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IBM - 彭博社

起初，这看起来像是投资者长期以来希望IBM能够做出的那种新闻——一次自上而下的彻底改革，以清除冗员，“赋权”剩余的员工，并最终开始恢复“大蓝”的光辉的过程。随着动荡的传闻传播，IBM于11月26日发布了一份新闻稿，描述了一项大胆的计划，旨在将这个庞大的计算机巨头转变为自主业务——甚至可能剥离出整个新公司，拥有自己的股票和董事会。同时，将裁减20,000名员工，而不仅仅是通过传统的IBM自愿计划，这些计划无意中鼓励了最优秀的IBM员工离开。这一次，IBM将通过解雇落后者来缩减规模。

该计划在公司位于纽约阿蒙克的山顶总部的高管们称之为“新IBM”，并不像最初看起来那么激进。但在12月4日向从全球各地飞来的500名经理概述时，它创建了一种新的公司结构，首先通过将权力和决策从IBM全能的管理委员会去中心化，最终使计算机巨头的某些部分几乎成为独立的公司。从现在开始，IBM将创建数十个半独立的运营单位。它们将摆脱庞大的企业间接费用，并随着时间的推移，承担自己的盈亏责任。

巨大的潜力。新的IBM将类似于一家控股公司。总部的高管将提供指导——如果需要的话。但新单位的负责人，理论上将作为首席执行官行事。他们将提交年度商业计划，并承诺IBM对投资资金的某种回报。如果他们成功，他们将获得一部分利润。有些甚至可能被允许在公开市场上发行一部分股份。

如果IBM真的能够将决策权从阿蒙克分散开来，它就有机会释放出巨大的资源。在这家困扰着的670亿美元巨头内部，隐藏着世界上最大的个人电脑公司、一个规模是微软公司五倍的软件组织，以及一个规模远超行业“领导者”如希捷公司的磁盘驱动器制造商（图表）。但许多这些部门一直受到总部强制政策的限制，无法与灵活的年轻新兴企业展开直接竞争。更重要的是，由于许多重要决策都留给总部，管理者们没有动力去冒险——或对那些出现反效果的决策负责。

这一点已经改变。IBM员工——即使是最高层的员工——现在知道，如果他们不交付成果，他们的工作就会受到威胁。首席执行官约翰·F·阿克斯在11月25日以惊人的清晰度传达了这一信息，当时他将乔治·H·康拉德斯从公司疲软的美国销售部门撤职。帮助公司在小型计算机领域复兴的罗伯特·J·拉班特被奖励为最高销售职位。几天后，负责公司困扰的主机部门的卡尔·孔蒂宣布他将提前退休。这些举动在IBM内部引发了震荡。

对大多数企业高管来说，这听起来可能像是管理101。但在IBM，这构成了阿克斯所称的业务“根本重新定义”。这意味着大蓝色茧的结束，一个将大多数管理者与利润和损失报表等不愉快细节隔离开来的组织，即使他们的表现平庸也能让他们继续留任。行业观察者表示，如今即使是阿克斯，如果董事会对他的表现不满，也可能被解雇。

可以理解的是，怀疑者众多。重塑和去中心化IBM、通用汽车或任何其他大型组织是一项西西弗斯的任务，需要多年的重新编程，管理顾问汤姆·彼得斯观察到。“企业文化与思维关系更大，而不是与组织结构图，”他警告道。

半途而废。没有人比华尔街的IBM观察者更怀疑，在过去几年中，一系列复苏计划提高了人们的希望，但这些希望不可避免地破灭。即使在这次重组的细节公布之前，分析师们也开始产生第二个想法。在11月26日的公告后，股票立即上涨，但随着分析师了解到这些变化将是渐进的，而不是公告所暗示的突然大 overhaul，股票很快下跌。他们再次开始关注短期内的情况——IBM将为裁员承担30亿美元的费用，以及从大型机到笔记本电脑等业务持续存在的问题。到12月4日，股票已跌至90，这是自1983年以来的最低点。

华尔街最大的担忧是这又是一次半途而废的措施——就像1989年那25亿美元的减记，原本应该使公司恢复到战斗状态。“他们做到了，但又没有做到，”Paine-Webber分析师斯蒂芬·史密斯对重组表示。“问题在于只有一个销售团队。需要发生的是每个业务都要有自己的销售团队。”他主张，要真正让IBM的业务部门能够竞争，他们需要自己的销售团队，而不是依赖于公司的大型机导向的代表。

