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企业的高要求 - 彭博社

托尼·斯蒂斯在1985年10月决定创业时并不是想要改变美国经济。他工作的圣路易斯小型包装公司刚刚因在扩张上花费超过预期的600万美元而申请破产。“我们突然面临失去工作的风险，”斯蒂斯回忆道。因此，他和一位同事抵押了自己的房子，四处寻找投资者以筹集资金购买公司。于是，三名员工的最佳包装公司（Best-Pack Corp.）应运而生，七年后为麦克唐纳·道格拉斯公司和贺卡公司等提供专业包装和供应。

斯蒂斯和像他一样的数百万小企业主越来越被誉为美国伟大的就业创造希望。很容易理解原因：小企业——政府定义为雇佣500人或更少的企业——在1988年至1990年间创造了320万个新工作，而大企业则净损失了50万个工作岗位。

而现在，随着IBM和波音等公司在经济复苏中继续宣布裁员，小企业的关心和支持成为华盛顿政策辩论的核心。为了帮助在当前的失业复苏中创造就业机会，克林顿总统表示：“我们必须寻找方法来帮助刺激小型和中型企业的就业增长。”

新的困境。但1980年代的就业增长引擎能否在1990年代继续强劲？有很多理由让人担忧。税收上升将压缩利润，即使许多在1980年代兴起的个人服务行业的需求减弱。融资依然紧张。员工福利，尤其是健康保险计划，已变得对许多小企业来说过于昂贵——使它们在吸引熟练工人方面处于劣势。而遵守新的法规——从家庭假到为残疾人提供无障碍设施——可能会消耗本可以用于增长的现金。

把所有这些加起来，美国所依赖的创业者在未来几年可能会受到阻碍。“创建全新企业的障碍现在更高，而回报的潜力现在低于1980年代，”美国商会经济学家威廉·K·麦克雷诺兹警告说。“所以在1990年代，你可能不会有那么多净新企业创造就业机会给小企业。”

克林顿总统毫无疑问地表示，他希望增强小企业的就业创造能力。他的政府提出了一系列措施，从税收抵免到监管减轻，旨在帮助小公司。但许多业主发现，计划的现实与言辞相差甚远。他们认为，大多数措施适用于的公司太少，而微薄的好处将被新增的监管、新的要求和更高的税收所抵消。事实上，在《商业周刊》/哈里斯对401位小企业主和经理的调查中，48%的受访者表示，他们预计克林顿的经济计划对他们的企业不利。

关于扶持小企业的辩论并不新鲜。在里根时代，小企业主们常常被赞誉为美国真正的资本家。但在小企业管理局的一项研究显示他们在1980年代末的惊人就业成功后，对他们集体经济实力的尊重变成了真正的敬畏。

州和地方政府也宣称小公司是就业创造的奇迹。在洛杉矶县，例如，1980年代，员工少于500人的企业创造了493,000个新工作岗位。相比之下，雇佣超过500名员工的公司在这一十年中仅创造了约187,000个新工作岗位。“小企业是美国经济的处女之一，”洛杉矶县经济发展公司的首席经济学家杰克·A·凯瑟说。

小祝福。在最近几年，这种崇拜催生了一项针对数百万小企业的税收优惠和监管豁免政策。例如，许多最小的企业迄今为止已被免除联邦家庭假期的强制规定。联邦和地方当局不仅希望鼓励进一步的就业创造，许多政策制定者也渴望找到那20家中能成长为戴尔计算机公司或联邦快递公司的特殊小公司。支持小企业也是良好的政治：超过3600万美国工人受雇于员工少于100人的企业。而且，小企业高管往往是公民领袖和积极的政治参与者。

新政府显然意识到小企业的经济和政治影响力。作为刺激疲软经济计划的一部分，克林顿总统给予小型企业几个祝福：对投资设备的非常小型公司的永久税收抵免，以及对某些小企业股票利润的50%资本利得税豁免。尽管对大型企业提高了企业税率，但政府仍然保持小型低利润企业的企业税率不变（见表）。

此外，为了平息对吝啬的贷款机构因担心小额贷款的监管审查而感到恐惧的抱怨，克林顿在三月份表示，他将在三个月内放宽对强大银行的贷款文件要求。银行家们可以考虑小企业主的经验，而不仅仅依赖过去的财务数据，这使得银行家更容易向小企业发放所谓的信用贷款。“这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们首次提出刺激小企业部门并承认小企业对国家经济实力至关重要的预算提案，”马萨诸塞州比勒里卡市价值3000万美元的电子制造商Pacer Systems Inc.的所有者、全国小企业联合会的主席约翰·C·雷尼说。

然而，经过仔细审查，许多小企业主对政府的计划感到失望。例如，克林顿备受赞誉的投资税收抵免（ITC）适用的公司销售上限为500万美元，“这个上限太低了，只适合于发展阶段的公司，尤其是制造业，”全国制造商协会主席杰瑞·J·贾西诺夫斯基抱怨道。

