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合时代 - 彭博社

如今，无论你往哪里看，宿敌们都在彼此的怀抱中相拥。今年迄今为止，全国前十名银行中有五家——包括化学银行、制造商汉诺威、美国银行和安全太平洋——已宣布进行大规模合并。同时，像联合航空、达美航空和美国航空这样的航空公司正在演变为超级承运人，因为它们吞并了像泛美航空和TWA这样的挣扎竞争对手的航线。还有苹果电脑公司与其企业对手IBM之间提议的研究合作。这一行业第一和第二的联盟将彻底改变930亿美元个人电脑行业的动态。

在一个又一个行业中，公司正在宣布战略联盟和彻底合并，这在过去几年中会引发反垄断警报。似乎在1980年代，似乎无尽的、越来越大的合并潮流让我们都麻木了：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几乎没有公众辩论，一场广泛的整合正在改变各种制造和服务业务。曾经，收购公司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在不相关行业的目标上，或者很少被允许收购一些规模较小、挣扎的竞争对手，而现在它们往往可以拥抱最大的竞争对手。

考虑一下，菲利普·莫里斯公司1988年收购食品巨头卡夫所代表的重大政策变化，它将其1985年收购的食品巨头通用食品与之结合，创造了全国最大的食品公司。这与1969年消费者产品竞争的概念相去甚远，例如，当时宝洁公司被迫剥离氯漂白剂。或者反思最近破产的金融新闻网络公司的出售。尽管道琼斯公司提出了一个出价，能够让这个有线频道继续运营，但破产法庭和联邦贸易委员会在四月允许了NBC的竞争对手CNBC有线频道的出价，后者迅速关闭了FNN。

通过收购竞争对手来竞争的想法，使得在许多行业中，巨大的市场权力集中在少数几家公司手中。这正在重塑人们对国内竞争在国家经济生活中角色的珍视观念。

你可以称之为整合时代。它是在交易频繁的1980年代开始的，那时航空公司、轮胎和家电几乎都掌握在虚拟卡特尔手中。而且，它正受到激烈的外国竞争、缓慢且产能过剩的美国经济以及不断上升的研发成本的推动。现在，这股浪潮正在涌入经济的新领域——银行、保险、制药、零售、商业房地产。它甚至触及了软件和生物技术等年轻产业（表格）。

在许多方面，提升美国企业的做法是对日本工业联合体（如三菱公司）和欧洲财团（如空中客车工业）的出现的自然反应。支持者认为，我们迫切需要一个管理良好的整合时期，以提升少数“国家冠军”，以便能够与这些日本和欧洲竞争对手抗衡，而这些竞争对手往往受益于国家融资或国家管理的工业政策。“1990年代是美国工业将处于防守状态的十年，”麻省理工学院斯隆管理学院院长莱斯特·C·索罗说。“在过去20年中，美国公司相对于外国竞争对手变得小得多。从长远来看，我们可能需要调整我们的反垄断法，以允许公司建立庞大的商业集团。”

历史上的不信任。确实，这种言论与国家对企业庞大的历史不信任不符。在本世纪初的早期，民粹主义的反垄断运动攻击了约翰·D·洛克菲勒的石油帝国和J·P·摩根的银行和铁路统治的无拘无束的市场力量。最近，尼克松政府的司法部在ITT等企业进行收购狂潮、测试企业协同理论后，挥动了反垄断的斧头。“如果十年前宣布了这样的巨型银行合并，肯定会引起一阵抗议，”凯姆珀金融服务公司的首席经济学家兼高级副总裁大卫·D·黑尔指出。

但也许这种长期以来对合并的警惕与时代脱节。显然，司法部对这次最新的合并潮的反应出乎意料地温和。反垄断专家表示，政府越来越关注的不仅是确保国内价格竞争，还包括增强美国的全球竞争力。《摩根家族》一书的作者罗恩·切尔诺说：“多年前，人们对美国商业的力量感到极大的恐惧；现在，人们对其弱点感到极大的恐惧。”

