国家时，支持者们则指出美国经济的强劲表现。而且这是有充分理由的。尽管最近一个季度经济增长缓慢，但官方统计数据显示，自2003年以来，美国的经济产出以3.3%的稳健年增长率增长，而这一时期从低成本国家的进口激增。同样，国内制造业产出也以相当不错的速度扩张。从表面上看，外包似乎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

但新的证据表明，将生产转移到海外对美国经济造成的损害比数字所显示的要严重得多。商业周刊了解到，统计数据处理外包的方式存在一个严重缺陷，这具有重大的经济和政治影响。顶级政府统计学家现在承认这个问题的存在，并表示这可能会证明是重要的。

简短的解释是，近年来国内制造业的增长被大大高估。这意味着生产率的提高和整体经济增长也被高估了。这引发了关于美国竞争力的问题，并且“有助于解释为什么大多数美国工人的工资增长一直疲软，”W.E. Upjohn就业研究所的经济学家苏珊·N·豪斯曼说，她在即将发表的论文中指出了外包的扭曲效应。

问题的关键

根本问题在于一个模糊的统计数据：由劳工统计局（BLS）每月发布的进口价格数据。正因为如此，许多全球公司和外国供应商在海外进行的成本削减和产品创新并没有被正确计算。这就带来了麻烦，因为令人惊讶的是，政府直接和间接地将错误的进口价格数据作为其计算许多其他主要经济统计数据的一部分，包括生产率、制造业产出和实际国内生产总值（GDP），后者应该是美国境内生产的所有商品和服务的通胀调整价值。（有关进口价格数据如何计算以及为什么该方法存在问题的详细解释，请参见第34页。）

结果是什么？商业周刊对进口价格数据的分析显示，外包到低成本国家实际上正在创造“虚幻的GDP”——报告的GDP增长与任何实际的国内生产并不对应。唯一的问题是这种脱节的程度。“这里有一些真实的东西，但我们不知道有多少，”经济分析局（BEA）主任J. Steven Landefeld说，该局负责编制GDP数据。达特茅斯学院阿莫斯·塔克商学院的经济学家Matthew J. Slaughter补充道，他直到去年二月还在乔治·W·布什总统的经济顾问委员会任职：“这可能会有重大影响。我担心这种情况的普遍性。”

根据 商业周刊 的粗略估计，自2003年以来，离岸外包可能创造了大约660亿美元的虚幻GDP增长（第31页）。这将使今天的实际GDP降低大约0.5%，这虽然相当可观，但并不算巨大。但换句话说，660亿美元将抹去同期制造业产出增长的40%。

强调这个计算的脆弱性是很重要的。特别是，这需要 商业周刊 对离岸外包的成本节省规模做出假设，而这些信息政府甚至都没有收集。

情况变得更糟

因此，虚幻GDP的实际规模可能要大得多，或者可能更小。这个估计主要集中在制造业的海外转移上。但虚幻GDP也可以通过引入创新的新进口产品或通过离岸外包研究与开发、设计和服务来创造——而在这些领域没有足够的数据来进行计算。“随着这些[低成本]国家在价值链上提升，问题变得越来越严重，”麻省理工学院的顶尖经济学家杰瑞·A·豪斯曼说。“你指出了一个真正的问题。”

另外，正如兰德菲尔德所指出的，夸大的规模可能更小。一个可能的抵消因素是：直接从外国供应商向企业运输的机械和高科技设备可能产生较少的虚幻GDP，仅仅是因为数字的构造方式。

根据你对离岸外包的态度，虚幻GDP的存在要么证明了全球化的力量，要么证实了长期以来的担忧。美国经济不再止步于水边。全球公司通常会向其外国供应商和海外子公司提供商业知识、管理实践、培训以及各种其他未在政府数据中体现的无形出口。作为回报，他们获得了廉价产品。

但是新的数字也需要重新评估生产力和工资，这可能会加剧关于布什总统第二任期内经济真实表现的全国辩论。官方统计数据显示，过去三年生产力或每小时产出以1.8%的速度增长。但考虑到虚幻GDP效应，实际的生产力增长率可能更接近1.6%——大约与1980年代相当。

更广泛地说，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经济学家、国家经济研究局国际贸易与投资项目主任罗伯特·C·费恩斯特表示，“贸易收益被衡量而不是生产力。”他说：“这一点被忽视了。”

埃森哲有限公司（ACN）的全球管理合伙人帕特·伯恩更进一步，建议“至少一半的美国生产力[增长]是由于全球化。”但他指出，量化这一点很困难，因为大多数公司并不关注其生产力增长中有多少是在本土，多少是在海外。“我不知道有任何公司或行业尝试去衡量这一点。也许他们甚至不想知道。”

虚幻GDP有助于解释为什么美国工人在公司变得越来越高效时并没有获得更多的好处。霍斯曼表示，公司获得的成本节省“并不代表美国工人在美国生产商品和服务的生产力提高。”相比之下，高管的薪酬通常与利润挂钩，而利润在外包的同时飙升。

进口收益

但是，这些强劲的企业利润来自哪里呢？美国企业的强劲收益增长仍然是真实的，但可能越来越少的收益来自于国内生产率的提高。事实上，通过将关键任务转移到海外来降低成本，可能对企业收益的影响比任何人猜测的或测量的都要大。

