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震荡 - 彭博社

当他们在巴黎郊外的欧洲迪士尼新主题公园参加一场别开生面的管理会议时，通用汽车欧洲的高管们感觉相当不错。毕竟，他们在过去五年中将制造优势磨练得在欧洲最为尖锐，值得得到一番表扬。与底特律那些笨拙的老板不同，欧洲团队可以声称拥有一些大陆上最热门的汽车，最有效率的汽车工厂，以及不可忽视的利润——巨额利润。尽管底特律亏损严重，通用汽车欧洲却贡献了90亿美元，使其成为通用汽车那颗失去光泽的皇冠中无可争议的明珠。

但在迪士尼乐园，赞誉却寥寥无几。所有通用汽车的高管们带回家的只是装在塑料中的假1000美元钞票。信息是：为了在未来竞争，通用汽车仍然必须从其在欧洲生产的汽车平均成本中挤出1000美元。

草根努力。如今几乎每个大型大陆公司都在发出类似的提醒。随着欧洲命运之日的倒计时加快——即1993年1月1日创建其备受推崇的单一市场——旧世界的工业正在为迎接广泛的国际竞争做好准备。

像通用汽车这样的汽车制造商，其欧宝和沃克斯豪尔的品牌在欧洲与雷诺一样知名，正处于这场革命的前沿。他们不仅面临来自彼此的更激烈竞争，还要面对日本人、韩国人和渴望出口的美国人。为了应对挑战，梅赛德斯-奔驰正在海德堡附近建立一座新的14亿美元工厂，该工厂将以比梅赛德斯目前便宜20%的价格生产汽车。法国的标致在过去五年中提高了50%的生产力，并计划在接下来的五年中再提高50%。菲亚特正在将生产转移到波兰。在意大利都灵的阴暗总部，幽灵般的装配线闲置着，失业率为10%并在上升。

在欧洲的每个行业中乘以这样的举动，就会形成一个草根的改造，价值6万亿美元的欧洲经济——这是自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重建时期以来，旧世界所见过的最大工业改革。几乎每个欧洲行业都面临着洗牌。这是因为欧洲几乎在每个领域都有过多的公司：22家航空公司、12家汽车制造商、36个婴儿食品品牌、225种家用电器品牌。因此，曾经保守的公司正在重新塑造自己，成为欧洲范围内的参与者。像荷兰巨头飞利浦电子一样，他们正在关闭地方工厂，将生产集中在最有效率的地点，并追求新欧洲所承诺的规模经济。

这些新策略中的一些注定会失败。以飞利浦为例，它发现这一过程非常艰难：它已经裁减了20%的员工——47,000名员工——但仍然几乎无法盈利。

但欧洲的幸存者将会以新的实力出现，准备争夺全球市场的更大份额。这已经开始发生。例如，英国曾经沉寂的电话公司英国电信PLC，自1984年私有化以来，已经裁减了170,000个工作岗位，并投资了170亿美元用于新技术。现在，它正在从美国公司那里抢占跨大西洋数据传输业务的主要份额。法国和德国的电话公司也在加入这场竞争。

或者以Usinor-Sacilor为例，这家法国钢铁制造商。十年前濒临破产，它经历了大规模的重组，裁减了50%的115,000个工作岗位。它投资新技术，成为仅次于日本钢铁公司的全球第二大钢铁公司，并积极进军美国市场。在欧洲的大改造中，其他可能的赢家包括法国化学生产商罗纳-普朗克、英国航空、通信巨头阿尔卡特-阿尔斯通、英国联合饼干公司、阿西瓦·布朗·博维里和雀巢。

显然，欧洲的重组狂潮带来了巨大的回报。但没有人说这会很容易。已经陷入经济衰退的欧洲共同体面临着高失业率（图表）和极端主义的政治反弹——例如德国最近的反移民骚乱。就像前苏联集团一样，12个国家的欧洲共同体正在发现一个不愉快的真相：从保护壳中走出来是痛苦的。