确实，今天的布什政府面临着与其前任截然不同的全球环境。政策制定者试图平衡两个相互竞争的经济目标：如何最好地赋予美国公司在海外发挥作用所需的财务实力、运营效率和全球影响力。以及如何在不扼杀强劲的国内竞争所带来的健康效应（如敏锐的市场直觉、充满活力的供应商基础和快速的产品开发周期）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

至少在短期内，整合过程显然将伴随着大量的经济痛苦（框）。目前，整合已经引发了大规模裁员，因为一个接一个的行业试图削减过剩产能，这一过程可能会抑制经济从衰退中的复苏。

进一步来看，工业寡头是否会做出那些使他们历史上受到谴责的事情：利用他们的市场霸权对消费者进行价格欺诈，这个问题仍然存在。到目前为止，至少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疲软的经济和过剩产能的后遗症。但真正的考验可能很快就会到来。在航空公司整合的冲击之后，三家航空公司——联合航空、美国航空和达美航空——控制了美国市场53%的份额。确实，消费者现在享受着特价票。但一些人认为，一旦行业完成收缩，票价将不可避免地飙升（第90页44）。经济学家约翰·肯尼斯·加尔布雷斯预测：“将只会有两到三家幸存者，我们将在几年内重新监管票价。”

然而，整合的支持者辩称，短期的经济痛苦，甚至国内价格和市场力量的某些增加，是值得承受的负担，以使美国公司为国际竞争舞台做好准备。不幸的是，至少一个寡头的例子，即汽车工业的三大巨头，几乎并不能有力支持这一观点。我们的“国家冠军”远未利用他们在国内的影响力作为对外国市场进行强有力攻击的跳板，反而变得如此迟缓、自满和臃肿，以至于失去了对国内市场的主导地位。而现在，媒体、轮胎制造和家电等行业最近一波整合的结果并不理想，提供了更多的怀疑理由。

如果说有什么的话，可以说强烈的国内竞争有助于公司磨练出使一个国家真正具备竞争力的敏锐直觉。在德国，主要是中型企业，称为中小企业，而不是像戴姆勒-奔驰这样的巨头公司，创造了国家国内生产总值的三分之二和30%的出口增长。在瑞士，小型和中型制药公司之间的激烈竞争帮助将Ciba-Geigy、霍夫曼-拉罗什和桑多兹转变为全球强国。“几乎每个成功的行业在全球范围内都有着激烈的国内竞争，”哈佛商学院教授及作者迈克尔·E·波特说。“美国的整合有使情况变得更糟而不是更好的风险。”

强有力的案例。可以肯定的是，支持企业合并的力量是相当可观的。如果苹果和IBM的联盟能够开发出适合1990年代的新计算机标准，并能带来能够复兴成熟行业的技术突破，那就更好了。毕竟，这种研究联盟在国外已经变得很普遍。而日本许多领先的个人电脑和半导体公司长期以来在其本土市场上免受外国竞争的影响，并且属于收入在200亿到400亿美元之间的巨大企业集团。随着研发成本的飙升，即使是我们最优秀的科技公司也有理由进行合作。苹果首席执行官约翰·斯库利说：“很难想象在1990年代，哪家高科技公司会试图在没有联盟的情况下生存。”而且，许多行业确实还有大量的过剩产能可以被挤出。例如，金融服务公司在1980年代的牛市中迅速扩张，以服务投资者。到1986年底，证券行业协会统计了244,000名经纪人和后台工作人员，较1980年的134,000人有所增加。自1987年10月的崩盘以来，华尔街的就业人数已骤降至209,000。

1980年代的轻松赚钱也促使许多美国零售商大幅扩张。结果：根据咨询公司Management Horizons的数据，零售空间在上个十年增长了80%，而每平方英尺的销售额下降了17.5%。这种动荡使得联邦百货公司、卡特·霍利·海尔商店和艾姆斯百货公司破产。

