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难民 - 彭博社

科特尼·A·内尔索普是一位典型的企业成功人士。他自1971年以来一直在IBM工作。内尔索普从销售岗位起步，到1985年时已晋升为50亿美元国家账户部门的财务主管。1989年，他作为IBM 250亿美元信息系统集团的资源规划总监，年薪为117,000美元，加上期权。

然后他被解雇了。在IBM工作近二十年后，内尔索普接受了这家缩减规模的巨头提供的提前退休方案，加入了伟大的企业流亡潮。他在47岁时“退休”，接下来的三年里，他在一系列令人沮丧和挫败的工作中辗转，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但不要为科特尼·内尔索普感到难过。在你把他算作数百万企业裁员受害者之一之前，你应该知道，如今内尔索普拥有自己的生意，在康涅狄格州斯坦福德经营一家印刷特许经营店。IBM是他的最佳客户之一，还有可口可乐、德勤和威拉梅特工业。随着高科技巨头IBM的挣扎和考虑大规模裁员，内尔索普的Sir Speedy印刷店拥有六名全职和两名兼职员工，并计划在复苏加速时雇佣更多员工。三月份已经看起来是创纪录的月份，销售额比去年增长了约20%。

聚集的人群。内尔索普是那股被挤出大企业的经理和专业人士的庞大浪潮的一部分，这些企业在全球经济中苦苦挣扎以求生存。可以称他们为企业难民。对于那些目光投向永远消失的丰厚薪酬和福利庇护所的悲观者来说，这些难民确实是疲惫、贫穷、聚集的人群。“今天，”哈佛大学经济学家詹姆斯·L·梅多夫宣称，“失业的人是历史的一部分。”

事实上，似乎他们可能正在改变历史。在第一次大规模裁员冲击美国企业近十年后，越来越明显的是，企业难民正在寻找新的家园——就像之前的其他移民一样，重新振兴这些家园。首次，一群受过高等教育、技术熟练且经验丰富的管理和专业精英被释放出其企业的桎梏，进入一个由家庭企业、初创公司和小型企业组成的多元化海洋。

大多数人很可能永远不会回到企业生活中。即使经济复苏，美国公司也肯定不会重建其臃肿的管理层。许多难民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到他们的老东家。很多人并不是被裁员，而是在对企业官僚制度感到沮丧多年后自愿离开。而无论他们是选择成为难民还是被解雇，许多人发现，生活在企业之外的满足感值得他们为新独立所带来的焦虑和收入与安全的牺牲。

沉默的电话。这并不意味着企业的离散是无痛的。然而，许多小企业和特许经营失败。许多顾问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焦急地等待电话响起。幸运的是，那些找到工作的难民或其新企业幸存下来的人，往往发现自己不得不为远低于以前企业薪水的报酬而工作极其长的时间。他们的脆弱生存状态似乎像是在没有企业薪水和福利安全网的情况下进行的高空杂技表演。

即使是那些最终取得成功的难民，往往也只是经过两到三年的挣扎后才找到方向——这被称为“反弹”。学习新技能、撰写商业计划、向风险投资者推销创业资金，或进行购买特许经营的尽职调查，这些都需要时间和努力。就像在感情中经历反弹的人，许多难民第一次出击时会选择错误的工作或生意，浪费了宝贵的时间、精力和金钱。

但是，当他们找到立足点时，这些企业难民开始对周围的世界产生广泛的影响。凭借他们的知识、见解和专业技能，他们正在改变美国经济中一些长期被忽视的角落。他们正在用新技术和市场营销智慧来振兴传统的“金属弯曲”公司。他们为全国的家族企业引入了新的专业水平。他们还为特许经营的世界带来了新的财务和运营复杂性。

因此，小企业的结构和文化开始发生变化。例如，一些公司可能会因为企业难民而在财务上变得更加稳固。除了通常比传统小企业主更优秀的管理能力外，难民通常拥有更多的资本——以他们的买断方案的形式——或者知道如何筹集资金。“他们正在创办更大的企业，并在现有企业中投资更大金额的资本，”位于俄亥俄州贝里亚的鲍尔丁-华莱士学院家庭与小企业研究所主任托马斯·蒙罗伊说。将他们的资本、管理智慧以及配偶的薪水和福利所带来的稳定性加在一起，小企业的高失败率可能会降低。“这些企业比过去典型的小企业更有潜力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蒙罗伊补充道。