而且，史密斯表示，裁员2万人还不够。他估计，这一举措只会恢复1个百分点的毛利率，自1986年以来，毛利率已从56%降至51.5%。即使IBM表示明年将削减10亿美元的开支，他估计每股收益也仅为7美元，比1990年下降了33%。

新的IBM可能没有像投资者希望的那样快速孕育，但IBM因终于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而获得赞誉。“这次重组是为了重建一个在行业中最成功故事之一的公司的领导角色而进行的英雄努力，”德国西门子公司的规划副总裁迈克尔·米罗夫说。“这将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苹果电脑公司董事长约翰·斯卡利补充道：“如果IBM做得好，它可能会真正让所有人感到惊讶，并再次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

显然，IBM别无选择，只能尝试大胆的措施。在过去六年中，它似乎几乎无能为力，无法应对计算机行业加速变化的步伐。这个在1980年代宣称自己是美国抵御日本计算机和电子产业崛起的最佳防线的公司，步履蹒跚地进入了1990年代。它在个人电脑市场上落后，从27%的市场份额下降到16.5%。在工作站和笔记本电脑这一热门新市场上，它也是一个晚起步者。而且，它在一项旨在使其大型机在超快微芯片时代保持相关性的庞大软件开发努力中失败了。总的来说，根据市场研究公司Gartner Group的Yardstick Service，IBM在1980年代的全球计算机市场份额从36%下降到23%。

随着竞争对手逐渐蚕食其市场，IBM的利润下滑。从1987年开始，该公司通过自然减员和昂贵的提前退休计划开始裁员。总共裁减了53,000个职位。尽管如此，IBM的收益仍然持续下降（图表）。更糟糕的是，由于经济放缓严重影响了所有主要市场的需求，预计收入将下降2%，降至670亿美元，这是自1940年代以来的首次收入下降。

信天翁。公司内部人士表示，这幅阴郁的画面最终促使阿克斯直面问题。在快速技术变革的时代，例如，笔记本电脑的生命周期短至三个月，IBM的旧管理结构就像一只信天翁。为了审查新产品计划，需要召开无尽的会议，这使得IBM员工几乎不可能迅速将创新机器推向市场。

然而，首先将新技术推向市场，尤其是其他一切，才是游戏的关键。“你可以是世界上最聪明的设计师。但如果其他人使用更新一代的技术，他们的产品会更小，运行更快，成本也会更低，”IBM总裁杰克·D·库赫勒常常这样说。他指出，通过率先推出，其他人能够赚到足够的钱迅速转向下一项技术，再次超越你。

尽管在1988年的重组中，旨在通过赋予六位集团高管更多权力来加快决策，但即使到现在，几乎没有任何举动是在总部批准下进行的。前高管表示，阿蒙克的政策仍然受到大型计算机部门的主导，该部门仍然贡献了IBM整体利润的一半。因此，前IBM员工表示，任何与大型计算机略有竞争的产品或市场营销举措往往会被搁置。“大型计算机部门就像一条绳索，拖累着IBM，”磁盘驱动行业顾问詹姆斯·N·波特说。

举一个最近的例子。去年，IBM的个人电脑部门准备推出一款新型号，以便在几年前表现不佳后重新进入快速增长的笔记本市场。为了具备竞争力，部门负责人詹姆斯·卡纳维诺将机器定价为4,995美元。然而，阿蒙克坚持将价格定为5,995美元，以达到企业利润率目标。这使得数十家笔记本制造商能够轻松地削减IBM的价格。现在价格已降至3,645美元。但这款笔记本从未从其缓慢的开局中恢复过来。

理论上，在新的组织中，这种情况不会发生。Cannavino的140亿美元PC部门是几个将获得相对广泛自主权的部门之一，将被允许在所有销售PC和工作站的地区自行定价。而且，Cannavino将首次决定如何制造和开发PC和工作站。新的结构使他的部门能够控制长期发展，以便PC研究人员不必与大型机开发人员争夺资源。

这种自由的代价将是问责制。内部人士表示，从1992年年度报告开始，IBM将披露各个部门的盈利能力。管理者将根据利润目标进行评估。他们将自由地达到这些目标，并有很大的动力去成功。在新的IBM中，表现不佳的员工不会无限期留任。

