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的坏小子 - 彭博社

当T. J. 罗杰斯发言时，人们会感到不安。这位赛普拉斯半导体公司的首席执行官称大型芯片公司为“恐龙”。他指责这些公司的高管抱怨“政治保护”，而不是进行创新和投资。他抱怨当前的政府政策旨在“扶持衰退的公司”。他还嘲笑Sematech，这个由政府和行业资助的财团，旨在恢复美国在半导体领域的优势，称其为“大企业的企业俱乐部”。

萨瑟曼·约翰·罗杰斯是谁，他为什么总是对自己的行业说那些可怕的话？在硅谷，他被称为“T. J.”，罗杰斯显然喜欢争议。他坚持认为，平庸的管理是芯片行业大多数问题的根源，而不是来自日本的不公平竞争，这使他赢得了一些坚定的支持者和许多激烈的批评者。根据你问的对象，他要么是一个傲慢、追求公众关注的吹牛者，要么是一个聪明而创新的企业家。先进微设备公司首席执行官W. J. 桑德斯三世——罗杰斯的前老板——将他比作约瑟夫·戈培尔，称他为“半真半假的大师”。管理大师汤姆·彼得斯认为他是“国家的财富”。

酸性测试。43岁的罗杰斯看起来年轻，常常被年长的竞争对手视为天真的新秀。但对他的支持者来说，这位以紧绷的弓弦管理着这家竞争激烈的芯片公司的创始人，将技术才华与商业头脑结合在一起，成为一位创新的管理者，代表着硅谷新一代的高管，在一个更为艰难、全球竞争的世界中重新定义了企业家精神。“赛普拉斯几乎自成立八年以来就是一颗强劲的上升之星，”普天寿证券公司的丹尼尔·L·克莱斯肯说。“随着我们进入90年代，它显然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随着Cypress成为行业力量，竞争对手表示，Rodgers及其新颖的管理理论将最终接受真正的考验。他们说，Rodgers很容易赞美快速发展的创业精神，轻视日本的竞争威胁，并谴责政府应该在半导体业务投资中发挥作用的观点。Cypress之所以能够灵活，是因为它规模小。去年，它在2.25亿美元的收入中赚取了3300万美元，与行业巨头如先进微电子（AMD）、英特尔、摩托罗拉、国家半导体和德州仪器的240亿美元的总收入相比，显得微不足道。“如果Cypress明天消失，没人会注意到，”英特尔公司的高级副总裁Craig R. Barrett说，这是一家美国顶尖的芯片公司。

而且Cypress能够无视全球竞争对手，因为它一直是一个小众玩家，专注于一种被称为静态随机存取存储器（SRAM）的快速内存芯片。现在，随着其产量和产品线的不断扩展，Cypress及其创始人将真正面临来自日本和美国竞争对手的竞争压力。

毫无疑问，很难否认Rodgers迄今为止的成功。分析师预计Cypress今年的收益将增长近16%，达到3850万美元，收入为2.95亿美元，增长31%——而此时美国工业的增长率约为5%。除了与行业先驱英特尔在同龄时相匹配的增长率外，投资者对Cypress的稳定表现印象深刻。即使在艰难时期，其毛利率也徘徊在收入的57%到60%之间，税前收益保持在20%以上，几乎超越了除英特尔之外的所有芯片制造商。

公司的长期前景看起来也很有希望。一组子公司现在将Cypress投入到高速微处理器和能够为超级计算机提供动力的内存芯片等新增长市场。而且它刚刚完成了对去年从Control Data Corp.购买的现代化制造工厂的改造，这将使公司的产能提高75%。

这些成就得益于Rodgers严厉、节俭和高度激进的管理风格。他是一名拥有斯坦福大学博士学位的电气工程师，以工程师的精确度管理他的公司。他设计了软件程序，以帮助管理从发现小的生产故障到确保人们按时完成任务的一切（见框，页70）。每周三，他会仔细查看一打关于他重点项目状态的打印件，记录那些目标超过五周未完成的经理的名字。违规的经理很可能会收到一份手写备忘录，上面写着“来自上帝的办公桌”。

他通过使用灵活的制造流程与日本巨头竞争，这使他能够生产数百种专业类型的芯片。秘诀在于快速行动，生产客户所需的少量型号，并迅速从一种产品切换到另一种。这总结了Rodgers的基本管理理论：大公司不好，小公司好。

