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 - 彭博社

给我你的疲惫，你的贫穷，

你们渴望自由呼吸的拥挤人群……

这些刻在自由女神像基座上的话语诉说着美国对自身的愿景。我们曾经是，现在仍然是，一个移民的国家。仅在1980年代，就有惊人的870万人涌入美国，匹配了1900-1910年的伟大移民十年。但随着国家面临困难的经济和社会问题，是时候放下我们浪漫的过去，收起移民欢迎垫了吗？

许多美国人认为答案是“是的”。在《商业周刊》/哈里斯的民意调查中，68%的受访者表示今天的移民对国家有害，尽管大多数人认为过去的移民是好的。布什总统发现拒绝来自海地的难民在政治上是有利的。在像经历衰退的南加州这样的地区，移民被指责为从失业率上升到州预算赤字飙升的所有问题。“我理解，过去是‘给我你的疲惫，你的贫穷’。今天，美国必须首先关注我们自己的拥挤人群，”前科罗拉多州州长理查德·D·拉姆说，他正在竞选美国参议院。

对移民日益上升的怨恨并不奇怪。今年将有大约一百万移民——包括20万非法移民——来到美国，这正值失业率高企和社会服务紧张之际。与过去的移民潮不同，新移民主要来自亚洲和拉丁美洲。就像美国劳动力一样，这些移民在高技能和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与技能最低和教育程度低的人之间分裂。渴望工作的新人们与美国人，特别是与技能较低的人竞争工作。大量未受过培训的移民，尤其是来自墨西哥的移民，发现比过去几代新移民更难在就业阶梯上向上攀升。在城市中，新移民似乎加剧了种族和民族冲突。

但总体而言，作为一个开放社会的经济利益远远超过成本。首先，美国正在收获大量受过高等教育的外国人。仅在1980年代，就有前所未有的150万名大学受教育移民加入了美国劳动力市场。越来越多的美国高科技产业，从半导体到生物技术，依赖移民科学家、工程师和企业家来保持竞争力。而移民与他们祖国的联系正在推动美国对亚洲和拉丁美洲等快速增长地区的出口。

即使是受教育程度较低的移民也在作为工人、消费者、企业主和纳税人方面为经济做出贡献。大约有1100万移民在工作，他们每年赚取至少2400亿美元，缴纳超过900亿美元的税款。这远远超过移民所获得的估计50亿美元的福利。移民企业家，从街角杂货店到当地建筑商，正在创造就业机会——不仅仅是为其他移民。充满活力的移民社区正在振兴城市和老旧的郊区，否则这些地方将面临税基缩减的困境。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的社会学家约翰·D·卡萨达说：“有大量证据表明，移民对经济是一个强大的好处，而几乎没有证据表明他们是负面的。”

在1965年，当国会彻底改革移民法时，没人预料到这股新移民的巨大潮流。但该法律使得将近亲属带入美国变得更容易，并受到民权运动的影响，消除了基于种族的移民障碍。在此之前，非欧洲或加拿大的人很难在这里定居。结果是，来自亚洲和拉丁美洲的移民激增，特别是来自与美国有密切经济和军事联系的国家，如韩国和菲律宾。一旦一个群体在美国站稳脚跟，他们就会通过带来更多家庭成员继续扩展。

新潮流。越南战争的后果提供了第二个强大的移民来源。在过去的10年中，美国向大约100万难民授予了永久居民身份，主要来自越南、柬埔寨和老挝。而现在，冷战的结束又开启了另一条移民渠道：在过去三年中，增长最快的新移民群体是来自东欧和前苏联的难民。

在1970年代和1980年代，总共有大约500万来自墨西哥和其他国家的非法移民定居在美国，他们被这里的机会吸引，逃离国内的经济困境。许多人定居在南加州和德克萨斯州。1986年，国会通过了《移民改革与控制法案》（IRCA），对雇佣非法移民的雇主施加了处罚，但也给予了许多非法移民大赦。大约250万人在大赦计划下成为了永久居民。而即将生效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通过加强墨西哥与美国之间的经济联系，可能在短期内增加非法移民，而不是减少。