卡住了。在小范围内，IBM已经看到自主权的效果。例如，位于明尼苏达州罗切斯特的部门负责为IBM PC和其他机器制造硬盘驱动器，已经被放开以追求新市场。它现在向其他计算机制造商销售，包括苹果。这个部门正在与大型机磁盘和磁带单位合并，现在将获得更多的自主权。

新结构的一个大优点可能是在与其他公司做生意时有更大的灵活性。在过去十年中，IBM已经与数百家公司建立了技术、市场和咨询合作伙伴关系，但其业绩不一，往往是因为总部的官僚主义拖慢了进程。IBM软件合作伙伴Information Builders Inc.的首席执行官Gerald Cohen抱怨说：“人太多，管理层太多。”去中心化“让我对与IBM的合作伙伴关系感到越来越好，”苹果的Sculley说。

但是IBM面临着严重的风险。释放一批“婴儿蓝”可能会分散IBM的注意力。IBM的一大优势在于其能够拼凑出全面的信息系统。尽管IBM的每个部分可能不是最优秀的，但客户愿意牺牲一些性能，并支付更高的价格来让IBM处理复杂性。这也是IBM的销售团队预计将保持完整的原因之一。“如果我们不得不花费所有时间在IBM业务部门之间协调以完成某件事情，我们会非常担心，”英国电信的技术服务总监史蒂夫·布赫说。

尽管如此，IBM几乎没有选择，只能放开其业务。软件、服务、个人电脑和工作站等市场具有长期增长潜力，而IBM的主机业务正变得越来越脆弱。为了推动其最大的ES/9000，它将价格削减多达50%。然而，即使有折扣，客户也不是很感兴趣，因为他们可以通过购买二手IBM处理器以三分之一到一半的价格获得相同的计算能力。“没有令人信服的理由去购买该产品，”Soundview金融集团的分析师斯蒂芬·科恩说。

然而，对主机的最大威胁来自新的超快速微型计算机。现在最快的RISC（精简指令集计算）芯片的速度与百万美元的主机相匹配。由一群微处理器构建的机器可以轻松超越它们。因此，IBM面临的问题是：“我们是吃掉自己的孩子，还是让别人替我们吃掉他们？”UBS证券公司的分析师马克·舒尔曼说。如果IBM认真对待让其产品组自由竞争，他表示，市场很快就会看到由IBM工作站中使用的RISC芯片构建的廉价主机级机器。

IBM重组最具解放性的效果可能体现在软件方面。考虑到广泛的战略目标——主要是提升大型机的需求——IBM推动了一些复杂的想法，例如系统应用架构（SAA），这是一个旨在使其不同计算机系列具有兼容性的计划。这个努力尚未达到那个目标。“我已经一年没有听到IBM提到SAA这个术语了，”邓白氏软件服务公司的董事长约翰·伊姆雷说。

现在，IBM的各个部门将可以更积极地追求“开放”的行业标准软件。“世界正在用金钱投票，它已经表明希望有独立于IBM的标准，”跟踪IBM的蒙哥马利证券公司的约翰·B·琼斯二世说。

太复杂了。此外，一旦他们承担了盈亏责任，IBM的软件高管就不太可能花费数百万追求与市场不相符的企业战略。最典型的例子是OS/2，这是一个雄心勃勃的项目，旨在取代原始PC的MS-DOS操作系统。IBM希望OS/2能够将PC与大型机连接起来。但对于大多数客户来说，这太复杂了。微软退出了OS/2的努力，现在通过Windows，一个更简单的MS-DOS升级来获利。尽管如此，IBM仍在OS/2上大量投入。“他们能够为此提供资金真是不可思议，”微软董事长威廉·H·盖茨三世说。“如果软件是一家独立的公司，他们绝对不会在OS/2上花这么多钱。”

大蓝真的能改变它的方式吗？即使是IBM的支持者也质疑公司能走多远。事实上，正是阿克斯撤销了他前任的“独立业务单位”的早期去中心化努力。最大的部门，入门系统部，从佛罗里达州博卡拉顿的一个12人小组发展成为1985年价值55亿美元、市场主导的业务——主要是通过打破IBM的规则。阿克斯一成为首席执行官，就将该部门深深纳入了公司内部。

无论阿克斯现在的意图多么真诚，他和其他在IBM工作了一辈子的人可能都没有能力创造一个真正新的“大蓝”。“需要外部的人来改变文化，”前IBM经理、现任巴黎ECS（欧洲领先的IBM设备独立租赁公司）总裁的吉尔斯·图根哈特总结道。这正是阿克斯仍希望避免的那种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