同样，他认为，美国公司不应该建造巨大的工厂以与拥有廉价资本和政府支持的日本公司正面竞争。相反，美国公司应该保持小规模，利用其独特的设计技术和无与伦比的风险投资支持的创业精神，灵活应对行动缓慢的日本公司。“如果我们必须依赖巨头来获胜，”他说，“日本人会做得更好。”

没有免费的钱。Cypress，他发誓，永远不会成为一家庞大而笨重的公司。相反，它将是多个小公司的集合。其他公司通过创建或收购新子公司来扩展，但管理顾问彼得斯表示，没有哪家公司像Cypress那样完全采用“永久创业”的理念。

当他扩展到新业务时，罗杰斯将新的产品线或制造工厂转变为独立的公司，每个公司都有一位总裁、一届董事会（包括罗杰斯）和来自母公司的风险投资风格的资金。如果工厂在创造正现金流之前需要更多资金，它们必须向母公司出售更多股权。这使得它们异常节俭。现在，三家设计新产品的子公司大约占Cypress收入的28%，而18个月前这一比例还不到12%。制造子公司将产品销售回Cypress，由其集中销售团队转售，如果它们愿意，也可以寻找其他客户。

最终，这些单位的管理者将能够通过将股票出售回母公司、给私人投资者，甚至在公开市场上兑现。Cypress拥有优先购买权，就像任何风险投资者一样。在四月，成立三年的Round Rock（德克萨斯州）工厂将其员工持有的股票，约占总数的9%，出售给硅谷芯片公司Altera Corp.，后者也在该工厂生产自己的芯片。这使得大约190名Round Rock员工获得了740万美元，其中包括200万美元给公司的总裁，他随后退休。

正如他试图保持子公司的创业精神一样，罗杰斯几乎将每个内部公司职能设立为自己的盈亏中心。例如，一个在发货前测试零件的团队，将其服务出售给产品线。结果是：支付服务费用的产品经理不会要求进行复杂的测试，除非绝对必要，因为他们必须承担费用。“免费的钱是大公司的最大问题之一，”罗杰斯说。“我们已经在组织中消除了社会主义。”

并不是每个人都同意这个系统赋予管理者责任和自由，正如罗杰斯所声称的那样。例如，三年前，他解雇了阿斯彭半导体公司的创始人兼总裁，该公司是赛普拉斯的子公司，成立于1987年，专门制造超高速内存芯片用于超级计算机。前高管纳尔帕特·班达里起诉罗杰斯，声称赛普拉斯利用他的技术知识创造新产品，然后将他抛弃。罗杰斯表示班达里是一位糟糕的经理，他的技术毫无价值。班达里的儿子拉维参与了他父亲的诉讼，他反驳道：“他做的每一个决定从一开始就被T.J.罗杰斯破坏。你必须得到他的批准才能买一支笔。”班达里正在旅行，无法接受采访，最近与赛普拉斯签署了一项庭外和解协议。

没有人否认罗杰斯可以是一个苛刻，有时甚至残酷的老板。首席财务官肯尼斯·A·戈德曼回忆起在过去两年中至少四次罗杰斯在他面前拍打桌子，要求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在一次情况下，戈德曼在创建一个新的计算机系统以跟踪每个产品线的财务结果时迟到了，罗杰斯当着几位副总裁的面训斥了他。戈德曼说，罗杰斯大喊大叫，“脸红得像个火龙一样，气喘吁吁。”不过，戈德曼表示：“通常当他对某事感到不满时，他是对的。”

瓦莱塔·马西，罗杰斯的前秘书，现在是他的女朋友，回忆起他曾经把一堆手绘图表递给她，要求她找到一些软件将它们转化为他即将进行的演示文稿的幻灯片。她花了五天几乎没有睡觉来寻找程序，学习使用它，并制作幻灯片。疲惫不堪，快要哭出来的她最终告诉他她无法完成这个项目。他的回应是：“我不需要一个爱哭的孩子，我需要一个秘书。”她完成了这个项目。“人们认为他们知道他有多苛刻，”马西说。“他们不知道。”自一月以来，罗杰斯解雇了另外三位秘书。赛普拉斯表示，其年均员工流失率约为12%——对于任何公司来说，这并不算太糟。

与鲨鱼潜水。罗杰斯对自己要求最严格。他的13小时工作日几乎只靠黑咖啡和维生素C维持，有时会抽出时间参加晚餐会议。他只在午餐时间进行一次快速的三英里跑步，并且毫不在意在下午的会议中穿着跑步短裤出汗，或者在跑步后用湿润的手握手迎接来访者。他的会议安排本身——每周四天从早上8点到下午5点或7点——对许多人来说就是一份全职工作。他每晚在办公室处理文书工作，直到大约晚上9点，并把他的“娱乐阅读”，信件和行业杂志，带回家中。

