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的激进重组 - 彭博社

现在是早上6:45，首尔寒风刺骨，仍然黑暗。但一队队的办公室工作人员涌入三星集团总部的大堂。大多数韩国人刚刚开始苏醒，但几乎所有的三星120,000名员工都已到达工作岗位。在总部电梯里，一位四十多岁的高管看到一位名叫金的31岁年轻人，他穿着浅蓝色西装、蓝白条纹衬衫和郁金香图案的领带。“你真幸运，”高管说。“在你这个年纪，我可不敢这样穿。”

如果三星董事长李健熙在那部电梯里，他会感到自豪。让员工提前上班并鼓励更大的个性，这是他在亚洲最大的非日本企业中推动的革命正在取得成效的两个小迹象。

李健熙发起对这家540亿美元集团文化的全面重塑，有着切实的商业理由。他希望高管们重新安排三星的投资优先级，重新聚焦产品开发和市场营销策略，并大幅提高质量。董事长的目标是成为全球十大“技术强国”之一。

三星被广泛认为是韩国最成功的财阀，旗下有大约30家公司。其中，三星电子公司表现突出，已成为全球最大的先进内存芯片制造商。但其他单位，如其消费电子子公司，正在陷入困境。李健熙认为，整个集团自1938年作为一家米商由其父创办以来，未能跟上索尼、通用电气和飞利浦等主要竞争对手的步伐。

三星曾经以廉价劳动力和廉价的韩元竞争。现在，这两者都不复存在，关键考验是三星吸收和创造尖端技术的能力。然而，除了半导体外，三星仍然在很大程度上依赖外国来源，即使在机械和化学品这两个三星希望成为世界参与者的其他领域也是如此。该集团也未能建立自己的世界级品牌。不算芯片，三星超过三分之一的出口是其他公司贴上自己名字的产品。1993年的预计收益仅为6亿美元，这只是三星540亿美元销售额的一小部分。

为了让三星达到下一个水平，李在认为他必须彻底颠覆其已故父亲李秉喆所建立的等级制度和内向管理。“我告诉他们改变一切，除了对待家人的方式，”51岁的李说，他在1987年父亲去世后接管了公司。与他父亲的简朴方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年轻的李喜欢以每小时200英里的速度驾驶他的911保时捷赛车，观看数小时的电影，并在首尔附近的农场饲养数百只狗。

临界点。一旦掌舵，李逐渐开始敦促高级管理层授权更多权力，并自己采取更积极的角色。实际上，年轻的李决定应用他在日本顶尖的早稻田大学和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所学到的最佳经验。然后他加上自己的独特方式：为了迫使管理者做出自己的决定，他常常在首尔市中心的客房工作，拒绝接听他们的电话或接受他们的拜访。

他的管理革命运动直到1993年才开始起步。在多年默默推动他的管理者后，李将整个高层管理团队带到洛杉矶，向他们展示美国的买家和卖家在很大程度上忽视三星产品。他认为现场检查会产生紧迫感。“他们没有听，”他说。

他的挫败感在6月爆发。那个月前往法兰克福的途中，李打开公文包，发现来自一位可信赖的日本顾问的报告令人不安地强烈。顾问表示，三星设计中心的管理很糟糕。更重要的是，顾问评论说，中心没有人听取他的建议。“董事长感到震惊，”一位高级助手回忆道。“他问为什么三星的人不听。这让他非常不满。”

李还了解到，三星电子研发中心的一台昂贵测试设备因为插座损坏而闲置了好几天。因此，在飞行途中，他命令他的员工利用空中的时间分析这种似乎的漠不关心。“我们得出的结论是，这归结为教育和人性，”助手说。“他对我们的回答并不满意。”

抵达法兰克福后，李“爆发了”，在场的集团执行董事黄永基说。“他打电话给首尔，吼了大约一个小时。[并且]他命令将他的吼叫录音，并将录音带送回韩国在集团内分发。”然后，李发布了他所谓的法兰克福宣言：“质量第一，无论如何。”

在法兰克福期间，他召集数百名三星高管，分批进行20到40人的密集会议。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他在有约会的城市召开了850名高级管理人员的残酷会议——从伦敦到大阪。外国的环境让他向高层管理者展示三星产品的定位有多糟糕。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关于竞争力、质量、市场营销和培训的深入讨论上。“在6月到8月之间，我认为李董事长每天睡觉不超过两到三个小时，”黄说。