巨大的市场。矛盾的是，企业难民甚至在帮助他们离开的那些公司——或者是将他们踢出的公司。事实证明，他们的旧技能并没有像中层管理的末日预言者所警告的那样过时。根据一些估计，三分之一的难民只是走出门，转身，作为独立承包商将他们的同样服务出售给旧雇主以及新客户。创造大量企业难民的同样力量也在为他们的服务创造巨大的需求。“随着公司解构，正是那些被取代的人们正在打开巨大的市场，”伦敦商学院的客座教授、《理性的时代》一书的作者查尔斯·汉迪说，这本书讨论了变化中的工作场所。

这是因为公司，曾经是就业机构，正在迅速成为组织机构。曾经由全职员工执行的数百项服务现在都从外部购买。外包的职能清单很长：福利、企业旅行、产品设计、会计、法律服务、数据处理——甚至管理本身。这就是为什么商业服务市场已成为美国经济中增长最快的部门之一，在过去十年中增加了300万个就业岗位（图表）。

随着裁员的加速，企业难民正在成为一个庞大而强大的群体。促进区域经济发展的非营利组织“新西部中心”估计，大约有900万被称为“孤鹰”的人，他们在大型公司之外，利用传真和电话出售高水平的服务。再加上那些为了家庭企业、特许经营和小企业而离开大公司的人员，你会得到1000万到1200万的企业难民。“这些人正处于30多岁和40多岁，正值职业生涯和生产力、精力的巅峰，”该中心的主席菲利普·M·伯吉斯说。

他们也是一个开始围绕自身特殊关切聚集的力量，例如医疗保险覆盖或小企业的税收和监管。“国家企业的重组正在导致社会的重组，”南加州大学商学院的管理教授爱德华·劳勒说。“这个群体具有巨大的经济、社会，甚至政治影响。”

企业难民已经开始在政治上发挥重要作用。“也许最近几年离开大型公司的员工中有一半是非自愿离开的，他们很愤怒，”评论员凯文·菲利普斯说。“他们想知道政府能为他们做些什么。”菲利普斯认为，这些难民中许多人是投票支持比尔·克林顿的共和党人。另一方面，自愿离开的难民则更具创业精神。他们担心政府的监管、费用、强制性规定和税收。“老旧的民主党纲领性自由主义并不是他们所处的地方，”政治顾问布赖恩·伦德说。“国家俱乐部的建制派共和主义也不是。”伦德说，许多人在1992年支持罗斯·佩罗。

然而，大多数难民在离开企业保护壳的头几年几乎感觉不到自己是政治或经济力量的成员。他们大多感到迷茫。这对前IBM员工内尔索普来说几乎就是如此。在离开“大蓝”几个月后，内尔索普成为一家英国拥有的软件公司的首席财务官。当该公司在1990年底关闭其美国业务时，他失去了工作。“当时我对行业和竞争对手没有做足够的尽职调查，”他说。

观察。接下来，Nelthropp 为初创公司提供咨询，帮助他们制定商业计划并寻找资金。在为一家初创图形公司提供咨询时，Nelthropp 了解到计算机对图形、设计和印刷的影响，并最终以约 30 万美元购买了一个 Sir Speedy 特许经营权。Nelthropp 能够借用一部分资金，其余部分则使用了自己的储蓄。

他现在的收入远低于以前。在作为特许经营者的第一年，他每周给自己支付约 1000 美元——不到他在 IBM 工资的一半。“这真是可怜，”Nelthropp 承认，“但你必须从某个地方开始。”

在 IBM 学到的两项技能让 Nelthropp 现在具有优势。他的财务背景在现金流至关重要的小企业中是无价的。而他对计算机的熟悉使 Nelthropp 能够使用软件来管理会计和行政。“我非常热衷于利用技术使业务更高效、更有效，”他说。

凭借他的经验、专业知识和资金，Nelthropp 并不是一个典型的特许经营买家——但他也不再孤单。“自从裁员开始以来，我们看到的特许经营买家更加复杂，他们提出复杂的财务和市场问题，”亚特兰大 Rubinoff Rager Inc. 的 Les R. Rager 说。部分由于这些问题，特许经营的封闭世界正受到新的法律和监管审查。