这就是为什么法国选民厌倦了10%的失业率，并担心失去主权，他们威胁要在9月20日的公投中破坏欧洲迈向统一的关键下一步，即《马斯特里赫特条约》。该条约是由欧洲共同体各国政府去年12月谈判达成的，计划在本世纪末创建单一货币，并推动欧洲走向政治联盟。丹麦选民在6月否决了该条约，民调显示法国人也可能如此。虽然不投票将使单一货币处于停滞状态，并扰乱金融市场，但许多欧洲人认为这可能并不是一件坏事。简而言之，欧洲'92是历史上最雄心勃勃的放松管制的尝试。但反对者表示，《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有可能通过赋予布鲁塞尔的官僚新的权力来扼杀整个实验。

然而，无论法国人如何投票，单一市场的基本面已经到位。大多数欧洲人意识到，他们所采取的道路是不可逆转的，因为全球市场变得越来越具有竞争力。但这也意味着即将到来的洗牌可能会漫长而痛苦。越来越多的公司计划在接下来的两到三年内裁减职位：Usinor-Sacilor钢铁厂再裁减8000个，大众汽车裁减10000个，梅赛德斯-奔驰裁减20000个。在电气设备巨头阿尔斯通布朗博维里，德国业务负责人埃伯哈德·冯·科尔伯表示：“你会看到我们在今年和明年在欧洲关闭工厂。”

计算日子。欧洲共同体拥有工业世界40%的劳动力，但失业人数占60%。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一项内部研究预测，重组浪潮可能会使欧洲的失业比例在本世纪末上升到80%。英国工业联合会的经济顾问道格拉斯·麦克威廉斯警告说：“在失业问题上，你还没有看到真正的情况。”

一些美国高管担心，当开放竞争的全面冲击最终袭击欧洲公司时，他们将再次呼吁政府保护。他们想知道，例如，欧洲是否认真对待政府采购的放松管制——一个民族主义的、价值4000亿美元的市场。

然而，欧洲大多数公司都渴望看到边界消失。他们在3.44亿消费者的广阔市场中寻找新的增长潜力，并渴望利用无缝欧洲的新效率。

德国汽车制造商奥迪正在倒计时，期待1月1日的到来。届时，快速的边境通行将使其能够将廉价的葡萄牙供应商整合到其“及时生产”系统中。消费巨头联合利华正在用欧洲产品取代当地品牌。这使得它能够关闭五个洗手液工厂中的三个。过去，当地规则限制了这种标准化。

尽管存在保护主义的担忧，美国公司应该是新欧洲的主要赢家之一。由于他们始终以欧洲为基础进行组织，通用汽车、IBM、惠普和可口可乐等老牌公司在为单一市场重组的竞赛中拥有巨大的先发优势。他们习惯于大而开放的领土。许多欧洲人也将他们视为对抗日本的盟友——日本正将目光投向新欧洲。现在，美国公司正在进行重大新投资，希望欧洲的扩张能够弥补国内市场的平淡。例如，可口可乐认为，1990年代欧洲的软饮料市场将以每年8%的速度增长，而美国仅为微薄的1%。它正在努力建立一个更高效的瓶装网络，以抢占市场份额。

去年，惠而浦公司收购了飞利浦的家电业务，现在它的目标是取代伊莱克斯公司成为欧洲的白色家电之王。惠而浦发现它可以在欧洲销售相同的洗衣机和冰箱——这是一种削减成本的策略，挑战了传统对消费者分散口味的看法。由于新兴的单一市场，“这是一个独特的机会来定位自己，”惠而浦欧洲市场副总裁杰夫·费蒂格说。“你很少看到客户、政府规则、所有事情同时发生变化的时刻。”

增加的里程。布鲁塞尔通过为数百种产品设定欧洲范围的标准来铺平道路，从儿童玩具的可燃性到豌豆罐的大小。到1月1日的目标日期，准备好的产品不到200种，但它们正在到来，许多企业对此感到高兴。更重要的是：从1月1日起，在一个欧洲共同体国家获得批准的产品必须在任何地方被接受。这将允许，比如说，百事可乐在整个欧洲使用相同的配方进行灌装。现在，百事必须更换成分以满足国家标准，从而增加成本。“我们在所有市场上都在关注泛欧洲产品，”联合饼干公司首席执行官埃里克·尼科利说。