向亚洲人和拉丁美洲人开放大门显著改变了移民的面貌。在1950年代，68%的合法移民来自欧洲或加拿大。在1980年代，这一比例降至仅13%。相反，来自拉丁美洲和亚洲的合法移民比例从31%上升至84%，其中包括根据1986年法律获得大赦的非法移民。

随着新移民的民族构成变化，他们的技能水平也发生了变化。在低端，低工资的服务行业工作吸引了大量没有技能、文盲的新移民。大约三分之一的移民工人是高中辍学生，其中三分之一是非法进入美国的。

但是，熟练移民的数量也在增加。“最近移民的教育水平在过去10年中确实提高了，”城市研究所的移民专家艾琳·索伦森说。大约四分之一的移民工人是大学毕业生，略高于美国本土出生的美国人。一些群体，例如印度人，平均受教育程度远高于今天的美国人。纽约新美国人协会的高管史蒂文·纽曼观察到，该协会今年将安置约20,000名来自前苏联的移民，其中包括许多工程师、计算机程序员和其他熟练工人：“他们唯一缺乏的就是英语技能。”

人才基础。即使是在自己国家表现良好的移民也被吸引到美国。以43岁的美国巨型趋势公司总裁苏布拉莫尼安·香卡尔为例，该公司是一家位于乔治亚州诺克罗斯的个人电脑主板和软件制造商。他曾是印度最大企业集团之一的个人电脑研发总监。然后在1980年，他来到美国。1985年，他和一位合伙人创立了AMI，去年销售额达到7000万美元，雇佣了130名工人，包括移民和本土出生的美国人。“我在印度无法做到这一点，”香卡尔说。“这就是美国的一个好处。如果你决心成功，就有办法做到。”

而美国工业也急于利用这一涌入。AT&T贝尔实验室通信科学研究部门的200名研究人员中约有40%出生在美国以外。在硅谷，这个美国高科技中心的瑰宝，许多技术劳动力是外国出生的。在位于特拉华州威尔明顿的杜邦默克制药公司，这家年销售额达8亿美元的合资企业，洛卡特普（losartan）是一种正在进行临床试验的抗高血压药物，由包括两名来自香港的移民和一位父母来自立陶宛的科学家在内的团队发明。杜邦默克的首席执行官约瑟夫·A·莫利卡表示，不同背景的人带来了丰富的视角，“这让你从稍微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和机会。”

美国高科技公司的下一代科学家和工程师将由移民主导。虽然获得科学博士学位的美国人数量大致相同，但在1981年至1991年间，获得科学博士学位的外国出生学生数量翻了一番，达到了总数的37%。在生物学这个1990年代的热门领域，过去10年中获得博士学位的非美国公民数量增加了三倍。而在1991年，约51%的计算机科学博士学位授予了外国出生的学生。“我们正在获得非常优秀的学生——非常非常聪明的人，”卡内基梅隆大学国际教育办公室主任维克托·L·萨克说，该校自1985年以来外国学生入学人数翻了一番。

向上攀登。卡内基梅隆大学的教授和前教务长安吉尔·G·乔丹估计，约一半的学生在毕业后留在美国，受到研究机会和运用所学知识的吸引。他本人于1956年从西班牙移民而来。而1990年对移民法的修改，通过增加技术移民的签证数量，将增加留在美国的外国毕业生数量。

除了提升国家的科学和工程知识外，最新一波移民中充满了企业家。韩国蔬菜商和其他移民商人在许多城市都是常见的景象，但这种企业精神远远超出了任何一个民族群体或单一的商业领域。几乎可以说，任何移居新国家的人都有很强的主动性和成功的愿望。西雅图的移民律师丹·达尼洛夫说：“他们愿意投入更多的时间和努力。”

