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掌控局面 - 彭博社

在1989年柏林墙倒塌几个月后，德国总理赫尔穆特·科尔召集了二十多位德国顶级首席执行官在波恩举行会议。科尔总理双手交叉在背后，走过房间时，身高6英尺4英寸的他阐述了统一德国的愿景，并详细说明了商业如何应对这一历史挑战。一位与会者回忆道：“他看起来就像俾斯麦。”

对许多德国人来说，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真实。就像传奇的19世纪“铁血宰相”奥托·冯·俾斯麦一样，科尔希望让德国不仅仅成为一个经济超级大国。他想要塑造欧洲的命运。但这并不意味着要让欧洲人接受严酷的俾斯麦式统治。“我想要的，”科尔说，“是一个欧洲合众国。”

无论科尔是否能实现这个目标，欧洲不可避免地会呈现出更具德国特色的风貌。联邦银行的混凝土墙内做出的决定已经影响了法国人支付汽车贷款的费用。在沃尔夫斯堡制定的计划决定了大众汽车是由西班牙人还是捷克人操作的工厂生产。“这是无可避免的，”布鲁金斯学会的沃尔夫冈·H·赖尼克说。“德国不仅是主导的经济参与者，也是欧洲主要的政治力量。”

驯服的老虎？这让许多欧洲人感到担忧。德国的权力滥用使欧洲陷入了两次世界大战和大屠杀的悲剧。现在，一些人担心德国人可能再次激发他们在政治和经济上主导欧洲的野心。前法国外交部长让·弗朗索瓦·庞塞承认：“德国存在并且强大，我们对此无能为力。”

现实更加复杂。科尔并不是要主导，而是给欧洲一个驯服老虎的机会，通过将德国融入一个更紧密的欧洲共同体。作为回报，欧洲人将不得不将他们的大部分主权让渡给欧洲共同体。这样的德国辅导的回报是通过采纳德国的资本主义模式——比法国的市场更开放，但社会福利水平高于英国——来在全球范围内与日本和美国竞争的机会。

如果欧洲人犹豫不决，将面临风险。一个新兴的德国可能会继续追求自己的国家利益。在几十年来的第一次，德国有能力这样做。欧洲共同体于1956年成立，旨在对德国的力量进行制衡。几十年来，法德联盟主导了欧洲共同体，德国提供经济实力，法国提供政治智慧。但现在，德国人越来越多地在这个曾经旨在遏制他们的机构中掌控局面。随着统一重塑欧洲的地图，科尔希望通过利用德国的力量来影响政治进程，以建立欧洲团结的框架。

德国人认为，如果没有其他理由，他们必须走出自己的壳来保护自己和他们的盟友。对国家边界外稳定的担忧是真实的：从波兰到前苏联，政治权力真空、经济崩溃和可能的移民潮在德国的东侧逼近。同时，法国、英国和意大利即将举行选举，政府受到国内问题的困扰。与此同时，美国军队正在迅速撤出欧洲。

即使是一个因统一而深陷债务的德国，也是唯一能够资助稳定的欧洲大国。随着后冷战世界的形成，德国已取代前苏联成为通往亚洲的欧洲大国。就在几个月前，布什总统向德国提供了“领导伙伴关系”。现在，美国驻波恩大使罗伯特·M·基米特，国务卿詹姆斯·A·贝克三世的密友，开始提到在追求共同目标中“德国自信”的新价值。

事实上，德国厌倦了作为经济巨头却是政治侏儒的角色。它越来越习惯于追求国家目标——即使这让盟友感到不安。例如，由于担心国家统一后的消费热潮会引发通货膨胀，德国的高利率（见第54页图表）正在将欧洲推向衰退。然而在12月，科尔强行通过了欧洲共同体峰会，提出创建一种以马克为模型、由欧元版的德国联邦银行管理的单一欧洲货币计划。似乎这还不足以让科尔的盟友感到不安，这一货币举措恰逢总理迫使他不情愿的欧洲伙伴跟随他的脚步，承认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这两个脱离的南斯拉夫国家。

德国的行动有一个限制：在没有盟友支持的情况下，它尚无法实现大多数目标。由于科尔未能说服法国削减农业补贴，GATT世界贸易谈判的命运现在悬而未决。因此，德国正在召集七大工业国集团，向巴黎施加压力。显然，新的欧洲将在斯图加特的车间、慕尼黑的实验室和法兰克福的银行中铸造，而不是在布鲁塞尔的后房中，因为科尔试图将经济实力转化为政治权力。

所有这些保证了德国将在1992年底欧洲取消内部贸易壁垒并推动更大一体化的过程中成为推动力。这带来了一个两难境地。如果德国人发声——正如美国人多年来所敦促的那样——他们很快就会受到批评。但如果欧洲的主要经济强国拒绝领导，整个地区的繁荣可能会受到威胁。

惹恼了羽毛。更为戏剧性的经济和政治举措将来自科尔。科尔更习惯于德国政治而非外交的细微差别，这位魁梧的科尔有时会惹恼他人。最近在国家电视台上，德国总理驳斥了对复兴德国的盟友担忧，称其主要是“嫉妒”。科尔对外国记者夸口，到2000年，德国将成为与美国和日本并肩的更强大的“世界经济重磅选手”。

如果德国仍在帮助刺激他们的经济，这一点不会让盟友感到不快。但目前，欧洲的货币和财政政策倾向于帮助实现德国统一。在统一后的四次加息后，德国的利率达到了联邦银行43年历史上的最高水平。仅这一点就会减缓德国的扩张——以及欧洲共同体的增长，从1991年的2.5%降至今年的1.5%或更低。