如果欧洲公司要赶上竞争对手，就需要提高效率。在汽车、计算机、机床、消费电子、半导体和航空运输等关键全球产业中，旧世界已经落后于成本高效的日本和美国竞争对手。

现在，欧洲的汽车制造商正在迅速增强实力。随着到本世纪末日本汽车配额逐渐解除，欧洲人面临着争夺市场份额的斗争。但表现最好的公司应该比美国汽车制造商在1970年代时更能抵御日本的竞争。而且，他们的成本下降将帮助他们在美国市场上竞争。欧洲的成本比日本高25%，但他们已经将这一差距缩小了近一半。更重要的是，他们正在以更快的速度推出新车型，以赶上迅猛发展的日本汽车。合并和联盟——其中一些与外国跨国公司合作——应该会有所帮助。已经联系在一起的雷诺和沃尔沃可能会完全合并。菲亚特已向标致提出合并提议，标致董事长雅克·卡尔维特说。不过到目前为止，他对此并不感兴趣。通用汽车和福特在与日本竞争方面经验丰富，已经将与他们的成本差距压缩到10%。

电信巨头。在高科技的高风险世界中，欧洲正面临更大的挑战。Groupe Bull、飞利浦、汤姆逊和奥利维etti都在挣扎，前景不明。这些公司的最佳希望可能是与竞争对手，包括美国公司的联盟。IBM希望在欧洲增强实力，乐于提供帮助。它最近与Bull和西门子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并在数百家欧洲软件公司和计算机经销商中进行了投资。数字设备公司与奥利维etti合作，摩托罗拉与飞利浦合作。似乎确定会成为第一梯队的欧洲高科技公司是法国的阿尔卡特-阿尔斯通。该公司正在收购欧洲各地的电信设备业务——来自ITT、AEG和奥利维etti。它已经超越AT&T，成为全球最大的电信制造商。

其他强大的力量也在推动变革。一波新的私有化浪潮迫使剩余的国有公司改善状况。法国和意大利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出售，像罗纳-普朗克、佩奇尼和意大利国家石油公司这样的公司将在市场允许时被出售。德国甚至准备将汉莎航空私有化——这也是它推动其优厚待遇员工让步的原因之一。在9月1日，汉莎航空的工会同意放弃今年的工资增长，工作更灵活的时间表，并不抗议通过1994年裁减约8,000个职位。

高昂的劳动力成本也在重新绘制工业地图。随着工资上涨速度超过生产率，德国工业已开始向其他地方迁移，向东欧及更远地区的外流可能会增加。大众汽车试图通过将50%的新投资放在德国以外来降低劳动力成本，包括在西班牙建立一座新的汽车工厂。而宝马则在美国建立一座大型工厂。“这是对工会的政治信息，”德意志银行研究的董事总经理诺伯特·瓦尔特说。这个信息是：“不要认为我们不能将生产转移到国外。”

没有选择。工会不得不注意到。以意大利的工业化北部为例。失业率飙升，政府表示该地区每十个工业岗位中就有一个可能在明年面临风险。失业的下降已经在意大利最大的服装工厂GFT的Settimo Torinese工厂开始，该工厂生产如Giorgio Armani和Valentino等高端男士西装，距离都灵仅15英里。GFT的工会别无选择，只能支持管理层将公司一半生产能力转移到墨西哥的Cuernavaca工厂和中国北部的另一家工厂的战略。工厂的30年老员工Giuseppe Cadili说：“我们曾考虑反对国际化的战略，但公司将完全破产。”

虽然失业损害了欧洲团结的理念，但大多数工业领袖相信，欧洲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进行企业改革。大多数欧洲人在全球范围内仍然是小玩家，主要相互出口。如果没有广阔的单一市场，“没有哪个欧洲国家有未来，”法国建筑材料巨头LaFarge Coppee的董事长Bertrand Collomb说。

但对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的喧嚣使得政治统一的欧洲看起来遥不可及。面对经济衰退和经济重组的破坏，欧洲人像抓住破旧的安全毯一样紧握国家主权。但如果旧世界的大规模工业改造成功，欧洲人习惯于无国界市场，他们最终可能会发现无国界的政治对治理他们的新经济空间更为可口。

这也符合世界其他地区的利益，让欧洲的洗牌取得成功。诚然，新的欧洲可能会成为一个更强大的竞争者。但其生产力的提升最终可能会为全球贸易和增长点燃新的火焰，惠及每一个人。这是一个值得在1月1日举杯庆祝的理由，因为欧洲正迈入其动荡的新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