对于那些在家族企业中找到现成庇护的大量企业难民来说，痛苦的反弹往往不是在艰难寻找新工作或新业务中，而是在与亲人合作时的剧烈调整。Maurice Hyacinthe 在 1987 年离开化学银行时发现了这一点。当时 27 岁的他在一系列重组后辞去了房地产集团副总裁的职务，感到与老板们疏远。他加入了 Packard Frank Furniture Co.，这是他 59 岁父亲在阿兹德利（纽约）的办公家具经销商。

风格变化。与父亲一起工作需要一些适应。海亚辛斯特开始担任副总裁，但他很快意识到，在帕卡德·弗兰克，唯一重要的头衔就是老板。“对我来说，被告知‘不，我是父亲兼老板，我说了算’是很困难的，”海亚辛斯特说。海亚辛斯特和他的父亲花了一年时间，经历了许多争执，才理清了事情。但海亚辛斯特赢得了他的一部分争论，尤其是在现代化业务方面。海亚辛斯特在化工公司使用了最新的高科技办公设备，但他说他父亲的生意在技术上仍处于石器时代。他说服父亲安装电脑来跟踪库存和现金流，并增加传真以改善营销。

当朱迪·萨科齐加入她的丈夫的家族企业时，他们不得不应对截然不同的管理风格。现年51岁的萨科齐曾是凯洛格公司的项目经理，负责出差解决问题和启动工厂。由于对官僚主义和缺乏自主权感到沮丧，并且厌倦了在会议上总是唯一的女性，她在1983年辞职，加入了她的丈夫，他在密歇根州卡拉马祖开设了自己的面包店。

他是一位等级分明、正式的管理者——她离开凯洛格时想要摆脱的一切。他们在如何经营面包店的问题上反复发生分歧。“我们没有争吵，但我和我丈夫对事情应该如何进行有不同的看法，”她说。他在两年后离开面包店，成为卡拉马祖市中心协会的主任，该协会为当地企业主提供支持。萨科齐现在管理着九名全职员工，他们在90年的砖炉中烘焙欧洲风格的面包时，能够让自己的想法被老板听到。

布鲁斯·W·伍尔珀特也加入了一个低科技的家族公司，并利用他的高科技专长彻底改变了他父母的砂石业务，使其获得了马尔科姆·鲍德里奇国家质量奖。伍尔珀特是惠普公司个人电脑软件部门的市场经理，在九年的公司生活后，他感到失望。他的父母告诉他，他们计划退休，并提出将经营了两代人的业务（已有93年历史）交给他们的孩子。

布鲁斯的兄弟斯蒂芬是一名临床心理学家，已经加入了公司。两人列出了52项管理职能，并勾选出各自喜欢做的工作。布鲁斯想做财务和市场营销，斯蒂夫想做政府关系和房地产投资。布鲁斯在1985年辞去了惠普的工作，并在一年后与他的兄弟共同担任总裁。

伍尔珀特的高科技背景为行业最大的一个问题——库存管理，带来了新的解决方案。砂石和碎石通常是通过装载机的铲斗来测量的，这种方式不精确且混乱。伍尔珀特在看银行自动取款机时有了灵感。“如果他们能数出二十美元，”他推理道，“他们就能数出石头。”于是，41岁的伍尔珀特设计了GraniteXpress。司机驶入一栋建筑，卡车停在电子秤上。他们将数据卡插入一个插槽，卡车会自动填充到所需的重量。凭借这一高科技解决方案和其他质量改进，Granite Rock Co.在1992年获得了小型企业类别的鲍德里奇奖。

从惠普转向碎石业务是一次相当大的转变。但许多其他的难民在离开企业巢穴时并没有切断他们的旧企业联系。他们可能会继续做他们曾经在公司内部执行的相同工作，或者他们可能会将他们的服务出售给他们的旧客户或供应商。

以彼得·A·布鲁斯特为例，他在霍尼韦尔信息系统及其继任公司工作了25年，从小型计算机组装工升至市场经理。当霍尼韦尔的计算部门在1987年被法国的Groupe Bull收购时，布鲁斯特去了Bull Printing Systems Inc.--该公司在1991年被马萨诸塞州的打印机制造商Delphax Systems收购。六个月前，布鲁斯特被裁员。