对于波恩和法兰克福来说，这些惩罚性的利率是打击通货膨胀所必需的。例如，联邦银行行长赫尔穆特·施莱辛格担心，来自银行出纳员到公务员的1000万工会德国工人的两位数工资要求，可能会在他的祖国引发“工资-价格螺旋”。即使在2月3日最后时刻达成的协议中，给予10万名钢铁工人每小时23美元的6.4%加薪，仍然让施莱辛格在保持涨幅远低于去年的6.5%至7%范围的追求中落后。

一些欧洲领导人认为，德国对单一欧洲共同体货币的支持将不可避免地迫使其在经济决策中更加关注邻国。因此，尽管这些盟友正在承受短期的纪律，但他们将在德国政策中获得重要的长期发言权。但这种影响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显现。 reunified Germany 拥有近8000万的人口，比英国、法国或意大利大40%。事实上，讲德语作为母语的欧洲人比任何其他语言的人都多，科尔要求德语成为与英语和法语并列的欧洲共同体工作语言。

一个讽刺的是，尽管其盟友认为德国在展示实力，但许多德国人却认为自己正在应对严重的经济头痛。政府正在努力为向东德提供每年1000亿美元的转移支付以及对独立国家联合体的380亿美元承诺和对东欧的190亿美元承诺提供资金。随着德国经济增长放缓，曾经庞大的支付盈余转变为200亿美元的赤字，筹集更多资金变得越来越困难。

就德国企业而言，面临着工业界最高的工资成本、最短的工作年限、最高的税收和最严格的环境控制，德国企业对其竞争力感到沮丧。如果科尔想实现他的雄心，恢复德国经济的轨道必须是他的首要任务。

这无疑是许多外国制造商的观点，他们将德国庞大的国内市场视为生存的关键。但这种依赖关系是双向的。法国玻璃制造商圣戈班的董事长让-路易·贝法表示：“德国需要欧洲，就像欧洲需要德国一样。”在航空航天、电子和其他高科技行业，他认为：“即使是德国也不足以单独与美国和日本竞争。”

墨西哥梅赛德斯？为此，德国制造商正在比以往更广泛地传播他们的影响力和品牌，以保持竞争力。正如科尔试图重塑欧洲，德国工业也在努力重塑自己和欧洲，以应对残酷的全球竞争。以戴姆勒·奔驰为例。它正在全球寻找比支付德国汽车工人每小时25美元更便宜的替代方案。事实上，戴姆勒下一个梅赛德斯-奔驰汽车工厂可能会在墨西哥建立。“只有在经济上有意义的情况下，”首席执行官埃德扎德·罗伊特发誓，“我们才会留在德国。”

然后，重聚的头痛问题。经过崩溃，东德的经济预计今年将增长10%。但近40%的劳动力处于失业状态或从事临时工作。负责私有化8000家国有公司的托管机构正陷入赤字之中。到1990年代中期，其累计赤字可能达到2800亿美元。“这是一个定时炸弹，”德意志银行董事总经理艾伦·R·施奈德-伦内警告道。

尽管如此，仍然有希望的曙光。例如，大众汽车和通用汽车公司正在开设采用尖端制造技术的工厂，使其成为世界上最有效率的工厂。随着东部的工会工资预计在1994年前升至西部水平，托管机构别无选择，只能吸引高科技投资者作为该地区的救星。承认即使是强大的德国也无法在没有外国投资的情况下重建东部，托管机构正在施压索尼公司和其他日本巨头将先进的研发转移到东部。

与前东欧集团的贸易复苏也突显了科尔希望保持其国家作为东西方经济桥梁的角色。尽管崩溃的前苏联和东欧面临困境，东德公司已经申请了价值440亿美元的政府担保出口信贷。现有的德国承诺引发了波恩盟友的担忧，担心前东欧集团最终会成为德国的廉价车间。目前，捷克斯洛伐克3000个合资企业中已有三分之一与德国人合作。

与此同时，在西欧，德国联邦银行的稳健货币政策正在收紧，因为欧洲承诺的一货币时代即将来临。作为在1997年左右放弃强大的马克并接受一个已经被称为欧元联邦的新中央银行监督的回报，德国联邦银行的董事会成员正在游说科尔坚持在欧洲共同体内进行更紧密的政治合作。他们认为，松散的国家集团无法管理一种货币。将欧元联邦设在法兰克福的压力也在增加，这是德国的一项运动，旨在使该城市与伦敦竞争，成为欧洲的金融中心。

避风港。为了吸引外国投资者，使法兰克福成为领先的全球证券交易所，科尔和财政部长西奥·瓦伊格尔正在收紧德国的奢侈社会支出，实施有利于商业的减税政策，并削减对富裕西部州的750亿美元补贴。科尔敢于冒这样的风险。除了4月5日的两场州选举外，德国和科尔在'94年之前没有选举需要担心。如果他赢得第四个任期，他可能会在世纪末之前塑造欧洲。这将给科尔时间进行更多的讨价还价，以获得他想要的东西，例如通过赋予地区和议会更多权力来使欧洲共同体更加民主。但反过来，欧洲的货币和经济政策将会跟随德国的领导。

超越二战胜利者为重建德国设定的目标，科尔和他的前任们已经实现了超过四十年的和平与繁荣的民主。现在，科尔和他的欧洲盟友必须弄清楚如何利用德国的能量和决心。与科尔一样，法国财政部长皮埃尔·贝雷戈瓦也坚持认为“统一的德国必须融入欧洲。”但这样一来，欧洲将变得更加德国化，无论它是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