这也有投资的含义，尽管这些更难以量化。主要在美国的公司可能突然看起来不那么有吸引力，因为这里的潜在经济增长比数字显示的要慢。但如果其他发达国家的统计系统也存在同样的问题——而它们可能确实存在——那么欧洲和日本的增长也可能被高估。

当豪斯曼首次发现由外包造成的数字问题时，她主要关注的是制造业生产率，官方统计数据显示自2000年以来增长了32%。但虽然一些增长可能是真实的，但它们也包括在高度外包行业中不太可能的生产率跃升（见BusinessWeek.com，2007年6月2日，“海外血汗工厂是美国的责任”），例如家具和音视频设备如电视。“在某些行业，生产率增长可能不是美国工人在国际市场上竞争力的指标，”豪斯曼说，“而是他们在成本上缺乏竞争力的表现。”例如，近年来，家具制造业因外包而发生了转变。进口从2000年的172亿美元激增至2006年的303亿美元，几乎所有的增长都来自低成本的中国。在同一时期，该行业失去了21%的就业岗位。

然而，华盛顿的官方统计数据显示，从2000年到2005年，家具行业的每小时生产率上升了23%，产量上升了3%。这些数字让长期担任行业顾问的北卡罗来纳州罗利的亚瑟·雷蒙德感到困惑，他目睹了一家又一家工厂关闭。“我们没有向剩余的工厂注入任何资金，”雷蒙德说。“任何人怎么能说国内生产保持不变，我真是无法理解。”

痛苦的过程

保罗·B·汤姆斯 Jr.，上市公司Hooker Furniture Corp.的首席执行官（HOFT）最近关闭了他公司在弗吉尼亚州马丁斯维尔的最后一家国内木制家具制造工厂。这是一个痛苦过程的高潮，该过程始于2000年，当时Hooker仍在美国生产绝大多数产品。汤姆斯表示，他并不想去海外，但他无法放弃在那里制造所能获得的20%到25%的节省。

外包的诱惑对大公司来说也是如此。埃森哲的伯恩正在与一家“主要运输设备公司”合作，该公司计划在未来几年内将超过一半的零部件采购外包。大部分将转移到中国。“我们谈论的是30%到40%的成本降低，”伯恩说。

然而，无论你多么努力地寻找，你都找不到外包带来的成本节省在进口价格统计中的任何痕迹。家具行业的经验尤其具有启示性。尽管来自中国的低价椅子、桌子和类似产品激增，但美国劳工统计局报告称，自2003年以来，家具的进口价格实际上上升了6.7%。

中国整体进口的数字同样与现实脱节。在过去三年中，总进口额增长了89%，因为美国公司急于利用巨大的成本优势。然而，在同一时期，从中国进口的商品价格指数仅下降了2.3%。

增长的假象

当某个商品的生产从墨西哥等国家转移到中国等更便宜的国家时，进口价格指数也无法反映成本的降低。如果商品来自新国家时通过不同的进口商，这种情况尤其可能发生，因为政府统计人员无法将中国制造的牛仔裤与之前在墨西哥制造的同一条牛仔裤联系起来。

在依赖进口的快速产品周期行业中，虚幻的GDP也可能被创造出来，因为进口价格统计无法跟上快速变化的步伐。当外国供应商承担产品设计等任务而不提高价格时，也会发生这种情况。这对美国采购者来说是有效的成本降低，但劳工统计局的人们无法捕捉到这一点。

虚幻GDP的影响似乎主要集中在过去三年中，当时离岸外包加速。事实上，这个术语第一次出现在商业周刊是在2003年。在此之前，中国和印度尤其是对美国的出口规模要小得多。

虚幻GDP可能较早出现的一个领域是信息技术。生产外包到亚洲在1990年代末真正扎根，此前1997年的信息技术协议大幅降低了IT设备的关税。“至少部分1990年代末的生产率提高应归因于进口价格的下降，”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Feenstra说，他与Slaughter和其他两位合著者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

幽灵GDP对政策制定者意味着什么？首先，它质疑了联邦储备委员会用来指导货币政策的经济统计数据。如果国内生产率增长在过去几年被夸大，这表明国家的长期可持续增长率可能低于预期，而联邦储备委员会可能在降息方面的余地更小。

在贸易政策方面，这种新视角表明，美国可能面临比大多数人意识到的更严重的竞争力问题。只要国内增长看起来强劲，就很容易淡化巨大的贸易赤字。但如果进口繁荣实际上只是创造了一个增长的假象，那就是另一回事。这使得像思科系统公司（CSCO）的首席执行官约翰·钱伯斯这样的企业领导者更加可信，他们公开担心美国的竞争力——而且或许巧合的是，他们正是推动离岸外包的领导者。

从更广泛的意义上说，统计数据的问题揭示了传统的以国家为中心的美国经济观念已经完全过时。如今，我们生活在一个紧密集成的供应链成为现实的世界中。

因此，BEA的兰德菲尔德建议，或许部分来自离岸外包的成本削减被适当地计入GDP。在某些情况下，尽管生产工作在海外进行，但研发和新产品或服务的设计等无形活动仍在美国进行。那么，将供应链中的生产率提升计入这个国家是有意义的。兰德菲尔德说：“这些公司确实拥有这些利润。”不过，豪斯曼反驳道，“这并不代表在这个国家生产的东西更高效。”

兰德费尔德和豪斯曼可以达成一致的是，全球化的浪潮带来了美国经济的根本变化。这就是为什么衡量经济的方法也需要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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