关键工具包。在56岁时，布鲁斯特觉得自己在大型高科技公司找到另一份全职工作的机会不大。因此，他开始建立自己的小公司，提供对他以前雇主至关重要的服务，这是一项客户所需但他们不准备在内部提供的服务。布鲁斯特知道，Bull和Delphax的许多客户拥有只能与大型主机配合使用的旧款高速打印机，而不能与较新的计算机网络配合使用。

布鲁斯特想出了一个改装工具包，让旧款主机打印机能够在网络上工作。当他们的客户催促Bull和Delphax升级他们的旧打印操作时，他们将线索转给布鲁斯特的公司Alexicon。到目前为止，他们自己还没有提供任何改装服务，因此布鲁斯特的公司为他们填补了一个关键的市场空白。而且布鲁斯特雇佣其他企业难民来组装他的工具包。“通过经营Alexicon，我可以利用我多年来所熟悉的人和设备，”布鲁斯特说。这并不容易。到目前为止，他已经以每个20,000美元的价格售出了两个改装工具包，并正在竞标另外五个。在Delphax，布鲁斯特的年薪为66,000美元。今天，他说：“如果我能达到每年60,000美元，我会非常高兴。”

布鲁斯特可能因为一系列收购和重组而被挤出他的公司职位。但其他难民则选择独自冒险，被小公司生活的吸引所诱惑。安·M·比肖夫在通用电气公司工作了五年后，花了四年时间在普莱姆计算机公司。由于担心高科技裁员的增加，比肖夫在1989年跳槽到位于马萨诸塞州莱克星顿的30人软件公司Oasys。她是市场营销总监——实际上，她就是市场营销部门——她因没有领土争斗而感到振奋。“如果我看到需要做的事情，我就去做，我不必与其他六个人争斗，”她说。

这需要勇气。当然，最终的难民幻想是创办自己的公司。这也是最冒险的策略，但潜在的回报也是最大的。1987年，弗兰克·巴尔迪诺 Jr. 是数千名离开杜邦公司的员工之一，因为公司开始大规模裁员。巴尔迪诺是杜邦公司的高级研究生物学家，在神经科学领域享有国际声誉。在风险投资家的帮助下，他创办了Cephalon Inc.，一家位于宾夕法尼亚州西切斯特的生物技术公司，专注于神经药物。“这就是获得勇气去做的事情，”39岁的巴尔迪诺说。

而且需要勇气。巴尔迪诺减薪35%，这对家中有两个年幼孩子的他来说是个打击。但Cephalon开发了一种药物Myotrophin，承诺治疗卢伽雷病，并可能在1996年上市。1991年上市后，该公司的市场估值约为1.5亿美元。巴尔迪诺唯一的遗憾是：他把太多的股票分给了风险投资家，希望自己能保留超过5%。

难民文化正在变得如此庞大和广泛，以至于甚至有一些难民通过帮助其他难民谋生。琳达·S·普赖斯曾是萨文公司的销售员，雅芳产品的市场经理，以及发展维度国际公司的高级合伙人，这是一家大型企业培训公司。1986年，她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罗宁企业，以古代日本的雇佣武士命名。实际上，46岁的普赖斯是难民的才艺经纪人，为独立专业人士提供市场营销。

危险的旅程。普赖斯最近组织了一组律师、贸易专家、经济学家和投资银行家，以评估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对一家领先消费品公司的影响。她还组建了一支市场营销团队，帮助IBM为其正在剥离的内部培训小组定价。普赖斯为她的顾问客户谈判合同，处理账单，并收取20%的佣金。罗宁目前的年收入约为300万美元，而普赖斯的净收入大约是她在公司工作时的三倍。

当然，一些难民的成功故事并不能掩盖恐惧和失败的故事。大量的人被迫离开家园，踏上危险的旅程。这是如此多受过教育的专业人士和管理者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旅程。但现在，在经历了多年的痛苦和焦虑后，许多人正在为自己创造新的生活，并在此过程中帮助振兴美国经济中一个富有就业机会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