尽管他产生了很多公众关注，朋友们却形容罗杰斯是一个私密的人。他尽量保持周末的空闲，通常会花时间做意大利菜或光顾山谷的咖啡馆、餐厅和电影院——他是阿诺德·施瓦辛格电影的粉丝。罗杰斯即使在假期也会逼自己到极限。当他在夏威夷浮潜时，他更喜欢有鲨鱼的地方。“他喜欢生活在危险的边缘，”马西说。

他的竞争本性深深植根于他的中西部成长经历。罗杰斯在威斯康星州的奥什科什长大，是一位汽车销售员和一位教师的长子。瑟曼·约翰得到了父亲和祖父的名字，但即使是他的婴儿照片背面也写着T.J.。是罗杰斯的母亲激发了他对技术的兴趣。她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教士兵基本电子学，并在他上幼儿园之前就开始用她的教科书教他。他在童年时期摆弄电器和收音机，经历了几次电击和一些严重的烧伤。

他是一位异常聪明的学生，身高5英尺8英寸，是他高中和达特茅斯大学足球队中最矮的球员之一，穿着讲究，“总是和最漂亮的女孩约会，”他的兄弟詹姆斯回忆道，詹姆斯是一名在丹佛的牙医。尽管如此，詹姆斯补充道：“他一直是个孤独者，整个学校期间都是那个超级聪明的家伙。”他娶了他的高中甜心，但在15年后离婚。

他拥有达特茅斯学院的物理和化学本科学位，1970年进入斯坦福大学攻读研究生。他在威廉·B·肖克利的指导下学习，肖克利是晶体管的发明者，他曾形容肖克利是他遇到的少数比他聪明的人之一——尽管他说他从未关注肖克利晚年所宣扬的种族主义理论。肖克利的公司，肖克利电子公司，在他最优秀的工程师离开去创办费尔柴德半导体公司时倒闭，后者成为硅谷的孵化器，衍生出英特尔、国家半导体和AMD——罗杰斯嘲讽的“恐龙”。

1975年，刚从斯坦福大学获得电气工程硕士和博士学位的他拒绝了英特尔的工作邀请，认为首席执行官安德鲁·S·格罗夫不太可能给他追求自己项目的自由。罗杰斯接受了先进微系统公司（AMI）的工作。他的项目是一种他在斯坦福大学发明的特殊芯片技术，但财务上失败了，因此被解雇。

罗杰斯再次拒绝了英特尔的工作邀请，而是接受了AMD的职位。在首席执行官桑德斯那里，这位时尚、 flamboyant的市场营销者，罗杰斯学到了形象和营销的重要性。AMD正在销售一种与罗杰斯在AMI创造的失败内存芯片类似的产品，但AMD设法收取了近两倍的价格。1983年，罗杰斯为赛普拉斯找到了风险投资，并带走了桑德斯的市场副总裁洛威尔·图里夫。这激发了AMD的诉讼，开始了罗杰斯和桑德斯之间至今仍在继续的争执。

失败者俱乐部。AMD的员工们对Turriff离开与Rodgers共同创办Cypress感到惊讶，因为两人曾花费大量时间进行激烈争论。但Rodgers坚持雇佣和他一样强硬的人。他的招聘过程是一种严格的程序，要求至少进行10次面试，其中包括一次称为“狼群”会议，在会议中，几个人向候选人提出技术问题，这些问题他们不太可能回答，以此来观察他们如何应对压力。

在这个过程中幸存下来的高管们愿意对老板提出异议。制造副总裁Mark K. Allen的假期想法是在厄瓜多尔的河流中划船，寻找阿乌卡印第安人，这个部落很少被看到，有时也很暴力。“Rodgers培养了一支获胜的团队，”前CFO Stanley J. Meresman确认，他离开Cypress加入了一家计算机公司。“他们对他非常尊重。”

Rodgers的尖锐态度使他成为硅谷最激烈辩论的焦点：如何拯救美国半导体产业——以及由此延伸的所有高科技产业——免受来自远东的竞争冲击。他的答案？什么都不做。当然，他承认日本的一些不公平商业行为。但当涉及到对自己行业的直接政府援助时，他愿意直接拒绝。他坚持认为，寻求这种帮助的公司是“失败者”，而“他们提出的补救措施是荒谬的。”