只需问问位于伊利诺伊州唐纳斯格罗夫的比森齿轮与工程公司的总裁罗纳德·D·布洛克。自1987年通过杠杆收购接管这家齿轮电机制造商以来，布洛克将税后和债务服务后的每一美元都再投资于公司的新设备和新产品。他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销售额增长了三倍，超过2000万美元，而他的员工人数也翻了一番。

税收冲击。然而，由于拥有150名员工的比森销售额超过500万美元，因此不符合永久小企业投资税收抵免的资格。相反，比森与大型制造商如卡特彼勒公司一样被对待，后者仅获得针对其近年来平均投资以上增量支出的临时两年抵免。而且，由于他在过去四年中已经在新机器上投入了大量资金，因此不太可能很快超过他最近的平均支出，因为他必须这样做才能在当前克林顿提案下获得未来的ITC援助。“投资抵免对我们这样的公司毫无帮助，我们已经在做正确的事情，”布洛克抱怨道。

或许最近没有什么比克林顿提议提高个人所得税更能引发小企业的强烈反对，这可能对一些小企业的设备投资或新职位的能力产生异常严重的影响。这是因为有1780万家企业以个体经营、合伙企业或所谓的S型公司形式运营，所有这些企业都按个人税率纳税。因此，随着个人税率的上升，小公司的税负也随之增加。

克林顿计划可能意味着小企业的大幅增长。个人税率将从31%跃升至36%，适用于年收入超过140,000美元并提交联合报税的人士。年收入超过135,000美元的自雇企业主将面临额外的2.9%税率，原因是取消了医疗保险部分的工资上限。而商业餐饮的可扣除性——这是小型和大型公司都使用的营销工具——将从80%降至50%。

这些税收增加可能会累积，使一些小公司支付的税率高于大型企业。根据克林顿计划，大公司将支付36%的最高企业税率。而税收提案将影响广泛：美联储的一位高级官员估计，80%的以个人税率纳税的公司和合伙企业报告的收入超过100,000美元；其中65%的收入超过200,000美元。

然而，对税收的担忧可能只是个开始。希拉里·罗德姆·克林顿的医疗保健工作组的建议可能对小企业主产生更为痛苦的影响。如果医疗改革计划要求所有雇主为其员工提供保险，国家小企业联合会估计，小企业主将比现在在医疗保健上的支出多支付400亿美元。

失去动力？这一前景让即使是成功的小企业主也感到不寒而栗。“强制医疗保健可能会让我破产，”位于圣路易斯的软件系统专家公司（Software Systems Specialists Inc.）的总裁帕特里夏·A·苏斯（Patricia A. Suess）说，该公司有26名员工。虽然某些地区的小企业主成功联合起来控制医疗成本的增长（框），但大多数业主却任由一个似乎无人控制的市场摆布。

在如此多的压力下，小企业可能已经失去了创造就业的动力：1992年第四季度，现有小公司的就业人数略有下降，所有的就业增长都来自初创公司，宾夕法尼亚州天普大学商学院院长威廉·C·邓克尔伯格（William C. Dunkelberg）表示。在《商业周刊》/哈里斯执行调查中，69%的受访者表示，他们预计在三个月内将雇用相同数量或更少的员工——尽管57%的人表示他们预计下个季度的销售会更高。小企业顾问、Cognetics Inc.的总裁大卫·L·伯奇（David L. Birch）认为，快速的就业增长将在1990年代转移到那些足够聪明以将技术整合到其运营中的中型企业。

从长远来看，这种转变可能对美国工人更有利。超过一半的小企业工作岗位位于服务业和零售业——这些行业主导着低质量工作，可能导致国家生活水平的下降。或许对于政策辩论而言，更重要的是，几乎所有的新小企业工作岗位都是由最小的小企业创造的。事实上，在1988年至1990年的低迷时期，所有备受吹捧的就业创造都来自于员工少于20人的公司。这些公司增加了超过400万个工作岗位。另一方面，员工在20到499人之间的公司失去了849,000个工作岗位——甚至比大公司失去的500,000个还要多。

令人担忧的是，通常情况下，公司越小，提供的工作质量就越低（见表，115页）。小企业的工资通常低于大公司，福利较少，工作稳定性较差。某些工资差异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小企业雇佣更多年轻和女性员工。但即使在调整了大型企业所需的不同经验和技能水平后，哈佛经济学家詹姆斯·L·梅多夫（James L. Medoff）发现，小公司通常支付的工资比大公司低约10%到13%。

此外，员工福利研究所分析的数据表明，不包括老年人，在没有健康保险的工作成年人中，有一半是自雇人士或在员工少于25人的公司工作。相比之下，只有9%的大公司员工没有保险。“这不仅仅是关于谁在这个国家创造最多工作的一个问题，而是关于谁创造了好的工作，”梅多夫辩称，他担心他所称的“小企业的夸大公众形象”抑制了对其创造的许多工作质量的关键评估。