他们真的有效吗。以保罗·袁为例，他在1975年与妻子结婚七天后离开台湾，最终与几千美元的生活储蓄和没有工作签证的情况下定居在西雅图。袁是一名大学毕业生，在中国餐馆工作了两年。然后，在1978年，他成为合法居民，并在夜间作为酒店洗碗工的同时开设了自己的旅行社。今天，43岁的袁拥有一家繁荣的西雅图旅行公司，他和家人住在一栋价值400万美元的房子里。1965年，21岁的亨伯托·加尔维斯从墨西哥城出发前往洛杉矶。他开始加油和清理桌子，逐步向上爬，途中经历了许多波折。在创办并出售了洛杉矶地区的19家“埃尔波约洛科”炭烤鸡餐厅后，他现在拥有六家Pescado Mojado（湿鱼）海鲜餐厅，雇佣了100名员工。

移民企业家也为美国的出口繁荣做出了重大贡献。例如，来自亚洲的移民经营的企业拥有现成的海外联系。移民为封闭的美国企业带来了全球视野和国际联系。而且不仅仅是亚洲人。从波兰人到墨西哥人，“移民群体的效用在于他们带来了无畏的全球竞争精神，”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院长迈克尔·戈德堡观察到。

这对于本杰明和维克多·阿塞维多兄弟来说确实如此，他们的家人在1960年从墨西哥蒂华纳搬到加利福尼亚，当时他们分别为3岁和8岁。1984年，阿塞维多兄弟在南圣地亚哥的圣伊西德罗社区成立了一家木制品公司，就在美墨边界对面。加州州立木材销售公司现在在美国建筑模具市场占有10%的份额，去年有110名员工和1.47亿美元的销售额。随着过去几年与墨西哥的长期贸易壁垒的崩溃，阿塞维多兄弟能够利用他们的双文化遗产。“我和我兄弟开始在墨西哥各地发货，我们的出口业务蓬勃发展，”本·阿塞维多说。

城市助推器。也许新移民最被低估的经济利益是他们对美国城市的贡献。移民被吸引到主要的大都市地区。他们通过开办企业、购房、缴税和在街角杂货店购物来振兴城市和老旧的郊区。根据《商业周刊》基于1990年人口普查的计算，过去十年中，全国十大城市的人口增长了4.7%，但如果没有新移民，人口将减少6.8%。在1980年代，近一百万移民来到纽约市，弥补了该市其他地区人口减少的75万。事实上，根据1990年的人口普查，纽约市约三分之一的成年人、洛杉矶44%的成年人和迈阿密70%的成年人现在是外籍出生。

移民扭转了许多衰败的社区。十年前，南达拉斯的杰斐逊大道是一个衰败的市中心商业区，充满了空置的商店。如今，那里和邻近街道上几乎有800家企业，其中约四分之三由西班牙裔拥有，许多人是第一代和第二代移民。“他们渴望足够去开办自己的企业，”杰斐逊地区协会的主席莱昂内尔·拉莫斯说。社会学家卡萨尔达补充道：“社区中存在着一种整体的乘数效应。”

此外，移民提供了一个勤奋的劳动力，以填补现代服务经济运转所需的低薪工作。在许多城市，酒店、餐馆和儿童保育等行业如果没有移民劳动力将面临很大压力。在西雅图喜来登酒店，650名员工中有28%是外籍出生，大多数人从事清洁、洗碗和其他低薪工作。“我们没有美国出生的人申请这些职位，”西雅图喜来登酒店经理卡拉·穆雷说。

边缘居民。但移民所带来的所有经济活力都是有代价的。虽然经济学家和雇主可能会庆祝勤奋的移民，但许多人在经济的边缘勉强生存。“他们不去看医生，不买保险，不买眼镜，不买你我习惯的任何东西，”西雅图中国信息与服务中心就业项目负责人汉娜·肖说。解雇、未支付的工资、驱逐或其他灾难总是威胁着他们。而种族歧视使他们的境遇更加艰难，尤其是那些不会说英语的人。一些人，比如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经济学家乔治·J·博尔哈斯，担心这些贫穷且缺乏技能的移民注定要经历多年的贫困。