而且几乎没有人会争辩美国需要大约12,000家银行，特别是在州际银行业务的障碍可能很快被取消的情况下。创建更强大、虽然数量更少的银行，最终可能会缓解信贷紧缩。那么，如果这意味着一个更稳定的银行系统，允许我们最大的货币中心银行合并有什么问题呢？看看外国大银行的崛起——例如第一大银行大和银行有限公司——早已将美国最大的银行花旗银行挤出了前十名名单。

更高的利率？尽管过剩的产能需要被消耗掉，但这个过程会带来伤害。例如，今年已经宣布的四大银行合并将消灭大约25,000个工作岗位。而银行业的失业潮可能会波及到一系列支持性业务，如会计、广告、法律以及金融信息供应商，如路透社控股公司和Telerate公司。

消费者也可能最终要为更强大的银行系统承担部分费用。联邦储备委员会经济学家蒂莫西·H·汉南对大约90个市场的300家银行进行的最新研究得出结论，在高度集中银行市场中，消费者的利率在各种贷款中平均高出0.5到2.2个百分点。

在许多其他行业中，人们不禁要问，规模更大是否真的更好，以及承诺的全球协同效应在严峻的商业环境下是否能够成立。你听到的那位首席执行官热情辩护与竞争对手的合并或广泛的研究联盟，实际上可能是在为一家已经没有创意的公司找借口。毕竟，从竞争者那里购买现有的市场份额要比思考如何依靠自身优势进行增长容易得多。而在许多正在整合的行业中，批评者认为，削减成本不仅仅是为了长期收益而采取的临时措施。相反，持续的成本削减成为公司的基本战略，取代了更具创造性的增长追求。

这显然是最近一轮媒体公司和广告代理商全球合并的结果。例如，时代公司和华纳通讯公司高管在1989年以债务驱动的合并为基础，提出了一个垂直整合的媒体和娱乐巨头的愿景，计划利用欧洲和日本的合作伙伴进入外国市场。

没有轰动效应。尽管时代华纳公司可能终于即将签署这样的合资协议，但看起来并不是什么重磅消息。而且几乎没有证据表明，时代华纳的记录、有线电视、电影或杂志部门因合并而显著增强。相反，该公司一直在削减成本，在过去六个月中从其杂志集团裁减了600个职位。最近，它还要求股东在一次配股中筹集27亿美元，以帮助缓解其巨大的债务压力。

如果效率和市场影响力是合并的结果，那么从轮胎行业发生的戏剧性集中来看，你不会知道这一点。几年前，美国轮胎公司如优尼罗伊尔·古德里奇和固特异分别与外国竞争对手米其林和桥石合并时，大家都在谈论这些外国巨头凭借其著名的研发和更强的资产负债表将这些落后的美国公司转变为更高效的竞争者。甚至有人希望，合并使米其林、固特异和桥石占据全球轮胎市场近60%的份额，可能会让他们能够从底特律的另一个卡特尔那里谈判更高的价格。

然而，到目前为止，合并只加剧了困扰轮胎行业多年的破坏性价格竞争。底特律自身面临着相当大的问题，要求并赢得了轮胎制造商的低价。而尽管行业高管希望美国替换市场最近一轮的价格上涨可能会缓解痛苦，但这可能不足以阻止主要参与者的亏损。米其林去年损失了近10亿美元，固特异下降了约4000万美元，而桥石则目睹了老固特异业务损失了3.5亿美元。在过剩产能缓解之前，肯定还需要关闭更多工厂。