克林顿的提案似乎承认了这个政治上动荡的问题。许多小企业主希望为微型企业提供就业税收抵免，这将根据创造的工作数量给予减免，并支持许多零售和服务公司。但克林顿的投资税收抵免计划对渴望投资的小型制造和技术公司更有利，这些公司在他1992年的竞选中得到了赞扬。然而，问题在于，工作质量可能会以工作数量为代价。“投资抵免在短期内几乎是反就业的，因为它们鼓励资本投入机械而不是雇佣，”伯奇解释道。

显然，各级政府可以做很多事情来帮助减轻小企业的负担。阿肯色州最近修订了规定，取消了对雇主赞助的健康计划的高覆盖水平的强制要求——允许更便宜、基本的覆盖，这对资金紧张的小企业更具吸引力。商务部的国家标准与技术研究所帮助资助全国七个中心，为小型制造商提供从新奇的制造技术到常规计算机软件选择的免费或低成本咨询。

令人惊讶的是，经济学家、学者和顾问中也有一小部分人开始质疑小企业是否真的值得如此关注。近年来，小公司的就业能力毋庸置疑。但一些修正主义者认为，这种形象被夸大了。确实，小企业在经济衰退期间几乎提供了所有的净新工作岗位——例如，1980年至1982年间的96%——但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大公司在经济低迷时大幅裁员。

没有打喷嚏。从更长的时间来看，小企业大约占新工作的65%。即便如此，它们的死亡率更高。因此，它们在美国总就业中的份额约为53%，比1980年代略有上升（图表，第115页）。这并不容小觑。但这也是一个相对静态的就业创造者的画像，与有时描绘的小企业的形象大相径庭。

一些批评者还认为，即使是对小企业增长的最轻微的针对性也带有偏袒赢家和输家的工业政策的味道。当涉及到小公司时，这些选择尤其困难。伯奇表示，只有大约4%的公司占据了70%的小企业就业增长。“从政策的角度来看，问题在于你无法预测它们会是哪一些，”他说。许多观察者也在质疑鼓励美国小企业无目标增长的智慧，因为它们在全球竞争中并不具备优势。主导小企业的服务和零售公司通常是低投资、低生产率的运营，几乎不使用技术，也很少进行出口。

但是53%的美国工作仍然是53%。此外，大公司似乎这次并没有弥补就业的不足。许多经济学家担心，大公司的广泛裁员不仅仅是一个周期性现象，而是向用机械和技术替代传统新员工支出的结构性转变。这就是为什么挑战在于寻找方法来刺激更高效、更具竞争力的初创企业的创造，并提升现有小企业的质量。增强小企业在美国经济未来中的地位绝非小事。

贝弗利·齐斯私人护理

贝弗利·齐斯称之为“女商人的税”。这是她在1986年银行拒绝她的贷款申请时，使用信用卡所支付的额外12000美元利息。齐斯需要资金来支付她在新泽西州蒙特克莱尔的私人护理公司Critical Care Associates的员工。46岁的齐斯是一名注册护士，她表示医院欠她220万美元。但银行家们回应说：没有抵押品。因此，齐斯认为她的性别与拒绝有很大关系，借用了92483美元的信用卡。“我感到沮丧，因为没有人认真对待我，”齐斯说，她现在担心医疗成本控制可能会限制她公司的增长。

迪恩·卡普林生物技术企业家

迪恩·卡普林对克林顿政府感到恼火。作为GE Capital旗下的ELLCO Leasing Corp.的前高管，48岁的卡普林于1992年创立了Applied Genetics，旨在开发阿尔茨海默病的治疗方法。卡普林投入了25000美元；风险投资者投入了650000美元。但他的许多投资者将无法享受克林顿提议的资本利得税减免。只有那些至少持有股票五年的人才能获得减免。如果Applied Genetics在此之前上市或被收购，而他的支持者兑现收益，卡普林表示他的投资者将面临“在股票升值后出售的惩罚”。

苏·金食品服务

苏·L·金的公司在她最大的客户倒闭的那天陷入了困境。那是1991年11月13日，当时亏损的中途航空公司突然关闭，导致金在芝加哥的航空餐饮公司Flying Food Fare Inc.的1700万美元销售额中损失了超过40%。但金并没有像无数其他小企业那样失败，而是奋起反击。她裁员180名员工。剩下的240名员工减薪。然后，金走上街头寻找新客户。最终，她与美国铁路公司和当地县监狱达成了食品服务协议。结果是：51岁的金，已故MCI通讯公司董事长威廉·G·麦戈万的遗孀，表示Flying Food在1993年应该会盈利。收入可能达到2000万美元。最后，金叹了口气，“我们终于走出了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