在许多城市，新移民和长期居民在工作和获取稀缺的政府资源方面争斗。移民正在一些城市和郊区给健康和教育服务带来压力。许多非裔美国人认为，移民的明显成功是以他们的代价为代价的。在纽约市，黑人抗议了一些韩国蔬菜商贩。根据《商业周刊》/哈里斯民调，73%的黑人表示，企业宁愿雇佣移民而不是黑人美国人。

受到移民伤害最严重的是本土出生的高中辍学生，他们已经面临艰难的处境。他们与大量缺乏技能的移民竞争工作，包括来自墨西哥和加勒比地区的非法移民，他们受教育程度低，无法创业，并愿意以低于大多数长期居民的工资更努力地工作。

然而，对于至少拥有高中学历的美国人来说，移民的涌入并没有产生太多负面影响。例如，高中毕业生在1980年代的实际工资下降了10%。但根据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博尔哈斯以及哈佛大学的理查德·弗里曼和劳伦斯·卡茨的研究，这一降幅几乎全部来自于进口竞争和许多工作对技能要求的提高，只有一小部分来自于移民竞争。“指责移民是非常方便的，”纽约国际女裁缝工会移民项目主任穆扎法尔·奇什提说。“但黑人就业的问题不在移民的范畴内。”

此外，尽管面临许多困难，大多数移民几乎不是国家的负担。非法移民没有资格获得福利，甚至许多合法移民也避开福利，担心这会使他们未来成为公民变得更加困难。博尔哈斯的一项研究显示，在1980年——最新的国家数据——只有8.8%的移民家庭获得了福利，而所有本土出生的美国人中这一比例为7.9%。随着1980年代移民的教育和技能水平提高，预计两者之间的差距没有恶化，甚至可能缩小。例如，在洛杉矶县，移民占722,000名依赖儿童的家庭援助的16%，这是政府的主要福利项目。然而，移民在该县人口中占超过30%。“移民通过使用的公共服务少于他们应得的份额并支付超过他们应得的税款，给本地人带来了好处，”马里兰大学经济学家朱利安·L·西蒙说。

学校的迷雾。一个真正的担忧是城市学校系统是否能够应对移民儿童的激增。“公立学校是移民儿童美国化的工具，”华盛顿城市研究所的人口统计学家杰弗里·S·帕塞尔说。但在许多城市，教育移民学生的任务已成为巨大的负担。在洛杉矶，39%的学生英语水平不佳，而在西雅图，21%的学生来自英语不是家庭第一语言的家庭。在国家首都，学校系统几乎被大量越南、海地和萨尔瓦多儿童所淹没。“如果学校系统不够完善，那么帮助移民向上经济阶梯移动就会更加困难，”高盛国际副董事长罗伯特·D·霍尔马茨说，他也是三边委员会移民工作组的负责人。

尽管资源紧张，城市学校正在寻找创新的方法来接触移民儿童。在西雅图，大约一半的移民学生英语水平有限，符合在简化英语中教授科目的项目的资格。洛杉矶的学校提供西班牙语、韩语、亚美尼亚语、粤语、菲律宾语、法尔西语和日语的双语课程。其他组织，如工会，也在教授移民英语。在纽约，通常被称为移民工会的服装工人联合会为其成员及其家人提供英语课程。

在未来十年，融入新移民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无论他们来自老挝还是俄罗斯。但积极因素远远超过任何短期的负面影响。在当今白热化的国际竞争中，美国从移民的想法和创新中获益。而根据任何经济计算，他们的辛勤工作为国家的财富贡献远远超过他们消耗的资源。仍然是那些“渴望自由呼吸的拥挤人群”将使美国梦在我们大多数人心中继续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