他认为“荒谬”的提案清单不断增加。他的一项主要抱怨是五年前成立的行业联盟Sematech，该联盟每年获得1亿美元的联邦政府部分资助。其目的——进行联合研究以开发可以分配给成员的制造技术——“就像通用汽车试图通过设立一个集中化的财务设计部门来提高效率。”1986年的贸易协议惩罚那些在美国以低于成本倾销芯片的日本公司，迫使他们提高价格，这等同于“陪审团将赔偿金从受害者转给罪犯。”

这样的言论让许多竞争对手感到愤怒，他们担心美国芯片行业在市场份额上的危险下滑。半导体行业协会（SIA）忧心忡忡地指出，数据显示美国在全球芯片业务中的份额从1982年的57%下降到1989年的37%。与此同时，日本的市场份额从33%增加到50%。英特尔等公司认为，芯片业务变得如此昂贵，单个大型芯片厂的建设成本接近10亿美元，因此他们现在必须效仿日本，整合资源。这就是为什么14家芯片公司，代表了美国行业收入的约90%，加入了Sematech。

完全错误？但对罗杰斯来说，Sematech是美国的巨大逃避。他认为，美国市场份额的下降大部分是由美元与日元之间的货币波动造成的幻觉。SIA表示，只有30%的下降可以归因于货币因素。罗杰斯还认为，来自最佳公司的美国质量改善在过去几年几乎停止了任何真正的下滑。他引用了自己的经历：去年，赛普拉斯公司（Cypress）提出让东芝公司（Toshiba Corp.）制造其现在从赛普拉斯购买的芯片的自有版本。在评估了该部件后，东芝表示只能通过将芯片制造得大30%并且缺陷率更高来实现。“当我们揭穿他们的虚张声势时，我们发现他们没有技术，”副总裁艾伦（Allen）说。一位东芝官员表示，该芯片在经济上没有意义。

竞争对手们争辩说，罗杰斯用来支持其论点的事实有时是可疑的，或者根本就是错误的。例如，在最近一次对国会的演讲中，罗杰斯抱怨说，他在从Westech Systems Inc.购买一台芯片制造设备时遇到了困难，因为该公司与Sematech有合同，财团已下令不向非成员出售该机器一年。Westech的总裁托马斯·N·塔克（Thomas N. Tucker）否认了这一指控，并与罗杰斯会面告诉他他错了。“似乎没有任何数据或讨论能改变他的想法，”塔克说。不过，塔克签署的与Sematech的协议，并由罗杰斯提供给《商业周刊》，确实包含了一项对与Sematech合同相关的技术销售给非成员的一年限制。

罗杰斯也让人恼火，因为他非常喜欢贬低他的对手。前IBM高管桑福德·L·凯恩曾试图启动另一个芯片联盟，他说：“说‘这是我的想法’是一回事。但他说‘其他人都是傻瓜’。”而赛美特克的总裁威廉·J·斯宾塞则表示，罗杰斯更多的是在说而不是在做。“赛普拉斯可能因为他对赛美特克的抨击而在媒体上出现得更多，而不是因为他公司的成功，”他说。

‘反传统的。’ 赛普拉斯和罗杰斯确实还有很多需要证明的。首先，半导体的未来是否属于小而灵活的公司尚不明确。罗杰斯甚至在押注他的微处理器子公司有一天能够超越英特尔。赛普拉斯旗下的罗斯科技公司，由前摩托罗拉芯片设计师罗杰·M·罗斯领导，正在为太阳微系统公司制造芯片。罗杰斯声称，太阳的工作站最终将取代个人电脑——而罗斯将有效地取代英特尔。考虑到英特尔的主导市场地位和39亿美元的收入，这可真是一个大胆的声明。目前，绝大多数商业软件仍在为基于英特尔的机器开发。

有一点是肯定的：当T.J.罗杰斯发言时，硅谷会倾听。“他是一股清新的空气，”来自硅谷的国会议员汤姆·J·坎贝尔（R-Calif.）说，他在国会山上看到他就竞争力问题作证时表示。“他聪明、反传统，搅动局面，并为辩论带来新内容。”而罗杰斯甚至可能在赛美特克引发了一些变化。例如，它正在考虑是否降低最低会费，以使自己对较小的芯片制造商更具可及性。

有很多不太发声的高管同意罗杰斯的许多观点。哈德逊研究所的乔治·吉尔德和一本关于硅谷的书的作者说：“他是硅谷沉默大多数的发言人。”随着赛普拉斯的声望不断提升，以及关于美国竞争力的辩论增多，T.J. 罗杰斯的坚定声音将更加难以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