那么，开拓外国市场的承诺呢？统治美国家电行业的寡头垄断并没有在全球范围内轻松行走。在这里，监管机构也认为美国公司需要更多的实力来追赶增长更快的欧洲市场。

在旋转中。例如，在1989年，长期表现突出的美泰公司花费约3.84亿美元，加上公司股票，收购了芝加哥太平洋公司及其全球胡佛吸尘器和家电业务。但在交易完成后不久，英国经济（占胡佛欧洲销售的大部分）陷入了低迷。需求下滑，美泰去年的收益下降了25%，降至9890万美元，销售额为30.5亿美元。今年前六个月，美泰的欧洲业务出现了360万美元的运营亏损。公司削减了股息，而美泰的股票在过去两年中损失了31%的价值。尽管美泰高管认为这笔交易将使公司在未来几年在海外实现增长，但美泰总裁伦纳德·哈德利表示：“复苏将是渐进的。”

竞争对手惠而浦公司也了解到，海外投资可能会以不愉快的方式结束。惠而浦收购了飞利浦欧洲家电业务的53%，并最近支付了6亿美元收购其余部分。不幸的是，飞利浦的制造网络以效率低下而闻名，这笔交易使惠而浦的利润经历了冷水冲洗周期：去年的收益下降了约一半，降至1.02亿美元，销售额为64亿美元。尽管今年上半年有所改善，但预计惠而浦无法接近1980年代中期常规实现的1.8亿美元的收益。

确实，美泰的复苏可能总有一天会到来。而惠而浦最终也可能会解决飞利浦的问题。然后，两者将拥有比最初更广泛的制造业务和市场。问题在于，他们的整合，远未为他们带来加速新工厂建设、新产品开发和新市场推广所需的关键规模，反而削弱了他们的财务状况并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

获得全球市场范围的愿望也是当前制药和生物技术行业合并浪潮背后的主要动力。这些企业仍然相当分散：即使是第一大公司默克公司现在也仅控制全球制药市场的约5%。但许多力量正在将许多药品和生物技术公司聚集在一起。政府和主要药品买家正在抵制1980年代快速的价格上涨。与此同时，开发新药的平均成本在过去十年中翻了一番，达到了2.31亿美元。

制药公司需要合作伙伴来分担这些成本，并获得全球市场的准入以收回成本。因此，默克与强生公司和杜邦公司建立了合资企业，以开发非处方药和处方药。还有许多显著的合并：1989年，史密斯克莱因·贝克曼与比奇姆集团联手，布里斯托尔-迈尔斯与斯奎布合作。

值得吗？即便如此，是否这一系列交易真的会通过开发热门药物而获得回报仍有待观察。施瑞宁-普劳公司执行副总裁休·A·丹德拉德表示：“关于花费十亿美元的研发支出是否能获得两倍的结果，陪审团仍在审议。”的确，大公司可能会受益于能够将研发的收益分散到更广泛的产品基础或地理市场。然而，哈佛大学经济学家弗雷德里克·M·谢尔表示，任何大企业在研发方面的优势都是“小但不确定的”。

个人电脑行业的研发成本也飙升。考虑到苹果公司在1981年至1984年间仅花费5000万美元开发麦金塔，这一产品为苹果在1990年的55亿美元销售额提供了大部分收入。现在，在苹果与IBM的里程碑式联盟中，团队将在硬件、软件和网络的新努力上花费约10亿美元。这些死敌为何会一起合作？IBM个人系统集团副总裁兼总经理詹姆斯·A·卡纳维诺解释道：“我们对未来有一个愿景，但也许单靠一家公司已经无法实现。”

对一些批评者来说，这种说法带有失败主义的味道。“我认为这个联盟代表了一种绝望的行为，”波特说。斯卡利和卡纳维诺对此观点表示不同意。他们最好是正确的。这些极具自豪感的公司的竞争曾经推动了个人电脑行业的创新。现在，随着他们的竞争被合作所减弱，行业最终会获得比失去更多的东西吗？

随着创新、竞争甚至生存的成本不断上升，你可以期待美国公司之间会有更多的战略联盟和合并。整合狂潮让一些高耸的企业在市场上崛起。人们担心，最终它们可能会证明是可怜的巨人。