李的信息是，如果不理解被认为是“外来”的事物，三星就永远无法竞争。“了解自己和敌人是成为战士的第一前提，”李引用了古典中国军事理论家孙子的话。“我的第一步是让我们的员工达到这一点。”

因此，培训已成为三星的口号。以首席执行官学校为例。去年九月启动，旨在让所有850名高层集团高管接受六个月的再教育——在韩国三个月，海外三个月。李禁止首席执行官学校的学生在国外乘飞机旅行：他们必须通过汽车、公交车或火车移动，以更好地体验他们所访问的国家。一位51岁的高级常务董事金勋在过去两个月里穿越美国，研究美国革命和早期美国历史，以寻找领导力的线索。其他三星高管则花费数周时间在马来西亚雨林中徒步旅行，并在埃及、叙利亚和约旦背包旅行。

不太可能的斧头手。更重要的是，每年三星会给400名至少有三年任期的员工一笔钱，送他们出国12个月，随心所欲，毫无疑问。李希望他们能带着对东道国语言和文化的深入了解回国。在韩国待了几年后，他们将返回自己专业的国家，推动三星产品。在这个五年计划结束时，三星将花费1亿美元培训2000名年轻经理。

李的命令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的“7到4”计划。自七月以来，董事长要求几乎所有三星运营的员工早上7点到达，下午4点离开。在一个典型的白领工作日是早上9点到晚上8点，之后是深夜饮酒的国家，这显得格外刺眼。但李这样做是为了强调他所要求的变化，以提高生产力，并留出时间进行自我提升课程。在新制度的头几个月，他随机拨打各个业务单位的电话。任何在下午4点后接电话的人都会受到严厉的训斥。

对于许多三星的高管来说，李的革命是结束的开始。“大约有5%的人根本无法改变，所以我会解雇他们，”他说得毫不留情。“另外25%到30%的人可能会发现改变困难，所以我们会给他们更少的责任。”这意味着降职。他估计，只有5%到10%的高管会在他剧烈的改革中获得更多责任。

李本人几乎不是一个企业砍伐者的形象。对来访者温和而恭敬，他说话轻声而稳重。“我天生就厌恶革命，”他说。尽管他可能是韩国最富有的人，家族仍持有大约5%的三星股份，但他内心是个孤独者，几乎没有韩国朋友。和父亲一样，他毕业于早稻田大学，他与日本朋友相处的时间比与韩国人多。

李承认自己是个视频迷，声称在录像机上看过10,000部电影。他也喜欢狗。他的犬舍里有多达300只犬，最喜欢的狗在会议期间会溜进客房的休息室。“它们不能说话，所以你必须仔细观察它们以确定它们想要什么，”他说。“这有助于我观察人。”

红利。在录像带和狗之后，李最喜欢的爱好是快速驾驶。他的收藏包括一些世界上最炫酷的赛车模型，他喜欢在德国的高速公路或私人赛道上以最高速度驾驶。“以200英里每小时的速度驾驶让你的生命处于危险之中，”他说。“这让你完全警觉，并缓解大部分压力。”

他是个疯子还是远见者？一些韩国竞争对手说他的个人风格和管理技巧是危险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大宇电子公司的总裁裴顺勋问道。“这是一个很大的风险。你不能在一天之内让一个好的组织变得创新。”裴认为李引发的三星“动荡”是愚蠢的。但日本竞争对手和盟友因为他在半导体方面的成功而认真对待李的革命。东芝公司的高管川西毅说：“特别是在微电子领域，我尊重他领导的速度和远见。”

美国专家也认为三星的重组最终会带来回报。“通过去中心化，他们正在增强实力，人们感到自己参与了决策，因此有了更强的团队精神，”乔治华盛顿大学国际商务教授菲利普·D·格拉布说。他曾是李的教授，并于一月份访问了三星。

格拉布表示，他学生的举措之一是，三星在针对细分市场方面变得更加出色，例如液晶显示屏，而不是试图全面竞争。三星还在关注数字录像带录音机、复杂化学品和高度计算机化的机械。如果李能够掌握这些21世纪的技术，批评他革命的人将不得不收回他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